第十三章 被时间虐过就忘了吧
这是个自相矛盾的问题。
任务要求张一帆不能违背袁生涛的要求，所以在袁生涛想要收养拟人类胚胎的前提下，按照张一帆的意愿拒绝收养就会造成任务失败。而现在，袁生涛要求他必须说实话，他若是说谎也会造成任务失败。
所以，在回答袁生涛之前，张一帆必须得确定这两个问题在任务判定上的优先级，不然，他回答什么都是失败。
只是让张一帆没有想到的是，系统在沉默了几秒钟后，一个公式化的声音响起。
【警告，运载超负荷，系统将进入重启状态……】
张一帆嘴角抽了抽，他这是把系统给问崩溃了吗？这玩意未免也太弱了吧？现在的人工智能都比它靠谱！
他想等系统恢复得到确定答案后再回答袁生涛，抠着桌子边寻思借口拖延时间。
袁生涛将他的小动作瞧在眼里，无奈地叹口气，捏了下张一帆的脸颊：“粥快煮好了，我去看看。”
虽然袁生涛没有说什么，但是张一帆却敏感地感觉到爱人转身离开时的失落。
他不由得攥紧了桌角。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家庭背景却是天壤之别。
早在第一批超人类觉醒的时候，受各种原因影响，超人类与普通人类之间展开了一场持续了近十年的暗战，而那些始终站在人类这边与同为进化者的恐怖分子战斗的超人类们，是扭转整个战局的关键性因素，袁家人就在这些载入史册的超级英雄之列。
在此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袁家涌现出不少卓越的超能精英，家族也越强大。为了维持这份家族荣誉，袁家的孩子们在五岁的时候就会被迫进行常人所不能想象的严酷训练，所以袁家的孩子往往比寻常人更早出现进化现象。也正因为此，袁家的孩子比起同龄人来更加成熟稳重，甚至在他们少年时期，所作出的贡献就已远超寻常成年进化者。
袁生涛作为袁家旁系末枝的私生子，直到十岁才被袁家寻回去。在此之前，他一直生活在普通人家，是张一帆的邻居，也是张一帆遭受继父暴力相待之后唯一能寻求帮助与寄托的人。当年法律上倾向于对进化者的保护，让作为隐性超能力者的他和普通人的母亲看不见未来与希望。
袁生涛被袁家接走的那三年，是张一帆人生中最黑暗的三年。懦弱的母亲不堪忍受继父的暴虐，奋起反抗，被酗酒后理智丧失的继父用超能力撕成了碎片。在继父向他动攻击的时候，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涛子哥哥突然破门而入，用强大到令人畏惧的能量压强将继父拍向地面，救了他，也给了他此后人生最强大的依靠。
张一帆无法想象没有袁生涛的日子，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者是未来。这也是他一次次义无反顾选择重来的原因，他明白，没了袁生涛，自己的人生便没有任何意义。
他在第三次重启时间线的时候才知道，为了和他在一起，袁生涛提前两年完成了袁家魔鬼训练，又自愿放弃所有袁家人的权利。作为一名优秀的进化者，像受到歧视的隐性超能力者一样佩戴上了超能力抑制环，只是为了能够陪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如果不是因为他，袁生涛的人生肯定会比现在更加精彩，也不会方到而立之年就离开人世。
他得救袁生涛，这是他欠袁生涛的，不管重来多少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得让袁生涛活过来。
张一帆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袁生涛为他付出那么多，现在不过是养个拟人类胚胎而已，有什么不愿意的呢？他愿意的，愿意养一个孩子，继父留存在自己身上的印记早就被时间擦去了不是吗？没什么的，他一定能做好一名父亲，一定能……为了袁生涛……
“涛子！”
张一帆追上袁生涛，从背后搂住他的腰。
“我愿意，我愿意收养它。”
袁生涛转过身来，认真地盯着张一帆：“一帆，我不希望你勉强。”
“我没有勉强。”张一帆紧紧抓着袁生涛的手，像是在誓一般，“我真的愿意，打心里愿意……”
【系统重启完成。】
突然，脑海里出现系统的声音。
张一帆瞬间屏住了呼吸，他颤抖着嗓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定：“我真的愿意收养它，涛子，我没有骗你……”
扑通、扑通……心脏快要跳到嗓子口，他在怕，怕系统突然提示他任务失败。
一秒、两秒、三秒……脑海里始终没有出任何警告，张一帆呼吸微松，这是不是代表任务判定他的回答有效？
“我很开心。”袁生涛眼睛里涌出一片柔意，他把张一帆搂进怀里，“我很开心，一帆，很开心你能下这个决定。”
