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捉虫)送花
第106章
顾茵想武青意会来, 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是王氏安排的。
武青意在身边坐定,高大的身形窝陷入沙发椅内, 两条长腿收拢在一处,看着竟分大狗狗似的乖巧。
“娘也是。”顾茵压低了声音,好笑道:“若想你来,直接再匀一张票给你就是,何必把自己的让给你。”
武青意笑着吱声。初场的票难得, 若是后头加的, 岂不是他就不能和顾茵待在一处了?
此时的舞台上, 帷幕完全拉开后,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场景内, 恶婆婆的恶声恶气的声音从屋内传,骂骂咧咧地让媳『妇』去溪边浣衣。
楚曼容一袭荆钗布裙的打扮,捧着个大大的木盆上了场。
怯怯地和屋里回话, 说外头气实在冻人,询问婆婆可不可以在家用热水。
屋内的婆婆声音越发大,说家里柴火了, 且拢共就一个男人, 也就是的儿,在用功读书呢, 难道这大冷的让他来做这粗活不?
楚曼容咬了咬唇, 虽然委屈却不敢争辩, 最后被恶婆婆赶了来。
等从那假门框里迈腿,舞台的另一边就刮来一阵大风,吹的一阵瑟缩。
但气再冷,也只能抱着胳膊走了溪边。
顾茵再本事当然也不可能在舞台上造一条小溪。
所以那小溪是一条水蓝『色』的布, 从后台延伸来的。
后台的场工在规矩地抖那条水蓝『色』的布,看着就像流的溪水一般。
这时候的传统戏剧还不讲究什么舞台效果,布景通常就是一套桌椅,一块素布。其他的全靠看客自己想象。
这话剧的布景虽然和现代的不能比,但对比传统戏曲,却算的上标新立异的精致了。
楚曼容蹲在“溪水”边上,风越吹越大,整个人睛都睁不开,却还在兀自给自己鼓气,说夫君科考最要紧,自己既然选择嫁给了他,吃点苦不算什么。
身形本就纤瘦,蹲在那处小小一只,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二胡配乐声响起,好不可怜,一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形象顿时就塑造了。
武青意陪着顾茵来看过排练,虽然两次来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也很快被台上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风是……”怕打扰旁人,武青意凑顾茵耳边,用低如蚊呐的声音问道。
顾茵耳边发痒,但还是道:“是我让人做了块很大的硬纸板,在帷幕旁边的候场区,往场上扇。”
武青意顺着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舞台上一边的帷幕虽然『乱』飞,却是鼓起来的。
说话间,只听夸嚓声,突然间雷声大作!
屋内众人一都窃窃私语,议论着怎么突然变。
等发现舞台上的风也越发大了,才明白过来,这也是舞台效果!
武青意又要张嘴,顾茵把对着他那边的耳朵一捂,“别问了,是我让人做的金属板,抖起来做的拟音。”
武青意看这模越发好笑,心思终究还是不在话剧上,而是只看着顾茵。
顾茵只做不觉,拿起中间小桌上摆着的零嘴吃了起来。
小桌上的零嘴儿两种,一种是米糕,另一种是冰糖山楂。
两种零嘴做法都十分方便,米糕是大米油锅炸秒钟后,炸金黄『色』米花捞,然后白糖锅熬糖浆,倒入米花翻版,最后撒上黑芝麻放入模具中压实,切方块就。
而冰糖山楂则是和冰糖葫芦一的做法,新鲜山楂裹上芝麻糖浆,虽然简单,但当个磨牙的零嘴再好不过。
顾茵目光不离舞台,捡了个个糖山楂小口吃着。
因为位置靠近舞台,白净的脸被舞台周围明亮的灯火一照,仿若蒙上了一层的轻纱,朦朦胧胧的。
这当然是顾茵在多番实验之后弄来的灯光效果,为了衬托女角的美貌的。
却想这的灯光,也把衬托的越发好看。
所谓灯看美人,别韵味,武青意定定地看着,不由失神——
鲜红『色』的山楂果被白皙纤长的手指捏在指尖,点了口脂的小嘴微微张开,将那山楂含在了唇见,然后轻轻脆脆一声响,咬了一小块。
武青意喉间发紧,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两。
顾茵扭过脸见了,便探身过去,把小桌上的两个盘往他面前推了推,“是不是用朝食就过来了?先吃点这个垫一垫。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都是甜食。”
话音未落,武青意已经拉过的手,就着的手,把手上的半颗果叼进了嘴里。
“是很甜。”他意义所指地道。
虽只接触了短短一瞬,但是顾茵感觉之间似乎被他的舌头扫过,顿时脸颊绯红地嗔道:“桌上还这么,偏抢我的做什么?”
