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四姐

“躲开！”萧毅已经迅猛出手，将苏子叶护在身后，双手为掌平平制住来人的剑身，滑到剑尖位置，萧毅松手，两指一屈，反折对方的剑尖。

内力顺着剑尖灌注进去，来人被其内力一震，不由后退了几步，停下时嘴角已经流下一线血丝。

“你是何人？”萧毅喝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

停下来萧毅和苏子叶才将人看清楚，来人未遮面，未易容，同样是柳叶眉，杏眼，标准的美人坯子，唯有皮肤呈蜜色。

大邺女子都讲究肤白，平素出个门都要打伞遮阳，唯恐晒黑了。

“你不是大邺人？”萧毅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女子并不说话，也没有理会萧毅，目光死死的盯在苏子叶身上，苏子叶被那目光看得毛，但是又隐隐觉得女子相貌十分熟悉。

萧毅欺身上前，手上速度很快，苏子叶几乎看不清，萧毅就擒住了那女子的手。

女子手被反折，依旧不肯放弃手中之剑，拼着手腕骨折的危险，抬手将剑往苏子叶方向一刺。

萧毅冷哼一声，看着剑应声落地。有他在这里，怎么可能让人伤害到苏子叶。

断刃和井怦从门口进来，惊讶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我这才溜开一会儿啊，怎么就有人行刺了。”

萧毅冷冷瞥他一眼，质疑道：“我让你跟在她身边，你就是这么保护的？敌人不少反多了。”

断刃表示自己很无辜，“苏姑娘树敌的本事和主子您一样好，我有什么办法。”

苏子叶冲他翻了个白眼，将那女子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摇头道：“这还真不是我树敌，我没得罪过她。”

被压跪在地上的女子闻言蓦然抬头，杏眼中射出让人惊惧的光，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几分痛恨，“你不认识我？”

苏子叶心中一跳，打量着她的五官，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她抓不住那个想法，只能惊疑顿住。

“苏子叶，我们可都是为你而死，你竟然说你不认识我？”女子陡然激动起来，说着就要挣扎着站起来。

萧毅眉间紧蹙，似有所感。

苏子叶走上前，被断刃拦在安全距离之外。“姑奶奶，你就站在这里问吧。”再上前，出了事主子还不得剁碎了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苏子叶颤声道，在那依稀可忆的五官里，她已经察觉到了某些秘密自己找上了门，可是隐隐猜测出的真相却是她自己最不能接受的那种。

女子冷哼一声，望着苏子叶。

井怦惊讶的现女子的侧颜和苏子叶有五分相似。

“子叶妹妹，你竟然完全不记得我了吗？”女子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和含笑。

这一声如一支利箭破开了苏子叶的记忆，面前这个蜜色肌肤的女子竟和记忆中那个浅笑嫣然的姐姐有了重合。

苏子叶喉头紧，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四姐，是你！”

虽然苏子叶幼时都是被苏誉带在身边教养，但是和其他几个哥哥姐姐关系都很好。

萧毅下意识松开了对那个女子的钳制，苏家孙辈排行第四的，是苏陌叶。

苏陌叶揉了揉手腕，拣起地上的剑，冷哼一声，“我哪里当得起你一声四姐。”

苏子叶欲上前，被萧毅拉住。

苏陌叶自然看得出萧毅的维护之意，斜着眼睛打量萧毅，“这么小心，看来是十分看重苏子叶了？”

萧毅眉梢轻挑，不答反问，“你是易木带着来邺都的吧？”

易木？苏子叶蓦然警醒，和西夷有关？可是她的四姐为何会跟西夷扯上关系呢。

“是啊，你得罪了易成欢，易木那老匹夫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当然也会给你找点岔子的。”苏陌叶点头承认，垂思量了一下，“倒也合我的意。”

“你如此看重苏子叶，是因为知道苏子叶是帝佐星命格吗？”苏陌叶笑了，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我听说易木说，大邺的越王也很想得到她，这么多人想当皇帝，可是苏子叶只有一个，可该怎么办呢？”

萧毅淡淡看她一眼，让人背脊凉。“子叶既然叫你一声四姐，你今日离去，我不为难你。”

苏陌叶闻言脸上浮起一丝淡笑，“到底是你厉害，当年，祖父为了保你一人，让苏家所有人跟着倒霉。如今，又有一个毅王保护你。”