张一帆的身子还有些僵硬，他还没有从紧张状态完全脱离出来。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紧张？”袁生涛察觉到张一帆的不适。
“没有……”到现在，系统都没有提示他任务失败，看来是真的判定成功了，张一帆这才放松下来。
“不紧张，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袁生涛轻抚着张一帆的额角，轻轻叹气道，“一帆，我确实很想收养这个胚胎，它是世界最先进的人工智能，一旦成功培育孵化，很可能会对我们的生活带来颠覆性的变化。这个变化，甚至不亚于当年人类大进化……”
“我知道的，涛子，你不用解释……”
“我需要解释。”袁生涛打断张一帆，“我之前没有跟你讲这些，是担心你太迁就我的意愿，所以我把你带过去，将决定权交给你。你能克服心理压力，做出收养它的决定，我真的很开心。”
“但是，一帆，你要明白。”他抓紧张一帆的双臂，“对于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你的想法，你的意见，比起这个胚胎，比起我的事业，都要重要。”
“涛子……”张一帆哑然，他完全没想到袁生涛竟然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更没想到，他竟然将他的心思看得这么透。
两人的注意力皆在彼此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袁生涛说完这段话后，营养舱顶端的健康标志微微闪了几下，又恢复如常。
“我没这么好，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值得，一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值得。”
面对袁生涛的坚定，张一帆咬紧了下唇。
正是这份深情，才导致了两年后的那场悲剧。
“你放心，我没有勉强自己。”
这样的袁生涛，要他如何舍弃，张一帆每重来一次，对袁生涛的爱意便会加重一分。
“我之前就是有点犹豫，也没有特别排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不勉强就好。”袁生涛吻吻张一帆的额心，也不知道有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只柔声道，“我去厨房看看。”
“我也去。”张一帆抓着袁生涛的手不想放开。
“好。”袁生涛轻笑，牵着张一帆走出书房。
带上书房门的时候，张一帆的视线落在放置在书桌上的营养舱上，看到营养舱顶端的标志还是绿色之后，才放心关好房门。
厨房里，智能饭煲已经进入恒温状态，袁生涛打开盖子看了看，将状态调整为小火温煮十分钟，在智能饭煲提示温煮后饭将会过于软糯口感不佳的时候，依旧选择确认。
张一帆将袁生涛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他喜欢吃比较软糯的米饭，这么多年，袁生涛从来没有忘记过这点。越是细节，越是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爱。
这辈子能遇到袁生涛，真的是太好了。
张一帆忍不住抱住了袁生涛的腰，用力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袁生涛被这突来的袭击搞得一头雾水，但是这种爱人之间的亲昵向来不需要追根究底，他捉住张一帆的胳膊，将人压在案台前反攻回去，直到智能饭煲提示温煮时间已到，才放开怀里的人。
张一帆被亲得晕晕乎乎，半挂在袁生涛身上，像是只树袋熊，跟着他在厨房忙忙碌碌，怎么也不肯撒手。
袁生涛十分无奈，还有两道菜要炒，身上老挂着个人可不好。
“饭就快好了，去餐厅等我。”
“好吧。”嘴里这么说，手还圈着袁生涛的腰，张一帆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袁生涛轻笑，勾住张一帆的下颚咬了上去。
五分钟后，张一帆软着脚跟趴在了餐厅的饭桌上，傻笑着等袁生涛通知他吃晚饭。
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冷冰冰响起。
【警告宿主，任务已失效。】
张一帆一个激灵站起来。
你说什么？！
【任务已失效。】
系统无情地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