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玉可儿见司律毫不顾忌的在司阳面前说出事实,内心震骇,同时产生一股浓浓的不可置信和失望。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亲生父亲啊,他就一点不怕他年迈的父亲承受不住打击而出什么意外么?
玉可儿瞪大眼看着在她面前相拥的,她的丈夫和女儿,突然觉得,很陌生,很陌生。
先前对司清羽的心疼,在这顷刻化为乌有。
司律看了眼玉可儿震惊的脸,双眸只是半眯了眯,随即竟是拥着司清羽离开了堂屋。
玉可儿看着司律和司清羽离开的背影,双眼刹那灼红,整张脸都在颤抖。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咚——
一道闷响声忽地从前拂来。
玉可儿心头一凛,慌忙朝前看去。
就见司阳直挺挺的往后倒在了沙里,双眼圆瞪,脸色青,四肢绷直……
“爸!“
玉可儿几乎踉跄的奔过去,仓皇的去抱司阳的身体,“爸,爸……”
莫寒烟冷漠的站在原地,看着玉可儿惊恐的拍到司阳青紫的脸,掐他的人中。
直到眼尾扫到提着医药箱从大门口跨进来的李恩,莫寒烟一眯眼,佯装刚醒过神来的模样,紧吸气朝司阳和玉可儿那边跑过去,“战爷爷……”
李恩听到客厅传来的混乱动静,面色一凝,加快步伐朝客厅走。
当看到四肢僵硬躺在沙里的司阳时,亦是心头一骇,忙疾步往前,“老爷子。”
……
李恩对司阳进行了紧急救助措施,让司阳僵硬的四肢慢慢变得不再僵硬,骤停的呼吸也渐渐恢复。
之后,玉可儿放心不下,欲将司阳送去医院,司阳拒绝。
于是李恩和玉可儿扶着司阳回了他房间。
回到房间,李恩给司阳输上水,司阳便让李恩和玉可儿离开了他房间。
一直到下午四点,司阳都没出来过,李恩中途进去给司阳换了两次水。
玉可儿从李恩那里得知司阳的情况在可控范围内,才松了心,但一直没敢离开司阳房门外。
莫寒烟也是过了中午才离开的老宅。
而司律和司清羽从离开堂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
玉可儿站在二楼走廊,每看一眼司阳的卧室房门,便忍不住心酸一次。
她实在没想到,司律竟如此心狠。
难道他真的就一点不担心自己的父亲么?
若是担心,为何出门到现在,连一个询问的电话都没有?
玉可儿伸手抚了把双眼,司黎川和沫糯颜的事,司律,司清羽,以及如今躺在房间里的司阳,都让她觉得很累很无力。
下午五点过,李恩进房间给司阳拆除手背的针管,出来时,告知玉可儿,司阳让她进屋。
玉可儿一顿,对李恩点点头,便进屋去了。
玉可儿走进司阳房间,现司阳已经从床上起来,这会儿穿戴整齐坐在卧室的沙里。
玉可儿注意看了看司阳的脸色,现他虽然面色不再如之前青黑,但精神头儿远不如之前。
玉可儿心有不忍,“爸。”
司阳抬起浑浊的双眼看玉可儿,“过来坐。”
玉可儿走过去,坐到一侧沙里,关切的看着司阳,“爸,您觉得好些了么?”
“……”司阳沉默了半响,说,“昨天住院,就是因为知道黎川和颜颜的事吧?“
玉可儿双眼浮出心酸,轻轻点头。
司阳拉下眼皮,整个人的气质再不如之前虎虎生威,一下子衰败了许多。
司阳没说话。
玉可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比起当初她的震惊和愤懑,司阳只会比她更甚。
他一直那么疼爱沫糯颜,如今却得知自己当成亲曾孙疼爱着的丫头竟然不知廉耻的勾引自己的叔叔,于司阳而言,又何止是震惊和愤怒,更多的,恐怕是打击和痛心。
许久。
司阳道,“打电话。”
玉可儿,“……”
司阳抬起眼,眼角有些红盯着玉可儿,“打电话把黎川和颜颜叫来。”
“……爸,您这是?”
司阳摆摆手,不愿多说,“去吧。”
“……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司阳垂下眼,没出声。
玉可儿盯着司阳看了会儿,才起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沫糯颜结束一天的复习,刚将谷丽华送走,人还没折回别墅,司黎川驾着那辆g-tr车驶到了别墅前。
沫糯颜顿住,看着坐在驾驶座的司黎川。
司黎川没有下车,坐在驾驶座,眸光深邃幽沉凝着沫糯颜。
沫糯颜双眼轻闪,手心不自觉微微捏紧,轻抿着粉唇,盯着司黎川。
“过来。”司黎川说。
沫糯颜心尖没来由沉沉一跳,握紧手心,迈下台阶朝司黎川走去。
走到驾驶座的车门侧,沫糯颜抬眼望着司黎川冷峻的面庞,出口的声线不知怎么的,带着细细的颤抖,“二爷。”
司黎川从车窗口伸出一只手,抚上沫糯颜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洁净的脸蛋,“刚奶奶打来电话,让我们今晚过去,说是,你太爷爷的意思。”
“……”沫糯颜漆黑的瞳仁猛地缩紧,眼眶却泛出一圈红润,紧绷的盯着司黎川。
司黎川看着她一圈一圈在眼眸里蔓延的红润,英逸的眉宇倏地敛紧,“害怕?”
沫糯颜贝齿大力咬住下嘴唇,望着司黎川说不出话。
可司黎川却分明感觉到掌心下她的脸蛋,在一点一点变凉。
司黎川冷眸眯紧,另一只手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伸手去推车门时,凝着沫糯颜。
沫糯颜深呼吸,一对翩长的睫毛抖得如被暴雨狂击。
她机械的往后退了几步。
司黎川方推开车门跨了下来,一个阔步走到沫糯颜面前,伸臂便将她勾进怀里,紧紧拥住。
沫糯颜背脊僵冷,抬起手亦用力抱着司黎川的腰,苍白冰冷的脸颊贴在司黎川宽阔温暖的胸膛。
司黎川垂眸看着怀里娇小单薄的小女人,心脏犹如被纤细的铁线紧紧缠住,窒闷,生疼,“有二爷在。”
沫糯颜闭上眼,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她……很怕!
……
一个小时后,一辆g-tr车滑停到老宅大门前。
沫糯颜眼角始终挂着一缕残红,轻颤的望着那道棕红木门。
那道门此时在她眼底,就像是古时候县府衙门的那扇门。那道门再不是普通的门,而是通往审判大殿,透着庄重威严的门。
她不敢预想,她跨进这道门后,降临到她身上的,将会是怎样无情的批判和谴责。
而她将面临的结果,又是何等的残酷。
沫糯颜不得不承认,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
“颜颜,相信二爷。”
放在腿上的手被男人宽阔温热的大手包裹住。
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笃定且冷静的拂入耳里。
沫糯颜张唇喘息,双眼从那扇门转到身边坐着的男人脸上,声音从她口中出,却仿如突地被狂风击中般,碎碎颤抖,“二爷,我们会分开么?”
“不会!”司黎川坚定的盯着沫糯颜。
“……二爷,我不想跟你分开。”沫糯颜眷恋的看着司黎川。
“不会分开!二爷保证!”司黎川沉声道。
沫糯颜双眸缱绻的看着司黎川,从她眼眸里滑出的视线,一缕一缕都带着对司黎川的依赖和依恋。
司黎川眸光深邃,倾身,微热的薄唇印在沫糯颜苍白抖的唇上,“我爱你。”
“二爷。”
沫糯颜抬起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
司黎川牵着沫糯颜走进堂屋客厅。
司阳垂坐在主位沙,两边沙分别坐着玉可儿,以及司律和司清羽。
那阵仗,倒真有些要开审判大会的架势。
看到司黎川和沫糯颜进来,玉可儿三人几乎立刻皱紧了眉。
司清羽鄙夷憎恶的盯着沫糯颜,那模样,似是恨不得剜了沫糯颜。
沫糯颜捏紧的双手,拳心汗湿了一片,脸色苍白得像是铺上了好几层面粉。
沫糯颜虽然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不过是早或晚的事。
可正当面对时,才现自己有多软弱。
因为她此刻,竟是不敢去看玉可儿等人的眼睛。
司黎川握紧沫糯颜的手,身姿笔挺,容颜一贯清泠淡漠,沉凉的眸光淡淡扫过玉可儿三人,最后落在始终垂的司阳身上,道,“爷爷,我有话跟您说。”顿了顿,“单独!”
