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何处春江无月明

春城有春江，长河静静流淌在城市周围，默默接纳着人类給与它的一切。今夜，它可能还要承载一名年轻人的生死。

金秋九月本是欣赏月色的大好时机，可惜今夜多云，夜空较往常还要黑上几分。

楚瑞独自站在河边，远处是春城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映入河中，画卷看上去很美，只可惜岸上的人没有欣赏的心情。

楚瑞不会抽烟，此刻点燃一根，于是黑暗中多了一点火星。烟气入口，辛辣与苦涩的感觉在舌尖绽放。缓缓吐出，丝丝余香在口中缠绕不散。可惜香气无法掩盖楚瑞眼中的迷茫，黑暗中的他沉静望着春江，默然无语。

河水深不见底，同样也是冰冷刺骨。

“来了。”人声突兀的出现在夜色中，楚瑞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显然此时的他，就是为了等待声音主人的到来。

城市灯光的余晖下，一名衣着邋遢的老道士出现。道士脸上皱纹横生，一身满是油污的青色道袍，看上去脏乱不堪，唯独手上的拂尘十分干净。应该是十分珍惜此样物件。

“今晚就是最后一晚了吗？”楚瑞看着面前的老道士，神色复杂。

“嗯！”道士的声音里满是凝重的味道。

“那就来吧！”楚瑞深深吸了一口江边的清冷空气。寒气入肺，压住心中的恐惧与不安，眼神变得坚定。

双腿力，楚瑞猛地一抬脚，跳入江中，向着河水深处走去。

江水漆黑如墨，逐渐漫过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脖。在河水即将过头时，楚瑞回头望了一眼老道士，脑海中思绪万千。

自小对于武者，楚瑞便有一份向往之情。然而江湖难入，对于普通人来说，江湖更像是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看得见但却摸不着。是以楚瑞只好将这份情感深深埋在心底。

两年前的楚瑞刚刚踏入全国知名的大学——祥林大学。意气风，朝气蓬勃都可以是他曾经的代名词。学习，交际，恋爱楚瑞的生活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然而一次意外，路边行走的楚瑞不小心被武者间的争斗殃及，因此住院三个月。

联邦法律虽然保护普通人，但由于误伤楚瑞的那名武者势力强大，是以这件事情只能被强行压下。三个月里，对于楚瑞，武者根本没有任何的歉意，更别提前来看望一次。

由于事件被压下，楚瑞被学校误会为跟黑帮有交集之人，因此才会被打。出院的楚瑞，失恋，成绩落下，被学校记过警告，被同学不解疏远。一夜之间，跌入人生低谷。

恰巧此时遇见邋遢道人。失败，打击，意外事件，儿时梦想的多重因素，最终让他选择了武者这条道路。留给别人一个创业的借口，毅然休学，拜师，练武。期间的经历大概很简单，但苦难却只有楚瑞一个人品尝。

江水寒意如冰，楚瑞的脑中闪过二十年的经历。最终只有定格在一个名字身上：“马刀。”

春城黑拳联赛的王者，最近整个春城风头正盛的人物。正是他偶然之间的一次争斗，波及到楚瑞，才导致如今的局面。至今楚瑞仍记得马刀高傲冷漠的神情，看着被刀芒伤及的楚瑞，眼神仿佛在说：“哦，伤到人了。”

马刀的身上有很多个头衔，横空出世的黑马，这二年黑拳联赛的王者，虎帮目前最有希望的帮主竞争者，春城内力境无敌的神话。每一个身份都給与马刀无尽的荣耀，可他依然整天板着死人一样的面孔，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因此暗地里别人都叫他死人刀。

想着自己这两年来的经历，楚瑞苦涩一笑，随即闭上双眼，让江水浸过自己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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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的老道士望着没入江中的楚瑞，叹了口气。脑中回想起当初楚瑞对他拜师的情景，青年脸上的坚决清晰可见。

自己当初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毕竟谁也不能收一个没有任何基础，并且已经过了练武最佳时间的人为徒。

“那到底是为何会收下他呢？”老道士心里想着。随即浮现出一幕幕情景。那个日复一日站在门前的青年，那个风吹雨打不动的青年，那个在自己醉酒后默默照顾的青年。

就是块石头也该化了啊！老道士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神情，脸上的皱纹也逐渐舒展，散开。

