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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肠断梓州(4)

“唔唔唔。”玉儿心口狂跳着,她实在不明白,她初来这梓州城,并未曾得罪过什么人,缘何竟无端端被人劫了!

她想挣扎,肩手却被他制住,无法退避分毫。

“倾歌!”

说话之人不是那个强势扣住她手臂的蒙面男子是谁?

终于到得一处平坦之地,他说话间,已将她放了下来。

玉儿怒着面,一把将他的手挥开。

“你是谁?”

她恨恨地瞪着他。

“是我。”蒙面人一把拉下面上的黑布。

玉儿摇头:“我不认识你!”

“你说什么!”他不知她已失了忆,乍然一听,以为她还在气他恼他,不禁越怒恨。

“倾儿!倾儿!”

是萧玄景的声音,他找来了。

玉儿心头大喜,迅速朝声音的来源跑去:“我在这里,我在……唔!”

她的嘴再度被人赌上,蒙面男子将黑布再度拉上,单手揽紧她,脚尖点地的一瞬,飞快离去。

任凭怀中之人如何对他踢打抠掐都无济于事。

“倾儿!”萧玄景四下看着,方才他明明听见她的声音的,“倾儿!”他又叫了一声。

远处,密林深处,却有一队队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架起了弓箭,瞄准了他的方向,一只手缓缓抬起,风拂过耳际的一瞬,那只手猛地划下。

“放!”

雨点般的剑迅速打来,萧玄景耳根微微一动,猛地飞身狠狠踢上身后粗壮的大树,落叶翻飞,他险险避开了正中胸膛的一支箭,眸底刹那蹦出一簇火光,他飞身借助手中软剑的力量,飞速地将不断射来的箭轮番打飞。

密林深处,男子嘴角衔着丝丝细弧,冷笑着看着这一幕。

玉儿被他按压在身下,她的口鼻仍旧被他的大掌掩住,她挣不脱,喊也喊不出,眼见那些箭一支支地朝他飞去,她的心便上上下下地起伏着,生怕他一个闪避不及,便受了伤。

一箭突然射中了他的后背,玉儿心口倏地一紧,泪水瞬间跌落。

她嘤嘤悲泣的声音搅扰得身旁男子心底阵阵心烦,她竟这么见不得他受伤,这么放不下他吗?

无边的醋意淹没了他,他愤恨地低吼一声,突然一把点了她的哑穴,将她压在身下,不管不顾便去撕扯她的衣襟。

泪水无声滑落,她用力地打他,狠狠地踢他,却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指甲狠狠嵌进他的手臂,她的眸子渐渐变作了死气沉沉的颜色,眼底的泪早已流干,她将嘴唇咬破,鲜血沁了出来,染红了她苍白的下颌。

“啊!”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不甘的嘶吼,密林中滚烫的两具身体都同时一震,趁身上的人失神的一瞬,玉儿狠狠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滚跌而出。

萧玄景身上早已中了数箭,正用剑支撑着颤颤巍巍的身体,阴寒的眸色乍然凝在她身上的一霎,瞬间变色!

凌凌寒风中,她破碎的衣衫几乎无法蔽体,白色的肚兜湛然显露,纤细的脖颈处大片的淤青红肿触目惊心!

她紧紧捂住残破的衣襟,悲戚地摇着头,泪意翻飞地看着他。

身后,男子蒙了面怒意沉沉地紧跟了出来。

同样衣衫不整!

乍然看见这一幕,萧玄景晃似失掉了所有力气一般,身子一软,竟单膝跪倒在地。

“啊!”

突然,他出一声狂啸,那凄厉的声音里饱含痛苦,疼惜,悔恨!更有着难以言说的狂躁和愤怒,几乎响彻了整个梓州城。

“阿玄……”她大张了嘴,却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泪水簌簌落下,她浑身都在颤抖,她是失了忆,可是,冥冥之中,她就是知道他是她的阿玄!

她突然拔腿朝他冲了上去,如果他活不成了,她也不活了。

一起死。

身子却被身后之人狠狠拉了过去,紧紧嵌在臂中。

“杀了他!”