沫糯颜,“……”惶惑的抬眸看着司黎川。
司黎川只是紧握着她的手,没看她,视线一直在司阳身上。
玉可儿和司律三人听话,皆是眯了眼睛。
而一直垂的司阳,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朝司黎川和沫糯颜看去。
然而,司阳还没看到两人的脸,便率先扫到了司黎川紧抓着沫糯颜手的手。
这个动作,若换做以前,司阳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只觉得正常。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无比刺眼。
蓦地。
司阳从位置上站起,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突地朝司黎川扔了过去。
“黎川……”
“二哥!”
司黎川眼阔缩紧,一动不动。
沫糯颜小脸煞白,完全出于一种本能,慌然的用力狠推了把司黎川。
司黎川猝不及防,愣是没沫糯颜一把推得往一侧挪了两步。
“嗯……”
最终。
司阳朝司黎川掷出的烟灰缸没有砸到司黎川,而是砸到了沫糯颜。
司阳盛怒之下,力道自不必说。
但他也没真狠到往司黎川脑袋或是脸上砸,而是朝着司黎川的胸口。
可沫糯颜护人心切,将司黎川推掷开后,由于她跟司黎川的身高差距。
司阳扔出的烟灰缸愣是砸到了沫糯颜的头。
血当时就喷涌了出来。
沫糯颜捂着头,一张脸霎时惨白。
脑子一阵一阵的晕眩感袭来,鲜血从她头上潺流而下,沿着她的额头滑到眼皮。
沫糯颜不知道是晕的缘故,还是血滴到眼皮的缘故。
只觉得眼皮很重,视线一寸寸模糊,整个人摇摇欲坠。
“颜颜!”
司黎川惊骇,在沫糯颜倒下之前,一把卷过她搂进怀里。
沫糯颜靠在司黎川身上,皱紧眉,虚弱的喘息,一只手紧抓着司黎川的袖口,强撑着意识看着司阳,尽管她,已经看不清他此刻的脸。
“颜颜,颜颜……”
司黎川看了眼沫糯颜头上不断喷涌的血,搂着她身子的双臂竟控制不住的抖。
“沫糯颜。”
玉可儿同样震愕,不受控制的从沙站起,盯着靠在司黎川身上的沫糯颜。
“快,快,送,送医院!快送医院!”
司阳从震骇中缓过神,蓦地大吼,浑浊的泪水在他吼完后,猛地从他双眼滚了出来。
司黎川提气,抱起沫糯颜便朝外冲。
司阳脸庞剧烈的抽搐,颤巍巍的跟上,可因为双腿僵硬麻木,没走几步,他整个人忽地朝地上栽了去。
“爸!”
……
逸合医院,沫糯颜和司阳被安排进相邻的两间vp病房。
沫糯颜脑袋上的伤已经清理并上药包扎好,医生根据沫糯颜口述的症状,判断沫糯颜有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一晚,若是明早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便可出院回家休养。
不知道是头上的伤还是刚医生给她吃的药有催眠效果,沫糯颜眼皮始终重重的,睁不开,脑子里亦似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般,阵阵的疼。
司律玉可儿三人都在隔壁守着司阳,沫糯颜这边,便只有司黎川。
司黎川站在病床边沿,看着病床上脸色虚白,唇口干燥,秀眉紧蹙的沫糯颜,心脏的位置宛如有千万只虫蚁在啃噬般,密密麻麻的疼着。
这个傻丫头,他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司黎川疼惜的闭了闭眼,旋即坐在病床边,伸手握住沫糯颜插着针管的苍白小手,双眸殷红盯着沫糯颜,“笨蛋!”
沫糯颜双眼只能勉强打开一条缝隙,且从缝隙看司黎川的脸,也看得不分明。
见沫糯颜干燥的唇轻轻堪动,司黎川皱眉,俯下身,“你想说什么?”
“太爷爷……”
司黎川浑身轻震,凝向沫糯颜。
“我想,去看,太爷爷……”
沫糯颜费力的抬了抬手,揪住司黎川的衣角,说。
司黎川看着沫糯颜眼角滑出的晶莹,忽然便动了气,一张俊颜涨红,太阳穴两边的青筋都鼓了出来,咬着牙根低吼,“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管旁人干什么?”
沫糯颜眼角的泪掉得更勤,伤心的看着司黎川,哑着嗓音一字一字说,“太爷爷不是旁人……”
司黎川下颚绷紧,“不许去!休息!”
“二爷……”沫糯颜瘪起嘴角,突然很伤心的掉起了眼泪,喉咙里也滑出悲怆的抽泣声。
司黎川心疼的捧住她的脸,“颜颜,你乖,闭上眼睛休息,嗯?”
“二爷。”沫糯颜捏着司黎川衣角的小手因为用力,手背和从她宽松毛衣里露出的一截浩腕都绷红了。
司黎川低下头,额头抵着沫糯颜的,“你担心爷爷,就不心疼二爷么?嗯?二爷现在很疼,很疼你知道么?”
“二爷,对不起……”沫糯颜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司黎川眼眶通红,“以后不许再做傻事,知道么?”
沫糯颜哽咽,“我,我不能,看着太爷爷,太爷爷砸你,什么都不做,二爷,我,我也想保护你……对不起,对不起二爷,我,我让你疼了,对不起二爷,呜……”
司黎川用力捧着沫糯颜抽颤的小脸,只觉得骨头缝都在刺刺的疼,喉头疼痛滑动,司黎川竟觉自己也有疼到说不出话的时候。
索性,他不再试图说什么,而是将寄托着他所有疼惜的薄唇,重重印在了沫糯颜的唇上。
而病房里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从病房门的缝隙,一道纤细身影,一闪而过。
最终,司黎川都没准许沫糯颜强撑着去看司阳,而是等她睡熟后,自己独自去了隔壁病房。
司黎川走进司阳病房时,司阳正闭目养息,玉可儿坐在病床一侧的椅子上,司律和司清羽则坐在病房沙里。
玉可儿三人看到司黎川走进来,除却司律,玉可儿和司清羽皆站了起来,直直看着他。
司黎川神色炎凉,扫了眼在场的三人,说,“我有话跟爷爷单独说。”
“黎川,沫糯颜怎么样?还好么?”玉可儿走到司黎川面前,眼角眉梢夹了丝关切。
听她提到沫糯颜,司黎川面色明显更冷硬了分,眯眼看了眼玉可儿,并未回答。
玉可儿,“……”心里有些难受。
虽然她接受不了沫糯颜对司黎川存着那样的心思,但在老宅时,沫糯颜毫不犹豫的替司黎川挡司阳扔过去的烟灰缸,不得不说,让她很动容。
“二哥,你想跟爷爷谈什么?”司清羽皱眉,疑虑的盯着司黎川。
司黎川这下看都没看司清羽,迈步走进病床边,垂眸看着病床上双唇抿直,假寐的司阳,说,“出去时把门带上。”
“二哥……”
“清羽。”
玉可儿神情也不放松,对司清羽摇摇头。
司清羽咬唇,脸上浮出几分愤然,扭身朝病房外走。
玉可儿在心里叹息,看了眼司黎川,也朝病房外走了出去。
见司清羽和玉可儿都出去了,司律亦从沙里站起身,离开之前,对司黎川说,“你爷爷现在身子虚弱,你有些分寸!”
司黎川没反应。
待司律出去,将房门带上,病房里只剩下司黎川和司阳,司黎川方开口说,“爷爷,我是认真的。”
司黎川这话一出。
司阳胸脯起伏的弧度明显大了不少。
司黎川眸光掠过司阳握紧的双手,薄唇轻抿,“我爱颜颜!”
“畜生!”
司阳磨着牙根吐出这两个字。
可他并未睁眼,一张脸隐忍且通红。
“……”司黎川眉心折痕深了深,看着司阳愤恨难平的脸,“没有人比我更疼爱她。除了我自己,我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人。”
“所以你就可以干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司黎川,颜颜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怎么狠得下心对颜颜下毒手!”
