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最后一搏 天荒地老

连接几日，仍是建辰没有给我任何音讯。我放飞鸽笼里的最后一只信鸽，看着漆黑的夜，仿佛永远等不到天明。

蹒跚走入房中，用尽力气抵在门上，心中凄凉，眼神茫然。

回忆着早已回忆千遍的建辰与我的点点滴滴，眼前闪现着那翠绿身影，似是越来越飘渺，越来越模糊。我跳着冲向床边，捧出建辰给我写的为数不多的信，抱着木匣，眼泪不住留下。已经好久没进宫，一人每日在自己房中靠着这些仅有的记忆过活，恒磊不断带回从夏茹那里带来建辰的消息。玉娟每日都劝我放弃，劝我转向李泽，我只好每日避开。

辰哥哥，你知道我的心吗？它等你的回话等得累了，好累。

怀抱着木匣又是一夜。

*

没有了信鸽传信，我如行尸般在房中踱步一日。心里恨不得飞奔到建辰身边，却屡屡被他写的字迹将这种想法压下。

脑中精光一闪，索性，不必等茹贵嫔生辰，今日就将荷包寄出。

脑中有了主意，心中也荡起了甜蜜。“玉娟，今日跟我出去一趟。”起身美美的洗漱更衣，对着铜镜细细描着眉，姑姑说了，女子的眉只能由自己或者自己心爱的人来描。想着“心爱”，满满全是甜蜜，不自觉漾出一抹笑。

“小姐笑起来最美了。”正在为我梳头的玉娟停下手上动作，仔细看着铜镜里的我。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我娇羞低头，想着建辰看到荷包时的神情，脸上不由划过一丝喜色。

细细打扮完，玉娟牵起我手，狡黠问我，“小姐，咱们今日去哪啊？”头一偏，似乎已经知道我的答案。

“去驿站，把这个交给建辰。”我抱起装了荷包和诸多纸条的木匣，神色向往地走向门口。

“是，是。”玉娟有些磕巴地跟上我的脚步。

我不去理会，专注想着建辰收到时候的一切。

*

到了驿站，亮了身份，站长已经出来迎接。“方小姐，下官有什么效劳的？”一面将我迎向里屋。

我喜滋滋地坐下，“只是想把这个木匣，寄去……”我突然有些羞涩，低下声音。

“小姐想寄向何方？我一定派最快的驿马。”站长拘谨站在我的面前，却又有些豪放地说着。

脑中建辰的笑脸给了我力量，我仰起头，“我想把它寄向前线。”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哦，原来是……下官明白了。下官一定保密。”站长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神色让我头又低了几分。“小姐，拿蜡封好口，就可以寄出了。凭我的快马，最久四天就能到。”

闻言，我抬头，站长脸上划过一丝奇怪神色，我却顾不上研究。细细用蜡封起了木匣。

*

晚上回到府中，想着建辰很快能收到荷包，也一定会和我联系，心中就涌动着甜蜜。倏忽，又独自叹息，这也是我能做的最后的努力了。

苦等几日仍是没有音讯，索性着了男装去街市上随便逛逛。

在大娘的新铺子里坐下，与大娘闲话家常，也许心中无端愁绪写在脸上，大娘总是欲言又止。终是小铺里只剩了她与我两人。她慢慢走过来，在我右侧坐下，“姑娘是有什么伤心事吧。”

“大娘，我……”在大娘温暖的眼神里，我不想说任何，只想把心打开，在她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

“是为上次来的那位公子吧。那个看你很温柔的公子，穿绿衣服的哪个？”大娘努力回忆的样子惹笑了我，可不是，那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

“是。大娘你告诉我，一位男子心里真正有一位女子是什么样的？”我突然很想知道大娘心中的答案。

“呀，这个么，就像你带来的两位公子对你那样。”大娘慈祥地说。

“两位？我只带建辰……啊，对了还有李泽……”我有些恼怒，怎么大娘和玉娟一样乱点鸳鸯谱，“大娘，我和前些天来的那位公子只是朋友，并无男女之情的。”我认真解释，不想这个我当做亲人的大娘误会丝毫。

