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担忧

正当克伊尔德思索着这些对话中透露的信息时，魔王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克伊尔德，出来吧。”

克伊尔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大步地迈出了房间。他走到了魔王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知道世界的魔力源吗，克伊尔德？”

魔王突然的问话没有给克伊尔德带来任何的慌乱，他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便谨慎地作答。

“世界的魔力源是创世神为这个世界提供的除了自然之力以外的另外一种动力系统。”克伊尔德缓慢地说着，“在正常的情况下，由自然提供的力量足以让人类与其他的生命体维持生活，但也会有特殊的情况，那个时候自然的力量无法正常的挥作用，那么就需要由魔力来暂时替代。”

在魔王的注视下，克伊尔德冷静地继续说了下去。

“拥有生命与灵魂的存在天生就对魔力有不同程度的亲和性，而其中大部分人只能够从自然中获取魔力。世界的魔力源是魔力中最为顶尖的一种，它给灵魂带来的压力也会非常庞大，原本只应该是高位的神祇所使用的魔力，但是最近几百年里也陆续出现了世界魔力源自己主动选择人类作为宿体的情况，人类使用世界魔力源的时候，考虑到灵魂与身体的负担，顶多只能使用一小部分能力而已。”

“说的不错。”魔王微笑着夸赞，“世界魔力源会自己选择最合适的宿主，而在一般的认知里，世界的魔力源是不能够被神祇之外的存在驾驭的。即便是你们，也仅是能够极大幅度地从环境中提取魔力来训练，并不能够使用世界的魔力源，对吗。”

“是的。”

贵族从小就要学习战斗的技巧，对魔力的亲和性源自于灵魂，而现今的贵族都是由千年前的神祇与人类的结合所繁衍的后代，尽管血液越来越稀薄，但是也始终对魔力拥有比普通的平民更加浓厚的亲和度。所以他们是以魔法和物理结合的方式来训练自己的后代，几乎不会出现仅擅长其中一项的人。

这也让贵族们一度对女神大陆的人洋洋自得，因为女神大陆中很少有魔武双修的人存在。但是相对的，就如同魔王所说，贵族中少有被世界魔力源选中的人，一时间竟也难以判断两方究竟哪边更加拥有优势。

“然而，在女神大陆中，出现了一些特别的情况。”魔王轻声说，“有人被用特殊的方式植入了魔力源。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克伊尔德？”

意味着什么？世界的魔力源可以被人类使用，也就意味着……

“如果世界的魔力源可以被人为控制，那么……请恕我的用词失礼，神祇也将能够被人类控制。”

魔王赞许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克伊尔德。不论以前生过什么事情，你敏锐的头脑与不受局限的思维总是让人欣慰。”

克伊尔德有一瞬间变得不自在了。如果要认真说起来，不受局限的思维却是源自于那个女人——她曾经说出过许多在当时的他看来胆大妄为的话，和她相处的时间久了，就连他自己的条条框框也被砍掉了。

“将来也许会有一些任务需要你们去完成。”魔王低头看着克伊尔德，“在那之前也需要向我证明你们值得被信任。”

克伊尔德微微地弯下了身。

“我们一定会向您证明我们是值得被信任的。”克伊尔德骄傲地说，“贵族永远是您值得骄傲的士兵。”

魔王轻笑了两声，然后摇了摇头。

“我说的可不只是贵族。不过，这件事情暂且先不去细谈。”魔王对着他摆了摆手，“我想，你今天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被我考校功课的吧？”

说到这里，克伊尔德正了正神色。

“是的，魔王大人，关于您之前给我安排的任务……”

在诺比勒家中的碧安蔻正在履行她的监管者出门前的命令，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的屋子里。

少女谢绝了梅丽娅的陪伴，独自坐在屋中看着桌子呆。

她的房间中有几本书籍，但那对于她来说只是装饰物，因为她不识字。尽管茜格菈与梅丽娅教导她常识，但是她们没有教她习字。

碧安蔻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但是她也没有问出来。在与拉诺妲与罗赛特第一次外出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人们是会看懂一种叫做文字的东西的。

但是同时罗赛特教过她，她借住在诺比勒家，已经给茜格夫人、帕德隆老爷和少爷添了很多麻烦，如果茜格夫人和克伊尔德少爷没有教给她什么，那就说明他们认为她目前还不需要拥有，不要自己去要求，那会给他们添更加多的麻烦。

碧安蔻在自己的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着，她把每一本书都抽了出来，但是每一页纸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连图片也没有，让她看的满眼犯晕。