司阳嘶哑着嗓音一字一顿道,声线里的情绪复杂,但更多的,是谴责。
是的。
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是沫糯颜勾引司黎川。
同样是他看着呵护着长大的小丫头,她的脾性,他一清二楚。
她绝不可能做出这样轻贱自己不自重的事。就算颜颜真的喜欢他,她也会顾忌两人的身份,绝不可能越矩。
所以,若是两人真的有超出寻常的关系,必然是司黎川主动……不,强迫!
现在他只要想到,他之前跟他说什么,颜颜喜欢一个比她大十二岁的男人,还那个男人各方面都很优秀,完美,颜颜迷恋那样的人无可厚非,他就打心底里的不舒服,怒火便止也止不住!
下毒手?
司黎川压低眉,幽幽盯着始终闭着眼睛跟他对话的司阳,顿了片刻,才慢吞吞开口说,“您喜欢颜颜,把她留在自家不好么?”
这句话不是变相跟司阳说:肥水不流外田么!
司阳气不到一处来,倏地睁开虎目,恨怒的瞪着司黎川,“司黎川,你是不是变态?!”
“肥水不流外人田”是这么用的么?
颜颜是他的侄女,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人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现在他对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动了那样龌蹉的心思,还有脸硬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以前他只觉得司律和司清羽的三观有问题。
现在他倒觉得比起司黎川,他俩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司黎川,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给我离颜颜远点,我看到你,我,我就后悔你刚出生时没把你掐死!”司阳怒不可抑,说话时因为激动,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抖动。
司黎川薄唇绷直,盯着司阳。
思考,他现在若是告诉他,他跟颜颜领证了,并且,颜颜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司黎川半眯了下眼,还是决定等他缓两天再说。
也确实。
司阳刚知道一个重磅炸弹般的消息,这会儿表示心理承受能力相当薄弱。
若是司黎川这会儿什么都不顾,一股脑将这两件事都告诉司阳,司阳估计很难挺得过去。
毕竟,比起得知司黎川对沫糯颜有超出叔叔和侄女的情感成分,结婚和怀孕,显然更具冲击力。
司黎川假如在这时告诉司阳,很有可能会将事情引向另一个极端。
沉吟片刻,司黎川看着司阳道,“您好好休息。”
说完,司黎川便要离开病房。
“你去哪儿?”
司阳警惕的瞪眼。
司黎川身形微顿,看向司阳,“颜颜还在隔壁病房昏睡。”
言下之意,他现在要回隔壁病房陪沫糯颜。
听到“昏睡”两字,司阳严厉的眼眸掠过心疼之色,沉默了几秒,瞪着司黎川道,“不需要你假好心!颜颜在医院有我。”
司黎川皱眉,看了司阳一会儿,嘴角抿紧,最终什么也没说,朝病房门口走。
司阳凌目盯着他,“你听到没有?”
司黎川没应声。
“司黎川……”
吱扭——
病房门拧开,司黎川颀长的身影随之消失在司阳眼前。
司阳喘息,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也顾不得许多,一下将手背上的针管扯开,另一只手摁住手背,下床,绷着脸朝病房门口走。
“爸……”
玉可儿走到门口,就见司阳青着脸踉跄的朝外走来,登时吃了一惊。
司阳鞋都没来得及穿,因为还没换上医院的病号服,所以此刻司阳穿得仍是一身唐装,裤子比较宽松,疾步往前让他库管生风,看着倒是一下精神了不少。
实际上,司阳也是被司黎川逼得。
这会儿,司阳无论如何绝不可能再让司黎川和沫糯颜独处,在这股强大意念的支撑下,身体和心里上的疲乏和委顿倒也没那么明显。
“爸,您这是干什么啊?”玉可儿焦得不行。
司阳虎着脸不说话,一个劲儿朝外冲。
玉可儿焦虑的握了握手,只好跟上。
司阳径直走进了隔壁沫糯颜的病房。
司黎川看到司阳走进来,眉头便拧成了川字,看着司阳。
司阳走过去,一把拂开司黎川,“儿媳妇,立刻让人给我搬张床进来,我要跟颜颜住一间病房。”
玉可儿,“……”
司黎川脸沉了,看着司阳。
司阳眯着眼,盯着司黎川,态度强硬。
“爸,您……”
“现在我说的话是不是不算数了?”司阳声线蓦地严厉。
玉可儿,“……”
暗跺了跺脚,只好照办。
没一会儿,玉可儿便跟医院沟通好,让人将司阳原本病房里的病床给搬到了隔壁沫糯颜的病房。
老爷子这才躺了上去,让人给他重新输上水,靠坐在床头,双眸炯锐的盯着司黎川。
司黎川站在沫糯颜和司阳病房中间的狭窄空间,眉心蹙得不能更紧。
“爸,您干嘛呢?”
玉可儿见司阳一个劲儿的瞪司黎川,恨不得生吞了他般,皱眉小声道。
在她看来。
这件事错的根本不在司黎川,而是沫糯颜。
司阳不针对沫糯颜反而处处挟制司黎川,这让她很不能理解。
不仅她不能理解,司清羽肺都快憋气憋炸了!
这叫什么事啊?错的明明是沫糯颜,爷爷不想着赶走沫糯颜以绝后患,还把病床都搬到沫糯颜的病房跟她一块,他到底怎么想的?
此刻的司阳在司清羽眼中,就只剩下三个字了:老糊涂!
“你们都走吧!”司阳面庞森严,扫了眼病房里的几人,说。
“……爸。”玉可儿很无奈。
司阳眯了下眼,“你身体也不好,回去休息吧。”
“我走了您怎么办?”玉可儿道。
“别管我,死不了。
“……”
“爷爷,您到底怎么想的?”司清羽忍不住上前,看着司阳道。
司阳斜了眼司清羽,只低哼不说话。
司清羽,“……”
“爷爷,您现在知道我不是针对沫糯颜故意捏造的谎言,您对我怎么还是……”
“不是谎言?你们一个两个,都被猪油蒙了心!你们自己好好问问他。”
司阳怒指向司黎川,“到底是颜颜勾引他,还是他对颜颜别有用心?颜颜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你们把勾引自己叔叔的罪名扣到她头上,她承受得起么?遇到点事,就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你们也都是些能人!”
玉可儿皱眉,“爸,您怎么能这么想黎川?黎川是您的亲孙子,他的为人您还不清楚么?这件事本来就是沫糯颜……”
“我说过,是我强迫颜颜!”
不等玉可儿说完,司黎川打断她的话,沉沉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维护……”
“您看我的样子像是为了维护沫糯颜在说谎么?”
司黎川严肃盯着玉可儿,缓缓说。
玉可儿,“……”
司黎川严肃盯着玉可儿,缓缓说。
玉可儿,“……”看着司黎川肃穆冷静的脸,平缓跳动的心脏忽地加快,难道,难道真的是他强迫的沫糯颜……
“二哥,就算你要替沫糯颜说话,也不用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吧!”司清羽双手捏紧,轻屏息望着司黎川。
她绝不相信,绝不相信,是她二哥强迫的沫糯颜!
沫糯颜有什么好?她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她哪点比得上完美的莫寒烟?
她家二哥不喜欢莫寒烟也就算了,可他怎么也不能喜欢沫糯颜吧?
她沫糯颜跟莫寒烟,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二哥。”
司清羽冲到司黎川面前,殷切握住司黎川的胳膊,“我知道沫糯颜是你带大的,可你不能轻重不分是非不分啊。沫糯颜对你有那样不能为天下知的可耻念头,你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帮她说话?难道你想你自己的声誉毁在她沫糯颜手里么?若是传出去,我们司家的脸往哪儿放?”
司黎川冷然拂开司清羽的手,眸光深冷盯着司清羽,“我喜欢颜颜。从一开始便是我在强迫她。她为了躲避我,方才找陆公子假扮她男朋友,试图让我们的关系回到叔侄的位置。”
司黎川话到这儿,嗓音蓦地一凛,“我最后说一次,颜颜没有勾引我,若再让我听到一句侮辱她诬蔑她的话,不论是谁,我绝不轻饶!”
“……”司清羽心尖骤然寒,不可置信的看着司黎川阴森的脸,“二哥,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喜欢沫糯颜这种人?她算什么?她不过是我们司家收养的一个卑微的养女,她哪点配得上你的喜欢?”
