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XYZ
1(双)
是有很久很久了。
——距离张上一次这样全身心地抱着某个人。
身体相贴, 温度互传,毫无防备。
那样的感觉遥远到什么程度呢?
遥远到…每次他在黄昏时拿出来回忆, 都会错以为自己当时抱的是一具骨架。
…………
重新拥有某些纯粹的感觉,真好。
重新培育某些幸福的感觉, 真好。
脸颊贴着她的侧颈皮肤, 轻轻蹭着,张闭上双眼,呼吸浅浅而均匀。
……要是胃部的痛觉神经失灵了就好了。
真想把一整瓶止胃疼的药吞下去, 但家庭医生嘱咐过,那种药一次最多只能吃两粒。
操,庸医。等他撑过这次就解聘他。
张歪了歪头, 调整到一个最舒适的角度, 趴在她肩膀上。
“…想听故事吗?”
“你别说话了……”边忱听着他的虚弱声音都觉得费劲,心里好无力。
“痛…我要转移注意力。”
“……”医生未到, 分秒如年。好像只有转移注意力这个办法了,“那你讲吧,可以很小声很小声, 我听得见的。”
“应该不算故事,更像一个…笑话。”张无声轻勾唇角,有点嘲弄,眼底悄然弥漫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你知道,坐火车, 可以直接从奥斯陆抵达Grangrfjordn…音译过来就是…‘盖朗厄尔峡湾’。那里有全挪威我最欣赏的山水景色。”
“有一回, L、S和我, 一起跑去那里的露营地玩。L想乘游船游览,我不让他去,就哄他说,以后给他买一艘有着天使外形的游艇。你肯定也不相信有那种外形的游艇…对不对?”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是在笑,气息有点不稳。
边忱很囧地点了点头,因为她确实在怀疑:有天使外形的游艇咩?长着翅膀和光环的那种?
“笨,都说了是哄他啊…”
“……”她无言以对。
“L问我——「那到时候,你会跟我一起开游艇吗?」”
边忱很诧异,因为他在转述鲁森的话时,声线变得相当稚嫩。
“我告诉他——「笨蛋,我晕船。到时候我会开着飞机,在天空上看着你。」”
“等…好些年过去,当我手里的个人资产,能买起私人直升机和私人游艇的时候,我做了一件…看起来是这辈子最天真的事情,没有之一的那种。我确信那是我有生之年做过最天真的事。”
“我找了一位话很少的飞行员,带着我在Grangrfjordn上方绕了好多圈,”他又笑,很轻,连呼吸都是小力的,“因为我还没考PPL,不能自己开。”
“同时找了位游艇驾驶员,开着游艇在Grangrfjordn的河湾上绕圈…你知道我天真在哪里么?”
“……”边忱很怕自己猜错,干脆摇了摇头。
“你真应该猜一下。”
她迟疑:“你把那艘游艇订做成外形最接近天使的样子了?”
“嗯…这是一点。”
“啊?还有其他的点啊?”
“有啊…”张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呼吸浅得像死人。
边忱等了好久,没等到下一句话,忍不住转头去看他。
但,触眼即是他惨白的脸庞,脆弱得不可思议,像悬空的水晶球,随时都有可能摔下来碎成满地琉璃。
“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啦?”
“我不能。”
“啊?什么?”她不懂了,“不是还有其他天真的点吗?”
“嗯…最天真的,不能告诉你,不然我就变得比你还天真。”
“难道你不告诉我,你就能当做那件事没生过?”边忱觉得他有时候无赖起来真是完全没逻辑可言,“只要那件事生过,你就是比我天真的。所以告诉我也是一样哒。”
“…至少不能在你面前显得比你还天真,所以我不能说。”
“……”有这样的么?话说到一半又不继续了?并且还是他自己主动挑起来的话题。
过了好一会儿,他真的没再说话了。
边忱按捺不住,“张饮修……我没听完,我难受。”
张疼得有点头晕,昏沉沉说了句:“所以说是个玩笑,不是个故事。”
“你,你……”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偏偏还不能在这时候对他怎样。
专门说了个吊人胃口的事,目的就在于捉弄她咩?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收获的,她很高兴此人肯主动跟她分享回忆。
但苦恼的就是:妈耶,肩上越来越沉,他好像疼得不行了。
边忱用掌心摩挲他的手背,凉得令人心惊的皮肤。
她犹豫再犹豫,踌躇再踌躇,终于鼓起勇气转头去问他。
“……你刚刚,我没出来之前,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是不是打算站到医生过来为止?”