他扬手,嘴角一抹冷弧,沉沉地吩咐。

隐在密林之中的弓箭手纷纷飞出,手中已换了泛了寒光的剑,团成了一个圈,将他围困在中间。

“畜生,我杀了你!”

萧玄景仰天悲鸣,倏地运起浑身内力,一掌打出的一霎,竟生生将面前的两黑衣人高高抛起,径直朝着悬崖高空而去,耳边空谷传来响天彻底的惊恐之声,越来越远。

其他黑衣人见了,扬起剑边尽数朝他周身刺去。

玉儿看得心颤,他是为了她,若不是寻她至此,也不至于落入他们早先步下的陷阱里。

她是祸害!

羞愤加上悔恨,她哀哀悲泣,突然一把将身边之人推开,转身,毫不犹豫跳下了身后的悬崖。

“倾歌!”蒙面男子大惊,身子探出了大半,却在触到她指间的一瞬。

划过了。

“倾儿!”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震天动地的哀叫,他回过头,只见眼前寒光闪过,便硬生生看着那道黑影紧随其后随之跳了下去。

蒙面男子转身,黑飒飒的风中,他的丝肆意翻飞,无人看得清他面上的神色,背对着悬崖,他突然扬手朝身后一指,袖袍翻飞,气势如虹:“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崖底,枯草上。

最初的感觉来自鼻间的冰凉,后脑尖锐的疼逼得她睁开眼,转眸,夜色朦胧,冷风寒凉,吹得人从头到脚,冷彻心扉。

她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有王府里的时节,宫里的光景,围场他对她许诺的深情,两人间多少场抵死的缠绵……最后的记忆,落在他撕心裂肺嘶吼过后乍然跳下的黑影上。

最后的一刻,他将她反手一揽,她只闻得他低吼的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她是南倾歌,灵凤宫中的主子,他的倾儿!

阿玄!

她一动,左肩刹那传来沉重,她堪堪转眸,原来,生死一刻,他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而此时,他正漠漠躺在冷雨打过的枯草上,脸上没有一丝离别的悲哀。

她走过去,想拉起他的手握住,这才现他冰冷而僵硬,她能感受到他的寒冷,他却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暖。

她的心骤然抽痛,颤抖着伸手拔掉他身上的箭,鲜血瞬间涌出,她扯破自己的罗裙,一道道为他包扎着,可是,那血像是没头没尾似得,根本止不住!

怎么办?

冷雨浇得心底深寒,她跪在他的身侧,四处寻找栖身之所,终于见得一处崖洞,她心头一喜,撑着双手将他的身子撑起,一步一个泥印朝着那处崖洞而去。

在将他的身子放下的一瞬,如同耗尽了全身的气力般,倾歌顿时瘫软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在朦胧夜雾的笼罩下,洞内光景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崖顶还在滴着水,地面沾满了尘土,看起来十分阴森。

她与他的衣服都湿了,凛冽的风一阵一阵地掠进来。

她冻得牙尖直打颤,转眸,他无声地躺在冰冷的地面。

难得有这样的时刻,他这样乖乖地待在她身边,可以任她处置。

鼻端酸楚得厉害。

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得生火。

她取出了身上的火石,可是,火石早被大雨浸湿,她摩擦了好久。

根本不行!

啪啦!

她一把将哪两块石头扔在一边,转眼眸底却全是他浑身染血的模样,洞内森寒,他唇角早已冻得青紫。

心底实在颤得厉害,她流着泪,跌爬着又捡起那两块石子,毫不犹豫便将手伸进了腹中。

方触到肌肤的一霎,石子的冰凉激得她浑身一颤,她咬紧牙关,只生生受着。

却在此时,只听外面传来阵阵窸窣之声,她慌忙跑出去看,看那些黑衣人都点了火把,正在崖下四下搜寻着。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去那边。”

“爷,那里有个洞!”

不知谁惊叫了一声。

“走!”

泪水瞬间滑落。

怎么办!

倾歌心头大震,他如今不知死活。

她死死掐紧手心,她嗤笑,她不信,他会死。

他的生死,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死。

他怎么可以死!