“她在我心里,便是这世上最好,最珍贵的东西都无法比拟。”司黎川声线坚定。
“二哥……”
“包括你!”
司黎川沉冷盯着司清羽,“所以,不要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一句对颜颜不好的话,否则,就别怪我不顾兄妹之情!”
“啊!!!”
司清羽被虎得一愣,旋即崩溃的抱头,用力的抓刨着自己的头,感觉自己再不离开,自己真的会疯。
司清羽抓狂愤吼了声,转身跑出了病房。
司律见状,眉峰微皱,看了眼司黎川和床上的司阳,抿唇追了出去。
玉可儿整个人还处于震惊到木然的状态。
司黎川轻抿唇,看着玉可儿,当看到她脸上惊骇的苍白时,冷眸轻缩,顿了顿,说,“妈,我势必要跟颜颜在一起。”
司黎川将他的态度端了出来。
他必须跟沫糯颜在一起,她们若是支持,那自然再好不过。
若是不支持,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玉可儿缓缓盯向司黎川,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黎川,你,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有违伦常的事,沫糯颜是你侄女,是你从小带到大的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你还是我的儿子么?”
其实。
若是沫糯颜主动勾搭的司黎川,玉可儿或许还好接受些,因为司黎川处在被动的位置。
而现在玉可儿得知是自己的儿子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强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玉可儿便不仅仅是愤怒,更多的是痛心和失望,以及无力。
“我看,他就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司阳一直冷冷听着,直到这会儿,才瞟着司黎川,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司黎川,“……”
“……”
玉可儿闭上眼,眼泪不停的掉,只觉心力交瘁。
……
逸合医院外停驻的黑色宾利车里。
司清羽趴在司律胳膊上边抽泣边道,“爸,你说我二哥他是不是疯了?他堂堂司氏集团的总裁,竟然喜欢上自己领养的养女,传出去不是给人当笑柄谈资么?我二哥他到底怎么想的?他怎么就偏偏喜欢沫糯颜呢?偏偏是她沫糯颜?!”
司清羽比玉可儿更接受不了司黎川喜欢沫糯颜这件事。
只要一想到刚才司黎川笃定说是他强迫沫糯颜的画面,司清羽心里就跟有只利爪在抓她的心肝脾肺肾般难受。
司律微微沉默,轻抚她的小脑袋,说,“放心吧,你二哥如今身为白帝四大家族居的司家掌权人,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司家和司氏,这也说明,你二哥做事必然不能随心所欲,他就算喜欢沫糯颜,也绝不可能娶沫糯颜进我们司家的门!你二哥将来要去的也必定是与我们司家家世匹配,能在各方面帮助你二哥的女人。惶不论沫糯颜现在还是我们司家的养女,就算沫糯颜不是,她的身份也配不上你二哥。所以你无需忧虑。”
“可是二哥他办事不按常理出牌,他要是认准了沫糯颜,非娶她不可怎么办?要是这样,我以后还要不要出门了?出门肯定也是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爸,我还没嫁人呢?若是现在我们司家出了这样的丑事,以后还有谁敢娶我?”司清羽抓着司律的胳膊撒娇的甩道。
司律看着司清羽边哭边说的模样,不觉浅笑,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珠,“没人娶才好,这样,你就能永远留在爸爸身边。”
“啊……”司清羽受不了的哭,“爸,我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啊!我二哥他为什么非要喜欢沫糯颜,啊啊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司律探臂拥着她,轻轻拍她的背。
“呜呜……”
司清羽把脸靠在司律怀里,郁闷得一直哭。
毕竟,她是真的不想以后管她的“敌人”叫“嫂子”,那真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
第二天,沫糯颜幽幽转醒,一醒来就在病房里看到了司阳,玉可儿以及司黎川,沫糯颜当时就愣了。
看到司黎川她不觉得奇怪,可司阳和玉可儿……
“渴不渴?”
司黎川看到沫糯颜睁开眼睛,傻乎乎的盯着隔壁床的司阳和坐在床沿的玉可儿,轻抿了口嘴角,上前,抬手放在沫糯颜额头上探了把,见温度正常,方收回手,柔和的看着沫糯颜问。
“……”沫糯颜吞了吞干涸的喉管,视线仍在司阳和玉可儿身上,脑袋机械的往下点。
司黎川便起身,去给沫糯颜接水。
玉可儿看了眼司黎川,心头酸。
她这个儿子,可从来没对她这么殷勤体贴过。
这般想着,玉可儿看向沫糯颜的视线,便不由更是复杂。
沫糯颜心头拿不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两片干燥得有些脱皮的唇小心抿着,大大的眼睛轻轻转动,盯着司阳和玉可儿,不敢说话。
司阳瞧着沫糯颜那小心翼翼的样儿,心疼不已,暗自沉沉吸了口气,方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颜颜,感觉好些了么?”
“……”沫糯颜一双眼瞠得更大,直勾勾盯着司阳,“太,太爷爷,您,您是在,问,问我么?”
沫糯颜原本清亮脆糯的嗓音这会儿沙哑得厉害。
司阳听着,更是疼惜,“傻孩子,这儿还有别人叫颜颜么?”
“……太爷爷。”沫糯颜哑哑喊了司阳一声,晶莹的泪珠便一颗接一颗的从她乌黑的眼睛里滚了下来。
司阳提气,“哎哟,怎么还哭了?”
司阳着急的就要下床,可身体一动,却被玉可儿摁了把。
司阳当即瞪向玉可儿。
玉可儿,“……”黑线!
“……爸,您还输着水呢?”玉可儿小声提醒。
司阳,“……”
司黎川端着水杯过来,就见沫糯颜瘪着小嘴,眼泪汪汪的盯着司阳忍哭。
心尖尤似被尖锐的东西刺中,司黎川沉眸,坐到沫糯颜病床边,将床位升高,随即把插着习惯的水杯递到沫糯颜唇边,“喝水。”
沫糯颜还是看着司阳,胸口在隐忍的抽动。
司阳在心里叹气,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呢!
“……颜颜,先喝水。”司黎川低声道。
沫糯颜用力吸了下鼻子,转头看向司黎川,眼泪仍在大滴大滴的往下砸,“二爷,我现在是在做梦么?”
“……”司黎川蹙紧眉,心脏的位置却在抽痛。
“二爷,你帮我看看,真的是太爷爷么?”沫糯颜揪着手,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没有忘记昨晚司阳盛怒之下的举动。
所以,她不敢期望司阳能轻易原谅她。
可她一醒来就看到司阳躺在她身边的床位上,这让她特别的不真实。
司黎川握紧了手里的水杯,揪心的看着沫糯颜。
若非司阳和玉可儿在,他一定会把这个让他心疼到极点的小丫头狠狠抱进怀里。
“颜颜,是太爷爷。”
司阳眼眶微红,动容的看着沫糯颜。
这辈子,除了他已故的妻子,也就沫糯颜让他这么心疼过。
沫糯颜咬住下嘴唇,隐忍抽噎的望向司阳,“太爷爷,太爷爷,我以为你,我以为你不会再想理我了。”
“……”司阳心脏揪着,心酸的看着沫糯颜,这孩子,得多没安全感!
张唇吸了口气,司阳对她笑道,“傻孩子,太爷爷最疼你,怎么舍得不理你?”
“太爷爷……”沫糯颜忍得眼睛鼻尖和嘴都红彤彤的,望着司阳的双眼依旧带着几分小心和不可置信,小声说,“您不怪我,不生我气么?”
听到沫糯颜问,司阳却是倏地瞪向坐在她病床边沿的司黎川。
沫糯颜见此,微微一怔,迷惑的转看向司黎川。
司黎川在这个过程中,谁也没看,就盯着沫糯颜,这会儿见她终于看向自己,遂将手里的水杯往她唇边递过去,“喝水。”
“……”
司黎川在这个过程中,谁也没看,就盯着沫糯颜,这会儿见她终于看向自己,遂将手里的水杯往她唇边递过去,“喝水。”
沫糯颜嘴角小弧度的抽了下,伸手便要接过水杯自己喝。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水杯,他就将水杯拿离了些,不让她碰。
沫糯颜,“……”
“就这么喝。”司黎川说。
“……”沫糯颜耳尖是红的,可一张小脸却白了一层,去看司阳和玉可儿。
司阳和玉可儿也不知咋想的,在沫糯颜看过去时,竟是齐齐把眼睛撇开了。
像是还怕沫糯颜不自在,这个举动后,司阳和玉可儿彼此看了眼,这下换他们俩别扭不自在了。
他们干么要躲?