咕噜噜！江水忽然泛起一阵细微气泡声。以老道士的耳力自然听得很清楚，脸上舒缓神情一凝，随即想到眼前的严峻场面，纵使如他几十年的经历，此刻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脑中想起当初的选择。

已经过了练武最好的时间，就算楚瑞再如何天才，恐怕也是难有成就，更可况他也仅仅只是中上的根骨。

于是老道士给了楚瑞两个选择，第一个便是练一门中正平和的武功，进境稳定，可以保证楚瑞在四十岁的时候，必定能达到内力境，至于之后的境界，则需要看造化与机遇。

第二个便是练一门老道士偶然得到的无名功法，根据老道士的多年经验推测，这门武功能让人在一年之内达到内力境。

武功四境，锻体境，内力境，势境，超凡境。哪一境不是难如登天，寻常人就算是从小练起，能在二十岁左右就到达内力境已是不易。凭什么这种武功只一年便可，这不公平，这对于其他练武之人不公平。

上天是杆秤，想要得到什么便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既然有如此逆天的武功，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一年中无时无刻的痛苦，以及最后的生死关卡。

楚瑞的选择不言而喻，今夜便是一年修行的圆满之日。

这一年中楚瑞所受的苦，便是老道士看着也是心有余悸。

老道士从没想过人体内竟有如此多的血可以流。楚瑞那副眉头紧锁的面容至今仍印刻在老道士脑海。开始老道士还去擦干地上的鲜血，到后来却已经放弃。因为血已经深深的印在地板上。

大还丹，千年雪参老道士那点家当，用着是心疼不已。不过望着楚瑞坚毅的面容，他觉得值了。

“何苦如此，老老实实当一个普通人多好。”老道士叹了一口气，手中拂尘握紧又松开，外力无法帮助楚瑞，一切只能靠他自己，老道士只能徒劳的看着。

今夜正是楚瑞功成的日子，是生是死，成龙成虫只在此刻。

内力如龙，当以春江镇。

此刻的楚瑞达到武功最为凶险的关口。以江水的寒意镇压体内汹涌澎湃的内力，不成功便成仁。

江水如沸腾般翻滚，反复变化。江边的温度悄然升高，空气中似乎开始出现水汽的味道。

岸边的老道士眉头紧锁，本就皱纹密布的脸上，此刻沟壑纵横。

老道士想要出手救下楚瑞，眼前的情况如同高楼走钢丝，已经危险到了极致。此时出手，必定有把握救下楚瑞，只不过便彻底绝了楚瑞武者的路。

老道士踏步向前，道袍被江水浸湿，手中拂尘与地面相接，沾染灰尘斑斑。但老道士却浑然不觉。

“啊！”痛苦的叫喊穿破江水，头顶的乌云仿佛也被穿透一个缺口。

“徒儿莫慌。”一年多的相处，楚瑞和老道士早已是师徒情深。听见楚瑞的喊叫，便是老道士多年古井不波的心境，也已经开始急躁。

老道士叹了口气，内心已经下定决心，要保住自己徒儿这一条命。内力暗运于脚下，准备出手相救。

江内的楚瑞不知何时浮上了水面，借着些许的月色，全身上下已是通红一片，显然是自己还不能控制这内力所致。

“别来，我能行。”仿若心有灵犀般，楚瑞冲着岸边的老道士喊道。江水沸腾，月华初照，水汽夹杂着血腥的味道在四周弥漫。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望着因为内力乱窜，而导致身体不断流血的楚瑞。老道士老泪纵横。

当初也是这样，便是这武功再疼痛，楚瑞也是一言不，嘴里却满是因为咬牙而渗出的鲜血。从开始的卧床不起，到后来逐渐的适应而行走自如，最后竟然还去找了一份工作。

楚瑞惨白脸上的笑，老道士记忆犹新。

“这样的人怎么能失败呢？”老道士喃喃自语，望着仍在苦苦挣扎的楚瑞，一股豪情自心底升起：“我长空的徒弟怎会不行，我长空的徒弟必能功成。”

老道士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绪，苍老的声音在江边回荡：“徒儿，坚持住啊！”

多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消退，此时一轮明月出现在夜空中，光华洒满整个春江。

自古天道多酬勤，何处春江无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