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替他照顾 歇斯底里
“沐儿,是时候召集月天阁的长老宣布你是新任阁主了。”母亲与我聊天时漫不经心却又郑重其事地告诉我。
“娘……沐儿最近……”我言语推脱。鸽笼里信鸽只余二十几只了,依然没有建辰的音讯,夏茹那里的信鸽倒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鸽子不会丢,建辰为什么不回复我?我不敢想。
“沐儿,三皇子的事我听沈妈说了,你也无需着急,再过一月就是茹贵嫔的生辰,按说他是要回来的。”母亲轻声安慰。
“是。”我只能低头服从,建辰给夏茹的信里没有一句提到我,没有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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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母亲的话,将月天阁长老聚集在了雅居楼后院的包间里。这里三教九流汇杂,反而不会显得太惹人注意。
展示了左手上的戒指,对了只有阁主知道的暗号,这几位长老才认可我是新一任阁主的人选。
“方姑娘,我们几大长老已经调查过你,这是阁中的规矩,还望你不要介怀。”一位自称雁镇天的长者徐徐说道。此人没约四十开外,霸气十足。棱角分明的轮郭,两道剑眉深刻黝黑,鼻若悬胆,薄厚适中的唇苍白,不说话时紧抿。此时他对我却是有些恭敬。
我摆摆手,“无碍。若是要考验我,已经可以开始了。”母亲在密室里曾说过,月天阁长老皆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且为人正直,品性纯良的人,要正式成为阁主还需几位长老的考验。
“好。我等只问一句,若姑娘他日嫁给三皇子宇建辰,他继承苍龙大统,姑娘如何自处?”
月天阁主自古不能与三国中的一国之主有情感牵扯,为的不过是女子感情太软弱,怕因此破坏三国和平之势。只是没想到他们连这个都能查到,不知在官宦人家中有多少眼线。掩下心中一些悸动,一些痛楚。
“在我嫁人之前,我一定会回北邺寻个合适的公主将阁主之位传与,沐曦不是北邺正统公主,我有自知之明,此其一;其二,”我顿一顿,看着他几人慢慢张大的眼睛,“三皇子不会成为苍龙皇帝。”言语中的坚定由建辰给予,让我无端相信。
“好!姑娘是为月天阁第十一代阁主。”雁镇天带领几位长老徐徐拜下。待他站好,“阁主不必操心其他,若有事我们将与阁主联系。若天下在阁主任职期间无碍,阁主自是不必暴露身份。”
“今日大家都已认得了,以后有何事需要动用月天阁这一名号的事都请先传信给我。”我站在众人前方认真地说,心中一疼,“不要用信鸽,派人送信给我。”垂下眼帘,收起所有蠢蠢欲动的感情,待眼神清澈后望向众人。他几人点点头,倏忽之间,他几人已不见踪影。“还望姑娘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一句话声音盘旋绕梁。
从后院出来,慢慢上了前楼,坐在当初五人言笑的雅座里,点一壶酒,自斟自饮。徐徐想尽与建辰的一切,这些天只有这样才能抚慰我心中的躁动,浮上一笑,若不是这些俗务缠身让我没有更多时间思念他,我怕是早就歇斯底里了。
“方姑娘怎么一人在这里?”未等我分辨,已有人将虚掩的门推开。
我惊抬头,是李泽。唇边溢出苦笑,心中嘲笑自己,不是李泽还能是心中那个人吗?“李公子好雅兴。”我不理他,继续喝着酒。
“不介意我陪姑娘喝几杯吧。”李泽走进来,随手掩了门。坐在我对面,“可是在为三皇子伤心?”
一句话说中我心事,不禁泪水滚滚,低了头,看眼泪洇湿桌面。抬头望向李泽,“我能相信你么?”