沫糯颜见司阳和玉可儿没看自己,方张开小嘴,含住了水杯中的吸管。
沫糯颜渴坏了,一口气便将大半杯水全喝光了。
司黎川见此,问,“还喝么?”
沫糯颜轻轻摇头,又去看司阳和玉可儿,那小模样,别提多,嗯……小媳妇。
司阳和玉可儿这会儿都清了清喉管,把别开的目光转了回来,看向司黎川和沫糯颜。
“太爷爷,奶奶。”
沫糯颜立刻小声喊了句。
司阳点点头,玉可儿看着沫糯颜殷殷望着自己的翼翼双眸,脑袋像是被施了法给定住了,愣是点不下去那个头。
但脸色这回始终是拉不下去。
毕竟现在她已经知道,一切都是她那个儿子逼迫的,虽然她不愿意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比起之前的愤怒和恨恼,玉可儿这时对沫糯颜就只剩下歉疚和……疼惜。
说到底,玉可儿以往对沫糯颜的不喜,也不过是基于司清羽对沫糯颜的不喜。
玉可儿本人至多也就最开始司黎川将沫糯颜领养回司家时,对司黎川有些不满。
如今回想起沫糯颜在司家这十几年,饶是她苛刻了她,倒也没见她对自己有过任何的不尊重,反而每次见她,都奶奶奶奶的叫。
玉可儿这般想着,眼角撇过司黎川,一声叹息,不由自主便在心头响起。
这一家子人,就没有让她省心的!
她玉可儿上辈子到底欠了他们司家多少,这辈子要这么刁难她磋磨她!
……
早上十点过,医生来给沫糯颜和司阳检查时,南冥辰和明伊耀才闻讯赶来了医院。
到达病房,南冥辰和明伊耀见沫糯颜和司阳住在一间病房,微微愣了下,扫向在一旁清泠站在的司黎川。
司黎川冷眸轻眯了下,见医生在给司阳做检查,便转身朝外走去。
南冥辰和明伊耀盯了眼朝他们看来的沫糯颜,拧眉,跟着司黎川走了出去。
“啥情况?”南冥辰一出去,迫不及待问司黎川道。
司黎川浅蹙眉,“爷爷知道了。”
呃……
南冥辰和明伊耀默了,就盯着司黎川。
知道他跟沫糯颜的事,南冥辰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倒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不过……
“……沫糯颜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老爷子一怒之下对沫糯颜动了手吧?”南冥辰说到沫糯颜时,俊脸绷了绷。
明伊耀也皱紧了眉。
依老爷子那暴脾气,动手也不是没可能!
“爷爷想动的是我,颜颜替我挡了。”
司黎川出口的声线蓦地哑了分。
南冥辰和明伊耀都注意到他眼眸中骤然涌现的浓浓懊恼和心疼。
南冥辰和明伊耀在心里叹了声。
“沫糯颜没什么大碍吧?”南冥辰歪头朝病房里的沫糯颜看,见医生在给她检查,又收回了头,看向司黎川。
司黎川抿紧唇,没出声,双眸凝向在给沫糯颜做检查的医生。
很快,医生检查结束,从病房里出来。
司黎川盯着医生。
医生的视线在对上司黎川的眼眸时有些闪烁,主要是,太冷,太犀利。
本来他们无冤无仇的,可一被他盯上,就有种自己好像得罪得他很深沉的错觉。
“……病人和伤者都没什么大碍,如果想出院,现在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不过出院以后,需静养些时日。”医生说完,顿了顿,才捧着手里的病历本快速瞄了眼司黎川,走了。
司黎川抿唇,看了眼南冥辰。
南冥辰伸了伸手,从未有过的积极,“我去办理出院手续。”
“我跟你一起吧。”明伊耀主要是怕待在这儿被殃及。
沫糯颜和司黎川的事,老爷子不可能没想到他们都知道,可他们都瞒着他,这会儿老爷子若是看到他们,准没个好脸子,能避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司黎川点头,便朝病房里走了去。
一进去,沫糯颜的视线便落了过来。
司黎川面庞的冷硬少了分,说,“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沫糯颜眼睛亮了亮,偏头看司阳,“太爷爷呢?”
“嗯。”司黎川说。
嗯什么鬼?
司阳不满的瞪了瞪司黎川。
……
南冥辰和明伊耀办了出院手续,近十一点,一行人才从病房离开。
医院大门口,司黎川目光掠过司阳和玉可儿,对南冥辰和明伊耀说,“替我送下。”
南冥辰和明伊耀都还没来得及回话。
司阳愠怒浑厚的声音便响起,“你不会开车,不能送?”
这……
南冥辰和明伊耀同情的看着司黎川。
玉可儿只是淡淡看了眼司黎川,什么都没说。
“……二爷,你送太爷爷和奶奶吧。我让明叔和南书送我回去就行。”沫糯颜轻扯了扯司黎川的袖口,小声说。
“回去?回哪儿去?”司阳严肃的看着沫糯颜。
沫糯颜,“……”
“过来,跟太爷爷回老宅,以后都跟太爷爷住。”
司阳见沫糯颜脸又白了,微微吸了口气,声音缓了分,说。
其实他不是生气沫糯颜,是气司黎川。
但口气吧,有时切换起来有些困难。
只是让司阳没想到的是,他这话一出,沫糯颜的脸更白了。
司阳拧紧眉,望着沫糯颜的虎目快速闪过什么,随即严厉的看向司黎川,目光里多了道审视和探究。
司黎川坦然面对司阳探究的视线,语气淡静,“颜颜跟我回别墅。”
“放屁!”司阳怒。
众人,“……”
司黎川停了停,道,“等颜颜头上的伤好了,我再带她回老宅看您。”
说完,司黎川牵着沫糯颜的手就要朝他的车走。
“司黎川,你今天要是想带颜颜走,就从我身上碾过去!”
司阳更夸张,直接蹬蹬蹬的走到司黎川的车头前,回头瞪着司黎川道。
众人,“……”
司黎川眉头皱紧的折痕比司阳眼角堆叠的纹路还要多,抿直唇盯着司阳。
南冥辰和明伊耀默契的把视线别开,假装没看到。
想必到这儿,大家已经看明白了,在整个司家,论难搞,司阳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连司黎川都得给司阳让道!
“……爸,您,您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玉可儿愁死了,走到司阳身边,伸手拉他。
“我看谁敢笑话我!”
司阳脸一沉,盯向明伊耀和南冥辰,好悬两人都没看那边,否则准得挨两“枪”。
沫糯颜看到司阳这样,大眼微暗,低头看向司黎川牵着她手的大手,而后,用力,一点一点抽了出来。
司黎川,“……”凛目盯向沫糯颜。
沫糯颜勉强对他扯了唇角,声音略显沙哑,“二爷,我跟太爷爷回老宅。”
“不行!”
“由不得你!”
“你必须跟我在一起!”
“颜颜不可能再跟你单独待在一块!”
“手给我!”
司黎川说着就要去拉沫糯颜的手,却被沫糯颜躲开,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司黎川眼眸迸出一道猩红,抿紧唇,上前便要抱沫糯颜。
沫糯颜心尖狠狠一疼,快速往后退了几步,眼眶红润,哀求,同时也坚持的看着司黎川。
对于现在的结果,沫糯颜已经很庆幸很满意。
太爷爷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讨厌她,仍然接纳她,关心她。
她真的不想在这时再说什么惹他难过伤心的事。
如果现在她跟太爷爷回老宅,能让太爷爷心里得到安慰,她就跟他回去便是。
而且。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要让太爷爷他们接受他和她在一起的事实,并非一朝一夕。
沫糯颜既然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那么她便不会在这时退缩。
她只是希望这件事带来的伤害能少些,如果靠他们的努力,能让司阳等人慢慢接受他们,祝福他们,在沫糯颜看来,才是最好的结果。
而不是像现在,弄得一家人两败俱伤,谁心里都不好过。
最终,还是司黎川妥协了。
面对沫糯颜,他的原则和坚持,总能轻易被打破。
……
司黎川开车载沫糯颜,司阳以及玉可儿回老宅,南冥辰和明伊耀则开着车跟在司黎川车后。
约四十分钟,车子停在老宅大门前。
玉可儿和司阳率先下车,站在车外盯着车内的司黎川和沫糯颜。
沫糯颜坐在副驾座,一双白嫩纤细的小手揪着她腿上的牛仔裤,她低垂着脑袋,不然司黎川看到她涩红的眼角,压低声音说,“二爷,开车回去的路上小心。”
司黎川放在方向盘的双手握紧,两道长眉沉沉压着,从后视镜凛凛盯着沫糯颜。
“你,照顾好自己。”沫糯颜嗓音明显哑了。
司黎川薄唇绷直,胸膛压抑着起伏,那股,想不顾一切载着她回别墅的念头,一路上从未减少过丝毫。
但他知道,不能!