井怦陪在苏子叶身边，苏子叶紧紧握着井怦的手，井怦感受到力道后担忧的看了苏子叶一眼，然而苏子叶脸色除了苍白一些，并无其他异状。

苏子叶自苏陌叶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些让她感到匪夷所思的内情，“四姐，当年苏家之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不是被判处流放吗，你为何会在西夷？”

“你以为我们被流放了？”苏陌叶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告诉你，我们都没有被流放，流放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而已。”

这个并不难猜，但是在被苏陌叶大喇喇说出口之前，苏子叶一直心存侥幸，也许她的亲人就是被流放了，在苦寒之地受着苦，没有锦衣玉食，甚至朝不保夕，可是他们性命无忧，只要她强大起来，她一定可以找到他们，保护他们。

苏子叶身子软，井怦连忙撑住她。

萧毅看出不对劲来，想要阻止苏陌叶说下去。苏子叶蓦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萧毅便说不出口了。

“祖父年轻时太过功高震主，还得罪了吴家。后来吴家和四海各国的国师、巫师一起卜算出：天下大乱，由苏誉始。”

这些与萧毅所言相差无几，苏子叶并不奇怪。

“祖父在永安帝在位期间立功无数，后来卸了权，永安帝也不敢担着凉薄的罪名动他。新帝登基不久就出了这等判词，怎么可能还容得下苏家。四海列国，以大邺为尊，西夷等地自称为国，却都是大邺的附属，年年上贡，不敢有违。若是天下大乱，大邺还能做个天朝上国吗？”苏陌叶神经质的反问，“更何况，祖父竟然在姚家出事时出手相帮，这更加犯了邺帝的大忌。”

“果不其然，在姚家出事后不久，一场针对苏家的大案就开始了。不知为何，邺帝召了祖父进宫。而我们，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流放。”

苏子叶一边听，一边飞速思考着，姚家出事因为君山玺，祖父却帮了姚家，邺帝也许认为君山玺就在祖父手中，所以才会召祖父入宫，想要问出君山玺的下落。

回过神来，“圣旨是流放，为何你们却……”

“因为当年卜算出来的事不止一件！”苏陌叶硬邦邦的打断她的话，目光冰冷，没有丝毫温度，“还有一件，就是说苏家会出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的命格是帝佐星！将辅佐新帝登基，开创一世太平！”

“因为这道判词，我们还未踏上流放之路，就遇上了各方的人马，他们将苏家男子尽数屠杀，并掳走了女子。”苏陌叶就像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但是正因为平板，才让人觉得这是她的切肤之痛。

苏子叶目光一颤，已经猜到了女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苏陌叶残忍笑道：“而我，就是被西夷掳走的那一个。这些年，被关在西夷王庭，受尽屈辱。”

“你……”苏子叶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祖父当年率军镇守边关，与西夷几经交手，都算得上世仇了，西夷既然掳走了苏家女儿，又怎么可能好生对待。

似乎知道苏子叶想问什么，苏陌叶十分大方为其解惑，“我在西夷，在他们眼里还不如一匹马，一个女奴。他们除了吩咐必须要留我一条命在，从不管旁人如何对待我。”顿了顿，语气到底生出几分怨恨，“入过红帐，伺候过西夷最下等的男人，做最下等的活计……好妹妹，如今能看到你，真是我命大呢。”

苏子叶眼眶红，红帐……军营中都会有的红帐，就是军妓，供将士们泄欲用的。

见她眼中带泪，苏陌叶却笑了笑，“你倒的确该为我们哭一哭，我后来才想明白，我们这些遭遇，都是拜你所赐呢。祖父入宫后，邺帝下旨让你入了掖庭。祖父为了护住你，当真是煞费苦心。将我们这些孙女全部抛在后头，只为了让你这个帝佐星不受损害。”

苏子叶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抬手狠狠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姐姐的指控。原以为自己在掖庭挣扎数年也是吃尽了苦头，可是和四姐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那些亲人都是因为自己而逢难，自己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她们？

“四姐……五姐和六姐呢？”苏子叶强自镇定问道。

提到另外两个，苏陌叶也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父亲大哥他们几个男丁都被杀了，母亲和伯娘也跟着抹了脖子，唯有我们这辈的女子，都被掳走了。”

是否活着，也不知道了。

一室沉默中，外头忽然响起哨声。苏陌叶如被针扎了一般清醒过来，手挽出一朵剑花，直奔苏子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