她绷紧面部肌肉,牙关紧咬,再不迟疑跑回他的身边,费力背起他的身子,借着夜色的掩护,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崖洞。

黑衣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心口狂跳得厉害,却在此时,乍然瞥见侧面有一处茂密的丛林,她想也没想,将他的身子放下来,以自己的后背着地,颤抖着将他的身子覆于身前,她双手紧紧裹紧他的腰,咬牙往后倒去。

哗啦啦之声传来。

她死死憋着气,大气不敢出。

后背不知被什么划伤,她痛得冒汗,身子簌簌抖,却只能咬牙忍着。

却在一瞬,她险些晕死过去,自己方才走得急,忘记处理洞内的血迹了。

这可如何是好!

她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整个人,整颗心都在颤抖。

她死死捏紧拳头,咬紧牙关细细听着每一个轻微的动静。

“爷,这儿有血迹!”

“他们走不远,追!”

脚步声走近又走远,她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晃似失掉所有力气一般,乍然跌靠在身后的泥墙上。

待到她回神之时,才现泥土太滑,这是一处小坑,她自个儿想上去都成了困难,更何况……还有他。

想也没想,她突然疯了一般素手在膝盖高处的泥墙上抠着,好半晌,终于扣出了第一道坎,指尖从火般灼痛到麻木,她不管也不顾,继续向上抠挖着第二道坎。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抠了多久,及至天蒙蒙亮,她神志渐渐不清,整个人冻得瑟瑟抖。

五道仅容一人单脚站的坎赫然乍现,从第二道起,每一道上面都沾染了血迹,血和着泥,触目惊心。

而她的十指,每一道指甲内都塞满了血泥,指尖早已面目全非。

她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气,伸手去触他脉搏的一瞬,去现他的脉息微弱,几近于无。

她心口一颤,嘴唇泛白,双眼凉如死灰。

再度使劲浑身力气将他的身子往身后一点点挪,借着那五道新坎的协助,终于成功爬出了那处丛林。

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她将他重新背回洞内,颤抖着将石子取出,她继续打着火石,这一次,很快便生了火。

她将他的衣物脱下,架起来烘烤之间,便解下了自己的外衫,去岩下接了水,在火头上烤热之后一遍遍为他擦着身子。

一点灯焰忽明忽暗,灯下惨白的面容,已不见一丝活气。

倾歌跪在他身前,慢慢将脸庞埋入掌心,丝萝冰凉,如这漫长的黑夜,丝丝缠绕肌肤,化入静冷的深夜。

原本空无着落的心中突然百味翻涌,雨冷风急,唯有近旁男子身上清淡的气息让她感觉一点安宁与平静。

“阿玄,你别离开我,倾歌爱你!”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寥,渗人的寂寥。

悠悠醒转之时,萧玄景抬手挡了挡过于强烈的光线,眯眸睁眼,他试着撑起身子,现身上伤口都已被包扎过,干净的衣衫上皆是淡淡的草药味道。

抬头环视,火堆早已熄灭。

直觉洞内有人,却只见寂寂晨气融进初透的日光,四处一片冥幻深静,不闻半丝响动。

正迟疑间,侧眸,现倾歌正躬着身子蜷缩在他的脚边。

狼狈极了。

他却瞬间大喜。

“倾儿!”他的声音惊中带喜。

倾歌在他的呼唤中缓缓睁开了眸子,但是她的眼睛直瞪着,脚是僵冷的,手指也僵冷。

萧玄景表情一凛,紧箍在她肩头的手松了劲。

隔着衣袖,倾歌残破的手指划过他臂上的伤痕,用一种难以言说的声调哭喊:“阿玄,阿玄,我好怕,我好怕。”她颤着声,不管不顾扑进他的怀里。

他被她的动作触到了伤口,坚毅苍白的面上,却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没事,有我在,倾儿,莫怕。”

倾歌的神智已经散乱了,不出声音只呜呜咽咽地抽泣,眼泪从他的手指间汹涌淌过。

“我好怕……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抽泣的声音从他怀里响起,萧玄景一怔,他的手被人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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