磨紧牙根,司黎川沉哑着嗓音道,“下车!”
她再不下车,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什么都不顾,立刻掉头带她走!
她再不下车,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什么都不顾,立刻掉头带她走!
沫糯颜低掩的睫毛轻颤,用力咬了口下唇,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而就在她双脚着地的瞬间,车子便猛地从她背后擦过。
沫糯颜双腿虚软,险些没站住。
司黎川已然将车驶向前,掉头飙离了老宅。
沫糯颜听着汽车轮胎划过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远,眼泪终究没忍住,大滴从眼眶里狠狠砸落。
二爷,我等你。
……
司律和司清羽昨晚离开医院后,便未在回到医院。
不过在出院时,玉可儿给司律打了电话,告诉她,他们出院回来的事。
所以。
沫糯颜挽着司阳,和玉可儿一同跨进老宅大门时,司律和司清羽已然站在堂屋外的台阶上,看着他们。
沫糯颜眼角还残留着红润,看到司清羽冰冷投递而来的视线,眉心拧了拧。
放在司阳胳膊上的手,手背突地被轻轻拍抚了下。
沫糯颜眼皮轻跳,抬眼看向司阳。
司阳对她点点头,“别怕,太爷爷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沫糯颜刚压下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太爷爷。”
“可不兴总哭的。”司阳佯怒的瞪她。
沫糯颜便立刻抬手抹了抹眼睛,摇头,“我不哭。”
司阳笑,心尖却淌过淡淡的酸苦。
“沫糯颜,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司阳三人还没走进,司清羽抱着胸,厌恶的盯着沫糯颜讥讽道。
沫糯颜含住下唇,只看了眼司清羽,并不想与她作口舌之争。
“这里是颜颜的家,她想回来就回来!”
司阳严声道。
“呵……”司清羽禁不住的冷笑,压着怨气看着司阳,“爷爷,我真不明白您现在是什么心理。自己的孙女孙子不顾,偏偏把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宝贝得不行!”
“我就宝贝颜颜了,你想怎样?”司阳皱眉。
“我就是看不惯……”
“看不惯你也给我忍着!否则就从这里搬出去!”司阳嗓音蓦地一厉,威严瞪着司清羽高声道。
“爷爷!”
司清羽气得要死,“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孙女?为什么您总帮沫糯颜不帮我?从小到大,我做什么事您都看不惯,我就这么不讨您喜欢么?”
司阳冷哼,“与其指责我,倒不如反省反省自己,有没有做什么让我看得惯的事!一昧要求旁人宠着你,纵着你,不合你意就撒泼胡闹!自私无礼!这样的人,放到哪儿都不会有人喜欢!”
“爷爷……”
司清羽突然哭起来,“我在您心里就这么一无是处么?”
司清羽愤摡的指向沫糯颜,“她就什么都好么?就算她引诱我二哥,害我二哥为她神魂颠倒,理智全无,她就好么?您就不怕这样的丑事传出去,毁了我们司家的声誉?”
“到现在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司阳也怒了,“这件事,颜颜才是受害者!是被你二哥逼迫的!司清羽,你再这样黑白不分无理取闹,你就真的给我从家里搬出去!省得我看了心烦!”
“不用您说我自己也会搬出去!从您执意将沫糯颜带回家里来,就没想我留在家里吧!因为您知道,只要沫糯颜回来,我肯定不会在待在家里。同时,我这两天才算看清楚一件事,我在这个家就是多余的。除了爸爸,你们谁都嫌弃我讨厌我。与其继续留在这里招你们厌烦,我不如自己识趣些,卷铺盖走人!”
司清羽哭着说完这通话,回头冲进屋里。
没一会儿,咚咚上楼的声响便从堂屋里传出。
司律脸色很不好看,眸光残冷盯了眼沫糯颜,转身也朝屋里走了去。
沫糯颜唇色白,因为司律临走前看她一眼。
那一眼,充满了憎恶和冷漠。
司阳握紧双拳,喘着大气,怒目瞪着堂屋门口,“逆子!”
玉可儿怔怔看着堂屋的方向,眼眸里,渐渐浮现一抹悲凉和苍茫。
……
沫糯颜和玉可儿一左一右扶着司阳进屋,三人还没走到客厅。
司清羽便提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了。
见状,玉可儿当即松开司阳的手,急忙上前,“清羽,你怎么还当真了?”
司清羽看着玉可儿,嘴角也挂着一丝冷笑。
玉可儿心头一痛,双眼暗了层。
“从今天开始,这个家,有沫糯颜,就没有我司清羽!只要沫糯颜在一天,我司清羽绝不回来!”
司清羽厌憎的盯着沫糯颜,一字一字说。
沫糯颜放在司阳胳膊上的双手不觉握紧,抿紧的双唇越来越白。
司阳胸口起伏烈烈,但他只瞪着司清羽,一个字都没说。
“走吧。”
司律接过司清羽的行李箱,“爸爸送你去你的别墅那边。”
玉可儿眼眸烧红,盯着司律。
司律眯眼,看了眼玉可儿,一手提着司清羽的行李箱,一手牵着她的手,毫不迟疑的朝堂屋门口走。
“司律!”
玉可儿侧身盯着司律。
司律步伐微停,回头看着玉可儿,眼神里的光,阴凉,“不管你怎么想,在我心里,清羽才是我的女儿,我最应该在乎和重视的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玉可儿忍泪,因为用力扣紧双手,以至于她整个身体都在着抖。
内心的悲怆和无力,让玉可儿无法开口说一个字。
司律无情回头,带着司清羽走出了堂屋。
玉可儿看着两人离开她的视线,缓缓垂下双眼,脸上透着一抹死寂般的苍白。
“奶奶……”沫糯颜担心的看着玉可儿。
玉可儿没抬头,转身,“我累了。”
说完,玉可儿步履蹒跚,朝楼上走了去。
司阳望着玉可儿的背影,眼神深沉复杂。
……
玉可儿在当天病倒了,一下子,司家多了两个病号加一个伤患。
司律将司清羽送到她十八岁成人礼时,司黎川给她买的那套别墅后,下午便回来了。
司律回来时,李恩刚给玉可儿输上水离开。
吃了药,玉可儿困乏得厉害。
所以司律上楼走进卧室,玉可儿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只是,司律却不打算放她好好休息。
司律走到床边,站在床沿居高临下盯着床上面容憔悴的玉可儿。
玉可儿如今已是六十多,近七十的人。
容颜再不复年轻时的美艳靓丽,平时无病无灾时,因为刻意保养和打扮,看上去也就四十多的。
可现在生病了,再加之近几天生的事,让她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且她现在没有化妆,时光在她脸上雕刻下的痕迹逐一显露。
此刻的玉可儿,看上去苍老且委顿。
司律皱紧了眉,不知是因为现了玉可儿的老,还是其他。
司律转身,坐到床沿,双手撑在腿上,偏头看着床上的玉可儿,说,“清羽很伤心。”
玉可儿闭掩的双眸动了动,不过没睁开。
“你以前很疼清羽,为何现在忽然变了?”司律眉头拧得更紧,说。
忽然变了?
她现在只恨自己变得太晚!
玉可儿垂掩的睫毛染上一层水光。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玉可儿这么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失败。
年轻时管不住自己的丈夫,让丈夫……
现在呢,也管不好自己的儿女。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悲哀更可笑的人么?