“那不重要。你来了就行了…”额角渗出的细汗汇成行,沿着侧脸流下,他不想多说话,闭紧了眼,“我只要知道…你在我怀里…”
他这种答非所问、突如其来的温柔,让边忱差点又不争气地哭了,为自己的迟来,为自己的迟钝。
她皱着鼻子转移话题:“为啥医生这么慢的?”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2(众)
张一生病,边忱才现,此人的地位到底有多尊贵。
或者说,现了,对另外一些人而言,他到底有多重要。
助理小E带着医生进来时,她背上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肩膀上的重量大幅度减轻的那一刻,边忱知道,是他被别人扶走了。
但是那什么,她一转头,就,极其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生了:啊……为什么……她的张,居然被人打横抱进主卧了……
还有,抱他的那人居然不是他助理,而是另外一位从未见过的、一身黑色西装的、高大冷酷的男人。
妈哒,公子美如画,英雄壮如虎,完全的公主抱……这个画面,边忱不想歪都不行……
她整个人的表情,直接就Σ( ° △°|||)︴……跪了。
平日里他是多么高高在上无人敢碰的存在啊,边忱从来没见过谁敢跟他勾肩搭背之类的。
但是现在某人却安安静静地躺在陌生黑衣男人的怀里。为什么,有一种,病美人的感觉……这反差,罪过罪过,她不是故意的。
更神奇的是,浩浩荡荡的一票人不知何时从门口涌进来的。
边忱被他们从门口挤到门背后,根本反应不过来生了什么事……
不、不是找医生来看病的吗?
为什么这个场面宛如有组织的大型抢·劫现场( ⊙ 0 ⊙ )!
而且,看他们的色和长相类型,都不是华人。还一水儿的黑色西装,气势逼人。
若不是瞅见助理小E站在卧室门口指挥,边忱都差点拿手机报警去了……
看着他们忙上忙下,又是给医生搬凳子,又是帮某人脱大衣的、铺床盖被子什么的……边忱十分艰难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会痛啊,这不是幻象啊。
那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是他的什么人?照顾病人这些事不应该由家属做的吗?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懵得不行……
没人有空理会边忱,于是她的存在就变得很诡异。尤其是,整间套房里只有她一位是女性。
小E监督着医生给他家先生诊断完了、注射了药物、交代了注意事项,然后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医生。
做完这一切,小E才拐到门背后,站在边忱面前,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边忱被小E看得手足无措,英语说起来都不太顺:“他怎,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了。”
“哦,那就好。我可以进去看一下他吗?”
小E不说话了,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位……跟先生待了两个多礼拜的年轻女士。
早在边忱住进德国那间宅院时,小E就暗中调查过她的资料,很清楚她的背景来历。但是先生一直以来并未表明态度,因此他也不敢在先生面前多说什么。
而据小E所知,昨晚先生正是为了她,才过度饮酒导致胃痛的.
小E断定这位女士使他家先生受到了男女感情方面的损伤,俗称“情伤”。所以他自然对她没什么好感。
边忱见他这样的神色,不安起来,又问了句:“不行吗?”
“不太方便,先生需要休息。”小E的态度是冷冰冰的礼貌。
边忱再后知后觉,也现不对劲了。
本来跟某人认识的时间就很短,跟他助理更是只见过寥寥数面,连说话都需要鼓起勇气。
小E这么一堵,边忱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连手脚都无处摆放。
不是……那什么,说好是‘夫妻’的呢?丈夫生病了,她这个做妻子的,连探病的权利都没有/(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