少女最终还是将书本原模原样的放了回去，然后走回自己的床边，一头扎进了被窝中。

那些文字看得她头昏眼花，而她也觉得可以借着这种机会干脆睡一觉，否则她会很难受。拉诺说过，难受的时候就不要去想，等到没有那么难受了，再去想该怎么办。

碧安蔻把脸埋进了枕头中，来回蹭了蹭。

少爷已经想要让她离开诺比勒家了，但也是在她能够自己生活之后。如果她再多问、多麻烦茜格夫人和梅丽娅的话，也许少爷会失去耐心，让她现在就离开。

她不想再回去监狱，原先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宽广，有这么多的颜色，有这么多好看的、让人开心的东西。如果再让她回到那个黑色的小屋子里，她觉得自己会喘不过气来。

在快要睡着之前，碧安蔻迷迷糊糊地想着，等到少爷不太忙碌、有时间听她说话的时候，要找少爷说话才行。

要告诉少爷，她不会缠着少爷让他烦心，不会非得要留在诺比勒家，但是别把她送回监狱，其他什么地方都好，她不想回监狱。

全是黑色的房间……好可怕。

将近中午的时候，克伊尔德才回到家中。

“看上去你并没有解决疑惑，克伊。”

克伊尔德刚刚走进帕德隆的书房，就迎来了他的父亲的评价。他仅仅是愣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

“魔王大人并没有提及关于她将来的安排，实际上，魔王大人根本没有怎么说到安排给我们三人的任务。”克伊尔德表情严肃地说，“魔王大人反而交代了另外一项任务，他要求我们六个人一起去面见他，从魔王大人透露的意思来看，他需要我们六个人外出。”

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摇了下头。

“而且必须要带着她们一起，不可以仅仅是我们三个。”克伊尔德若有所思地说，“您看，魔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帕德隆沉吟了一瞬，示意克伊尔德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

“你仔细说说，当时的对话都是怎样的……”

在帕德隆书房的门口，得知儿子与丈夫又进入谈话的茜格菈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碧安蔻的房间走去了。

“他们就非得在吃饭之前说正事。”茜格菈半真半假地对身边的女佣抱怨，“吃饭用的时间可没有他们谈话的时间久，他们就不能再忍忍。”

“少爷一定是受到了魔王大人的信任，要与老爷商量重要的事情呢。”女佣笑眯眯地说，“夫人嘴上嫌弃着，心里不也是为少爷感到开心呢？”

“瞧瞧这张嘴，真会说话。”茜格菈感叹着，“好吧，克伊能够成长起来，我当然为他感到自豪。不过，这也不是他们扔下我自己去吃饭的理由，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您还有碧安蔻小姐呢，夫人。”

“如果不是有碧雅，我一定要在之后好好地埋怨他们一顿。”茜格菈像是开玩笑一样地说着，“儿子总是不够贴心，还是有个女儿好。”

虽然女儿将来也总会要嫁出去，但是始终还是要比儿子让人窝心。说到这个，她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少女将来的事情了？

以碧安蔻的性格来说，就算再怎么教导，也不可能像从小受到环境影响的贵族一样，对于她来说最好的选择是去一个中等的家庭，这样那个家庭看在诺比勒的份上不会苛待碧安蔻，没有太多的规矩，而家庭环境也足够富裕到可以让碧安蔻过一个好的生活。

如果克伊尔德愿意娶碧安蔻……

茜格菈仅仅是有一瞬间闪过这个想法，随即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晃掉。

诺比勒家不需要联姻，所以更加倾向于两情相愿的结合。她的儿子明显不喜碧安蔻，而这样的态度也不可能让少女喜欢上他的。把两个相互不喜欢的人硬凑在一起可不是什么正确的做法。

茜格菈在心里叹了一声可惜了，然后便将这件事情暂时放在脑后。

帕德隆与克伊尔德到底也还是记得现在原本应当是午餐的时间，因此他们没有交谈太久便来到了餐桌旁。

茜格菈与碧安蔻正在安静地用餐，少女的脸颊有着比平时明显太多的血色，惹得帕德隆多看了一眼。

“碧雅烧了？”

碧安蔻抬起头来，看着他摇了摇头。

“碧雅只是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睡觉。”茜格菈慈爱地说着，“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来把碧雅从被子里挖出来。”

碧安蔻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知道在白天睡觉是不合理的，她原本也只是打算打个盹，让自己的脑袋空一空，结果没想到就一直睡到了中午。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克伊尔德皱起眉来，“既然闲到要靠睡觉来度过时间，不如去多学一点东西。”

“……对不起。”

碧安蔻把头埋得更低了。她好像让少爷更加不耐烦了，因为不想总是麻烦梅丽娅所以才没有去找她，但这么看来，她这么做还是错的。

少女的认错反倒让克伊尔德无话可说，他在茜格菈略带谴责的目光下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碧安蔻。

他总觉得少女这个样子有哪里别扭，大概也是因为她终于学会了正常的交际——至少在别人训斥她的时候，她不是只会“哦”，而是会道歉。

虽然他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但早晚他还是会习惯的。这样总比她一直没法独立起来，倚靠着他们才能生存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克伊尔德放下了刚才有些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