司律盯着她睫毛上的水雾,微微沉默,道,“关于沫糯颜和黎川的事,你怎么看?”
听到司律问这个,玉可儿才慢慢打开双眼,望向司律,“昨晚黎川已经说得很清楚,并非沫糯颜勾引蛊惑他,而是他强迫的沫糯颜。司律,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觉得这件事还是沫糯颜的错么?沫糯颜她不是受害者?”
司律眼波微凉,“受害者?我们司家收养她十二年,如果不是黎川将她从警察局领养回来,沫糯颜还能活下来还未可知!”
“司家是收养了她,可也掩饰不了她是受害者的事实!一码归一码!”玉可儿因为压着怒火,所以出口的声音有些抖。
“你如何肯定不是她蓄意勾引,欲擒故纵,引黎川上钩?黎川之所以对沫糯颜产生那样的情愫,沫糯颜就一点责任没有?平时就见她对黎川黏糊得很,若是她注意些,兴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司律,你以为天下所有的女人都跟她柳絮姿一样会玩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勾引男人么?”
玉可儿忍无可忍,怒吼道。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起姿姿?”
司律一双眼在玉可儿说出“柳絮姿”这三个字时,骤然瞪大赤红,脑门上涨红的青筋骇人的一突一突额头皮肤表层外蹦。
姿姿?
玉可儿指尖掐进掌心里,指甲划破掌心皮肤,嵌进肉里,都不及她此刻半分心痛,“司律,直到今天你还觉得自己没有错对么?我提一下柳絮姿怎么了?她柳絮姿这三个字有多不见得光,你不让我提?她柳絮姿就是一个可耻的小三,试图破坏别人家庭婚姻的贱人,嗯……”
玉可儿话还没说完,司律的手掌便朝她的脖子压了过来,力道之大,一下子让玉可儿长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玉可儿眼泪疯狂的从眼角滚落,她瞪大眼,双眸残红,死死盯着司律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震痛的心脏渐渐被厚厚的寒冰裹上,直到心脏冷得麻木,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玉可儿原来抬到半空欲去抓司律扼着她脖子的手的手,忽然颓然放了下来,圆瞪的双眼缓缓闭上。
心死,大约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司律看着玉可儿闭上的双眼以及从眼角滚掷而出的液体,心头狠震,摁在她脖子上的手猛地一抖,倏地收回。
在他的手离开她脖子的刹那,玉可儿本能的张开唇,大口喘息。
司律盯着玉可儿,一双猩红的眼眸竟也露出浓浓的伤感和悲凉,出口的声调也透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人已经没了,你又何必再揪着不放。她在世时被骂,现在死了,你还不肯放过她么?她有何错?错的,一直是我!”
说完,司律便起身,微佝着身躯,一步一步朝门外走。
听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响,玉可儿终是忍不住,抓起被子捂住自己的嘴,恸哭出声。
她柳絮姿没错。
那她呢,她又错在哪儿了?
……
锦城别墅,是司清羽十八岁生辰,司黎川送给她的成人礼。
且因为是送给自家妹妹的,所以锦城别墅的规格一切按照别墅的格局建成。
司清羽看不起这别墅,觉得司黎川不重视她这个妹妹,实则大错特错。
这套别墅早在司清羽十六岁时,司黎川便选好了建筑别墅的地皮,请的也是资深的设计师设计的,整整用了一年半才竣工。
加之装修等等,也就在司清羽十八岁生日前几日刚刚完成。
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滑停至别墅门前,不一会儿,车门被打开,身着黑色抹胸小洋裙,外披铁锈色小西装的莫寒烟从车内下来,匆匆朝别墅门口走。
刚走进别墅,就听到一阵嘤嘤的哭声从客厅的方向飘来。
莫寒烟半眯眼,蹭掉脚上的细高跟鞋,赤脚朝客厅快走而去。
司清羽坐在沙和茶几之间的地毯上,上半身趴在茶几上,茶几以及她身边的地毯上,全是歪歪斜斜的红酒瓶以及啤酒罐。
拂进鼻息的浓烈酒气,让莫寒烟眉头皱了皱。
走到司清羽身畔,莫寒烟蹲下身,一只手柔柔搭上她的胳膊,双眼温柔而担心的看着她。
司清羽睁开哭得红肿的双眼,委屈的哽咽,“寒烟姐。”
“唉。”莫寒烟叹息,握着她的胳膊将她轻轻往她怀里扯,柔柔的将她抱在怀里,一只手轻拍她抽泣战栗的背脊。
“寒烟姐,呜呜……我才是我爷爷的亲孙女,我二哥的亲妹妹,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呢?不是说血脉亲情是世上最割舍不断的么?为什么我搬走了,他们一个都没挽留我?我一点都不重要,我一点都不重要。我好难过,好难过。”
司清羽把头抵在莫寒烟胸口,呜呜的哭。
莫寒烟低头看向司清羽,“清羽,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你明知道沫糯颜对你爷爷和二哥有多重要,你还跟着她作对,不是自讨苦吃么?我心疼你啊。”
“呜呜……寒烟姐……呜呜……”司清羽紧紧抱住她,俨然已经将莫寒烟当成除了司律以外,她最信任依赖的人。
否则她也不会打电话跟她倾诉委屈。
且司清羽觉得莫寒烟是真的拿她当亲妹妹在对待,不然这么晚了,她也不会因为担心她,而匆匆赶过来陪她。
“清羽,寒烟姐劝你,跟寒烟姐学学,试着放下吧。这个世界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饶是沫糯颜做了那样的事,你二哥为了她,宁愿背负强迫的罪名,也不肯说出是沫糯颜……而你爷爷呢,他自然是知道你二哥的性子不可能做出那样大逆不道违背伦理的事,可你二哥那么说了,你爷爷就信了,还反过来帮沫糯颜打抱不平。从这两点就可看出,我们跟沫糯颜比不了。而且你今天也说了,伯母貌似也被沫糯颜俘虏,跟她站到了一起。我看长此以往,伯父说不定也……”
“不可能,我爸爸最疼我,他绝不可能跟我妈妈一样背叛我!我相信他!”
司清羽抬起泪迹斑斑的脸,着急看着莫寒烟道。
莫寒烟扯唇,伸手给她擦脸上的泪水,柔声说,“清羽,我知道伯父很疼爱你,可是作为姐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以前伯母也同样很宠爱你,可是你看,这才过了多久,伯母就……现在你又搬了出来,跟伯父离得那么远,老宅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我担心久而久之……唉,这也只是我的担忧。也许不会成真的。”
司清羽却怔住了,含泪的双眼一动不动盯着莫寒烟。
莫寒烟毫不意外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和浓浓的不安,眼阔轻缩,一只手捧着她的脸说,“清羽,还有件事,我觉得很可疑,但因为只是怀疑,所以我一直不敢轻易说出来。”
“……”司清羽提气,双眼快速的眨动,勉强将眼中的惶恐和慌乱压下,看着莫寒烟,哑声道,“什么事?”
莫寒烟眉心倏地皱紧,脸上布满了犹疑,“我,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万一要是我怀疑有错呢。”
司清羽盯着莫寒烟,缓缓问,“跟沫糯颜有关么?”
“……”莫寒烟纠结的含住下唇,点头,“嗯。”
“什么事?”