他安然一笑。
我喝一口酒,按下心口疼痛,开始徐徐说着我和建辰的故事。不知说了多久,不知喝了多久。我醉的趴在桌上,嘴里依然念叨,“辰哥哥……”
耳边虚幻划过一句,“沐儿,你是这样美好女子,让我替他照顾你可好?”如雾气般,我想抓却抓不住。却隐隐看到那翠绿身影在眼前,“沐儿,让我照顾你可好?”心中一痛,阖上双眼,只愿沉睡到建辰归来。
连接几日里,夏茹那里不时收到消息,我的落霞苑却看不见一只鸟儿飞过。
这日夜里做了梦,建辰在遥远荒漠里微笑与我挥手,怀抱着一位娇俏姑娘转身而去。
脑中轰然震鸣,大叫着从睡梦中醒来,脸上已是泪痕一片,指甲已经深陷入手心,留下猩红的印记。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玉娟大叫着从偏房跑来,急忙点了灯,在衣柜上取了外衣披在我身上,用力掰开我的手,“小姐你怎么样,不要吓我呀。”
我怔怔看着她,恍惚记起那日密室里,父亲吩咐我,让云裳和沈妈到司马将军府上服侍司马锦几日。眼前的玉娟如同黑夜里的灯火,让我不住想靠近,不管什么阴谋,此刻我只想靠岸。
“玉娟,”我攫住她的手,“你告诉我为什么辰哥哥不再与我联系,为什么?”我瞪大眼睛,想从她口中得出一些支持的力量。
“小姐,”她有些啜泣,“怕是三皇子忘了你吧,这么多日了,什么信也没有,好歹让驿兵捎来口信呢,他是心里没有你吧。当年就是这样的冷漠,爹再没有和娘说过一句话。不到三个月,他就留下十两银子走了,从爹走了,我就再没见过他……”玉娟勾起了伤心的回忆,开始低低哭泣。
是啊,他心里怕是没有我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音讯呢。凭他的聪明,一定会给我传来消息的。“是啊,是啊。”我眼前一盘模糊,失了魂般枯坐在床上。
“小姐不如再选良婿,老爷就要辞官,若是小姐嫁给三皇子,皇上怎么会让亲家告老还乡?小姐,那日李公子送你回来时候,他对你的温柔连三皇子都比不上呢。”玉娟的话语在耳边飘飘渺渺的,听不真切,看不真切。
“好了,你去吧。”觉着屋里重进入黑暗,听了关门声。默默钻进被子,无声哭泣起来。心中好疼,似是有人撕扯。辰哥哥,你当真不要沐儿了吗?那些我能记得的话,你已经记不得了吗?是江南迥异的风景吸引住你了吗?是前线的战事拖宕住你了吗?还是江南温润的女子拉扯住你了呢?
想到这里,我翻身起床,冲到书桌前,颤抖着挑起灯,抽出一张桃花笺,匆匆研了墨,扯过一支笔,快速写下,“辰哥哥,不管怎样,你看到这封信后,务必回复我,务必。”写好后猛的打开门,不顾外衣掉落,一路跌跌撞撞冲到院内,从鸽笼里好不容易找出一只信鸽,塞好信,放飞。那小鸽子却在院子里跳跳着走了几步,寻了地方继续睡觉了。我起身去赶,它仍然只是跳跳,偶尔拍拍翅膀,飞到离我远一点的地方继续休息。
似乎用尽了力气仍然无法使信鸽飞翔,无助侵袭我的全身,不由得周身寒冷,抱着自己徐徐蹲下,低低哭泣。
小鸽子仿佛被我吓到,跳着凑近几步,复跳着飞起来。我抬头看它,见它在我头顶盘旋几周,就朝南飞去。眼泪滑过耳朵,我仰头向它飞去的方向轻声说了“谢谢。”
一夜没有睡意,站在鸽笼前慢慢数着信鸽的数量。只剩下十二只,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建辰放回一只。
而夜,在我与鸽笼对视中,悄悄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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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几日,都在同一个噩梦里惊醒。每次都是跳起给建辰送出一封满含哀求的信,再默默回屋,在木匣中留下一封鼓励自己的信。捧着建辰赠与的木梳,流泪到天明。
鸽笼里只剩下六只信鸽。恒磊说,夏茹临摹了建辰今日送回宫的信让他带来。看着熟悉的字迹,仍是没有一个字提到我。仍是。
为建辰绣的荷包已经做好,不知能不能等到茹贵嫔生辰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