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撒加番外 断音之时

爱征服了时间。

对于恋人们来说，一瞬间可以成为永恒，而永恒可以只是时钟上的一个滴嗒。

在最后，我们都成为了自己注定要成为的人。我们所做的选择不会改变我们的命运，是命运改变了我们的选择。

◇

看着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把玩着手指间一枚小小贝壳，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笑意的加隆，撒加很是忧郁地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加隆拉着沙罗两个人一身湿地跑回来。加隆就有点反常。

加隆过去几乎不怎么搭理沙罗，最近却天天好像找茬似的自己凑过去。然后撒加就会免费观赏到一场愉悦身心的唇枪舌剑式的掐架。

虽然他平时的日常生活无聊到了极点，基本没什么可打时间的兴趣爱好，但是观看自家弟弟和妹妹掐架还能看得如此快乐开心——

（————这个兴趣爱好实在不好。）撒加忧郁地抚额长叹。加隆的不正常，搞得他也开始不正常了。

“你在什么呆，从刚才开始就长吁短叹的。”加隆略带调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才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加隆就又从客厅的长桌窜到了门口，去找沙罗的茬子了。撒加很是无语地望天，这孩子最近到了叛逆期了吗？

可是明明撒加他自己都还没到那个时间段——啊不，或许他早在叛逆期到来之前，就会自己把那玩意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干什么？我晒太阳也碍着你了吗？”沙罗懒洋洋地揶揄了他一句，就连撒加都能听出她明显心情不太好。

“干嘛跟吃了火药一样。”停顿了一下，加隆笑嘻嘻地继续不怕死地说道，“对了，今天阴天，你晒太阳？是晒云吧？”

“…………………………………………”沙罗明显沉默了一下，而撒加则很有默契地默默放下正在收拾的盘子，用双手堵住了耳朵。

“——————————我不飙你当我是HELLO KITTY吗！！！！！╬”

“……………………啊？？？？？X2”别说加隆，就连撒加也莫名了。HELLO KITTY？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

第二天。

“五十步笑一百步叫自以为是，九十九步笑一百步称为厚颜，不知你属于哪种？”在加隆的新一轮找茬开始后，沙罗冷冷的声音再次从门口传来。

“大概是一百零一步笑一百步吧。”加隆不甚在意地随口答道。

“那就是无耻。”

………………………………………………………………

撒加一边在内心泪流满面，一边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早晚有一天得神经衰弱不可。为什么家里这两个弟弟妹妹从来都不给他省心……

但是这种在他看来有些让他操心的日子——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沙罗做出了选择。她宁可跟那个有着妃红色瞳孔的陌生人离开，也不愿意留在这个尽管贫困却依然温馨的家里。

他一直以为，在这个家里，自己才是和她最亲近的人。但是，直到她背对着自己、走出自己的视线，撒加才悲哀地现，其实自己……才是最不了解她的那一个。

“你的心，到底在哪里？”那时候，这句凄切的话，撒加没能问出口。因为——她脸上那让人心寒的笑意，阻止了他，让他无法开口。

自那之后，瑟兰朵的身体每况愈下，直到最后去世前，她都认定沙罗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所以才会变成那样。但是撒加却很清楚，她从一开始……就是那样。

她从来没改变，因为她一开始就是——那副模样。

不管怎么试图去了解，他也无法看清她的想法。

自从沙罗离开这个家之后，撒加就开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她这个人，这个家里，只有他和加隆这对双生子而已。

那不是一种错觉或者奇思妙想之类的，而是很强烈的一种记忆扭曲。

就好像他的记忆本来是错误的，世界为了更正这个错误，想要强行将“沙罗”这个存在，从他脑袋里挤出去一样。

到了最后，虽然他并没有忘记她，却会让他有一种诡异的感觉……那个女孩，不是他们的亲人。不是瑟兰朵的女儿，不是他和加隆的妹妹。只是不相干的人而已。

这种记忆扭曲在瑟兰朵去世之后，更加强烈了。他甚至在母亲下葬的那天，有一种母亲已经去世过一次，只是时间又倒转回来的错觉。就连加隆，似乎都有和他一样的感觉。

撒加在得知加隆和她这一年之中断断续续见过几次面后，心情变得很复杂。

提出离开家的人是她，不想再和他们有所瓜葛的人也是她。那么——为什么只有加隆一个人是特别的？

（如果沙罗的这份温柔，也能稍微愿意分给妈妈一丁点，或许她也不会早逝——）

如果加隆也稍微能够理解这一点，说服她的话……或许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仅仅只是想到这一点，他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这样不负责任离开的沙罗、还有没有为此做过丝毫努力的加隆。更加不能原谅的……则是自己。

憎恨着、这样软弱无力，无法改变任何事，无法拯救亲人的自己。

所以，他才会想要去圣域。去成为所谓“女神的圣斗士”。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为了那个在他看来，已经是陌生人的沙罗而前往圣域的。

但是，直到教皇史昂要求他们见一面之后，再决定是否要成为双子座黄金圣斗士候补……直到，他再次见到她为止。

撒加开始强烈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正常。

明明是过去朝夕相处的人，此刻，他却觉得她看上去那么陌生。

那样沉着淡定的微笑着，好像在蔑视着什么似的表情。还有看到他的瞬间，那副惊讶却瞬间沉寂下来的冷淡神色。

听着她那样漫不经心地说话，再看着那漠然冷淡的眼神，撒加只觉得——

那么一瞬间，自己脑袋里有一根弦终于绷断了。

他欲言又止，蓝色眼眸中的忧郁显得更深、更浓了，仿佛笼罩在湖水上的浓浓雾气，湿冷而压抑，久久不散。

如果能将她那副平静傲慢的表情彻底打破，不知道隐藏在那之下的，会是怎样脆弱绝望的神情。身为现世神的她……如果被逼到绝路上的话——

那种可怕暴虐的思想只在瞬间就支配了他，直到她面无表情地举起双手，在他措手不及下“讨饶投降”，他才有些恍惚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已经没办法、把她仅仅只是当做妹妹来看待了。即使只是欺骗自己也做不到。

所以……既然已经成为了“女神的圣斗士”，那么只要单纯地将她当做降临现世的雅典娜来看就好了。

因此，当他刻意向身为雅典娜的她表示忠诚而下跪时，满意地看到了她那慌乱惊愕的神情。看来——某种程度上，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不经意间，低垂着头的他唇边，流露出了一丝冷酷残忍的笑意，眼神中的苦涩与凝重却几乎呼之欲出。

（啊啊，没错。）

（与命运无关。）

（我所有的，唯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