一听到跟沫糯颜有关,司清羽像是突然被灌满了鸡血,登时来了劲,直勾勾看着莫寒烟,紧声问。
莫寒烟神秘兮兮的往别墅四周看。
司清羽脸抽了两下,说,“寒烟姐,你放心吧,别墅只有我一个人,没别人,你放心说。”
莫寒烟含紧唇看着司清羽,半响,才慢慢点了点头,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你过来点。”
司清羽于是更紧的凑了过去。
莫寒烟伏到她耳边。
不知道莫寒烟对她说了什么,司清羽一双眼猛然瞪大,一对瞳仁都在剧烈的抖。
……
司家老宅,近凌晨。
沫糯颜穿着粉色卡通睡衣靠坐在床头,下腹以下有丝绒被覆盖着,一只小手隔着丝绒被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小腹。
虽已是深夜,可沫糯颜一双眼始终圆瞪,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口的方向。
头上的伤偶尔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沫糯颜也只是皱皱眉,并未管。
到凌晨一点,沫糯颜瞪大的眼睛开始扛不住一搭一搭的往下垂。
她暗掐了下自己的大腿,便觉清醒些了,可撑不到两三分钟,她一双眼又往下一点点垂下,直到彻底闭上。
沫糯颜就这么靠在床头,坐着睡着了过去。
时钟嗒嗒的转到凌晨三点。
窗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没一会儿,咚一道闷响,一抹颀长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了窗口前的地板上。
司黎川一身黑,跟夜间出没的大盗似的,幽深的眼潭凝向靠坐在床头睡着的小女人,清俊的面庞轻绷了下。
司黎川往前走,皮鞋踩到地板上出的声音有些响,他顿住,直接将皮鞋蹭掉,赤足朝沫糯颜走去。
走到床前,司黎川将要弯身抱沫糯颜,手刚伸出,原本闭眼熟睡的小女人,却在这时倏然睁开了双眼。
司黎川手一停,眼眸深盯着沫糯颜。
沫糯颜也看着他,只是慢慢的,眼眶续上了一圈薄薄的水汽,鼻尖也慢慢红了。
司黎川蹙眉,侧身坐到床沿,握住沫糯颜放到被子外的一只手,触手的冰凉叫司黎川心尖微颤,英逸的眉宇拢了个紧。
将沫糯颜的手用两只掌心捧着,轻柔的揉搓,待到她的手没那么凉了,司黎川方把她的手塞进了被窝里。
可是刚把手放进去,沫糯颜便赌气般的拿了出来。
司黎川微顿,抬眼盯着沫糯颜,眸光里有印着淡淡的无奈。
沫糯颜瘪了瘪嘴,拿出的那只手抬起,扯住司黎川的袖口,将他往她这边扯动。
司黎川眯眼,倾身过去。
沫糯颜便将另一只手也抽出,抱住他的脖子,凉凉的小脸窝陷进他温暖的颈窝,小猫儿似的蹭动。
司黎川垂眸看着沫糯颜,大掌从后轻抚着沫糯颜铺散在后背的长,轻叹道,“不是你非要跟爷爷回来的么?觉得委屈了?”
“……”她不是委屈,她只是,想他,很想。
司黎川另一只手将沫糯颜身上的丝绒被往上提了提,隔着被子搂紧她的身子,温声说,“快睡吧,二爷抱着你睡。”
“……嗯。”沫糯颜撅着小嘴,软哼哼的应了声。
司黎川不觉笑,低头亲亲她的脑袋,直接将她抱起,放到他腿上,横抱着。
沫糯颜搂着他的脖子,小脸贴靠着他结实宽阔的胸膛,睁着眼睛从下往上看司黎川刀削斧刻般深刻立体的轮廓,耳边是他沉稳跳动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拂进她耳朵里,令她无比安心,眷恋。
“闭眼!”
司黎川低头看她,轻声说。
沫糯颜脸颊浮出两团红晕,大眼亮晶晶的看着司黎川,小声说,“二爷,很快就会好的对不对?”
“嗯。”司黎川深盯着沫糯颜,肯定道。
沫糯颜扯开嘴角,安心的闭上了双眼。
司黎川见状,躁郁了一整日的心,才有了丝缓和,薄薄的唇角因此有了点弧度。
可就在这时,沫糯颜又突然睁开了眼睛,司黎川轻扯嘴角的动作便被沫糯颜看了个正着。
司黎川,“……”
可就在这时,沫糯颜又突然睁开了眼睛,司黎川轻扯嘴角的动作便被沫糯颜看了个正着。
司黎川唇角颤了下,在沫糯颜做出反应前,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沫糯颜眼阔缩紧,继而虚眯起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
心跳不争气的加快,再加快。
司黎川在沫糯颜柔软馥香的唇上厮磨了会儿,见沫糯颜始终睁着一双单纯无害的大眼盯着他,在心里轻叹了声,缓缓退离她的唇,往上,轻碰了碰她的眉心,哑声道,“乖,闭上眼睛睡觉。”
“二爷,你该多笑笑。”
沫糯颜红着脸说完,便闭上了眼睛,羞涩的把脸往司黎川胸口藏。
司黎川微深,凝着使劲往他怀里缩的小女人,右眉扬高。
翌日,沫糯颜醒来时,某人已经离开。
她也不知何时被某人塞进了床上,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沫糯颜睁着眼睛怔怔望着眼前的帐顶,一抹怅然若失在她心尖潆潆绕绕,挥之不去。
在床上躺了会儿,沫糯颜起床,去洗浴室洗漱,出来后,走到衣柜前,打开,从衣柜里挑了件半高领九分袖的蛋黄色针织薄毛衣和一件牛仔背带长裤换上,便离开卧室,打算去看玉可儿好些了没。
不料,她还没走到玉可儿的房间,一串上楼的脚步声便从后传来。
沫糯颜顿住,偏转过身子朝楼梯上望。
当看到上楼来的人是谁时,沫糯颜瞳孔微缩。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司清羽边上楼边用眼角瞥楼上走廊站着的沫糯颜。
沫糯颜抿抿唇,看着她没说话。
司清羽走上楼,在楼梯口盯着沫糯颜看了会儿,才朝沫糯颜这边走来。
沫糯颜垂了垂眼,又才盯向她。
司清羽走到沫糯颜跟前停下,与沫糯颜之间的距离不到两步。
司清羽抱着胸,目光若有似无的掠过沫糯颜的小腹,嘴角阴冷轻勾,挑眼盯着沫糯颜,“我搬回来了。”
沫糯颜眉毛动了动,对此没什么好说的。
这里是她家,她想搬走搬回是她的自由。
“沫糯颜,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司清羽说着,竟然伸手戳了戳沫糯颜的肩胛。
沫糯颜皱眉,没客气,当即拂开了司清羽的手,冷下脸看着她。
“哟,你是金做的还是银做的,碰都不能碰了?”司清羽咬牙讥笑。
沫糯颜抿紧唇,盯着司清羽看了几秒,什么都没说,便要从她身边离开。
“站住!”司清羽忽然喝道。
沫糯颜闭了闭眼,停下,转头盯着她,大眼压着不耐,“司清羽,我自问从未主动找过你不痛快,也请你不要找我的茬。你不喜欢我,我也同样不喜欢你,既然咱们彼此不待见,我希望我们能井水不犯河水。”
“你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你没有主动找过我的茬?真是笑话!沫糯颜,从你进司家的第一天开始,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找我的不痛快!就因为你的到来,我司清羽没有哪一天过得顺心!沫糯颜,你就是我的克星,只要有你在,我就永远不会快乐!”司清羽阴沉着脸,看着沫糯颜咬牙切齿道,那痛恨沫糯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沫糯颜对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你不开心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自己。”沫糯颜冷静道。
沫糯颜从来没想过要与司清羽作对,更不愿意每次和她见面都弄得跟仇敌般水火不容。
但这个世界所有的战争,不会因为你的隐忍退让而平息。
相反的,你的步步退让,只会让对手得寸进尺,认为你好欺负,软骨头!
在这一点上,沫糯颜感触颇深。
司清羽看着沫糯颜平静的脸,恨得直咬牙,“沫糯颜,你脸皮真厚!出了这样的事,还有脸住在我们司家,我都替你觉得羞耻!”
“替我?”沫糯颜盯着司清羽,“你不必替我感到羞耻,毕竟你跟我,还没有好到这个份上。我可不可耻就不劳你费心了!”
“沫糯颜,你现在这么嚣张,无非是仗着我二哥和爷爷在背后给你撑腰!可你不要忘了,我才是我二哥的亲妹妹,我爷爷的亲孙女,一旦你跟我出了什么事,我二哥和爷爷肯定选择我!你等着看吧!”
司清羽恼红着脸低吼完,狠狠退了把沫糯颜,便朝玉可儿的房间怒冲冲的走了去。
沫糯颜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双手下意识的扶住肚子,敛紧眉,也有些动了怒意盯着司清羽离开的方向。
而这时的沫糯颜,并未注意到司清羽那句“一旦你跟我出了什么事,我二哥和爷爷肯定选择我”有何深意,只以为是她泄愤时说的话。
因为司清羽去了玉可儿房间,沫糯颜自然不能再选择这时去看玉可儿。
在走廊站了会儿,沫糯颜朝楼下走了去。
而沫糯颜走到楼下时,才注意到坐在客厅沙上的司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