“哦？不是吧，那日他急忙回来问你的去处可是很认真的。”大娘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不待我解释，又急忙开口，“就说最近，他寻到这铺子就几乎每日都来，还向我打听你的消息呢。”

“打听我？”我有些诧异，李泽打听我为何。

“对啊，打听你喜欢什么啦，口味是什么啦，诶呀，反正很多呢。”大娘用手指捅捅在奇怪呆中的我，“你说他是不是对你很上心啊？”暧昧的笑容溢满她的眼眸，忽然加深。

我回头看向大娘看的方向，李泽正站在门外。

“李公子来啦，还是老规矩吗？”大娘热情地招呼着他，一边向我眨眨眼。

看他坐定，我想了想开口，“李公子，雅居楼那日……多谢了。”我有些不知怎么面对他，那日“让我替他照顾你”的话在耳边忽远忽近。

“方姑娘不必如此。”李泽定定看着我，露出好看的牙齿，“那日我所说的姑娘可考虑仔细了？”

我惊抬头，“公子说了什么？沐曦那日酒醉，实在是记不得了。”我说的是实话，但也暗暗希望那只是一句戏言。

“方姑娘，”李泽突然握住我手，“沐儿，三皇子的好也许我比不了，但我会尽量对你好，让我替他照顾你可行？”眼中的恳切让我无处闪躲。

我定定看着他，想分辩他究竟是认真还是戏弄，但无波的眼眸里，我看不出一丝戏谑。猛然抽出手，坐直身体，想了又想，复抬眼，“公子好意沐曦心领，但沐曦对建辰之心不容有他。”站起身，直直出了小铺。暗想以后不能再来了。

*

掐指度过几日，料想建辰应该早已收到木匣，却仍然不见那希望中的信鸽。

“小姐，最慢的马跑到前线加上最慢的鸟飞回来，这么些日子都该回来了。小姐不要再等了，三皇子心中没有你了。”玉娟打着哈欠在树荫下对在院中暴晒的我徐徐说道。

怔怔想着心事的我闻言起身给了玉娟一记响亮的耳光，“不许你这样说！”怒目圆睁，似有吃人架势。

“本来就是这样，你就是不肯承认！”玉娟亦跳起来，“我去打听了，这么长时间，王凡公子和施葳小姐每十日通信从没断过，施小姐的丫鬟说王公子的信总是有好几张纸……”她一手捂脸，“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我也是为你好啊，李公子差在哪里了，对你那样好，你还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要是有胆量，就告诉三皇子你移情李公子了，要是三皇子真心待你，自然会将你夺回！你敢吗？”眼中全是挑衅。

一段话说得我气力全无，的确，王凡与施葳的通信不断我早知晓，这是不知原来这段日子他们仍在通信。我慢慢退着，心中回响玉娟最后一句话，若是他真的在意我，一定会生气，一定会来信问我，一定……可是我不愿这样骗他，我也不愿牺牲女儿家的名节与李泽有任何瓜葛。

“阿姐，阿姐，夏茹说姐夫又来信了。”恒磊挥舞着手中的信笺快步走向我，笑容有如六月炙阳，让我晃了眼随即进入黑暗。

*

待我转醒，看着玉娟担忧的神色，双手一撑欲从床上起身，不料右手碰到一张纸笺。“刺啦”纸页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朵，也让我的双手不住颤动。

下了床，打定主意，“辰哥哥，我已找到我的天荒地老，各自相安吧。”颤抖写下，其中无数次想停下，无数次想丢弃，仍是狠下心，用信筒封了递给玉娟，“让驿兵寄去吧。”

送走了玉娟，踉跄走回床榻，将木梳小心放在心口位置，默默颤抖中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