武青意还是笑,“还是你手里的甜。”
然后他把外头的糖衣咬开,吃了里头的山楂果,顿时被酸的顾不上笑了,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顾茵也顾不上窘迫了,忍着笑道:“我就是和你一吃不得酸,所以慢慢吃。”
说着话又把茶盏往他面前递。
武青意皱着脸并不接,昂了昂巴示意。
顾茵再软软地瞪他一,揭了茶盖送他唇边,喂他喝了好口热茶。
总算是综合了口中的酸味,武青意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此时舞台上已经演书生高中的消息传回,儿媳『妇』被赶家门,在外头讨生活,又是打雷声又是大风的,上还起了鹅『毛』大雪。
楚曼容依旧穿着单薄的衣衫,哆嗦着嘴唇抱着胳膊,伴随着凄怆的二胡声,踉踉跄跄地走在路上,真真的是见伤心,闻落泪。
这次不等武青意发问,顾茵就解释道:“那是纸片,装在顶上的框里,场工一拉,那框倾倒来,就是‘雪’了。”
武青意笑着接话道:“那打雷不是该雨吗?怎么是雪?”
“这叫‘雷打雪’,降雪的同时伴打雷,虽不多见,但也是自然现象嘛。”顾茵狡黠地眨眨。
谁不知道这时候一场瓢泼大雨效果更好呢?
可是又高压水枪,造不那种大雨的效果。而且就算用别的法代替,在室内做这种效果,淋湿了整个舞台和所道具,也不好收拾!
后头舞台上帷幕落,看客们前头都看的目不暇接,赶紧趁着这个空档去如厕。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舞台上的场景已经换过,楚曼容已经了食为做工,开始表演扯面了。
这手上的功夫是真话说,加上换了女堂倌的工作服后,的姿容和身段完全展现了来,真真叫人看的移不开。
只除了武青意,他并不怎么看舞台,还是看着顾茵。
顾茵被他看的都要羞恼起来了,低声埋怨道:“不然回我演角得了!让你看个够。”
武青意先是好笑地点点头,转头又反口道:“那还是不,只我一人瞧你就是了。旁人瞧你,我要不高兴。”
顾茵红着脸,扬手做势要打他,武青意立刻把的手捏住,只笑道:“怎么好端端地学娘抬手打人?让旁人见了,指不定怎么想你呢。”
“想我什么?我就是母老虎,怎么了。”
顾茵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那点小力气根本不能和武青意的相提并论。
虽说两面屏风,可后头还坐着人呢,顾茵也不敢闹太大阵仗,只能乖乖让他牵着。
武青意的大掌轻轻『揉』捏的手掌,想了从前在废帝身边举事之前,第一次握的手宽慰。
彼时他还不知道前乔装打扮的厨娘就是自己的发妻,他小心翼翼地不敢越矩,察觉手掌的茧,只在心中怜惜生活的不容易。
如今兜兜转转,他们的手掌相握,虽还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底不用再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
顾茵的手背还和从前一的柔软,掌心的茧也因为顾茵这段时间不用辛苦劳作,变得柔软了许多。
他粗粝的指腹在顾茵的掌心来回游走,那亲昵而又满是爱怜的意味,让顾茵的掌心起了酥酥麻麻的颤栗之感。
那酥麻如同涟漪层层扩散,赶紧捉住他四处捣『乱』的手指,带着警告意味地轻轻捏了回去。
武青意看了一砣红的脸颊,这才再『乱』,只是攥紧了整个手掌。
一直这整场话剧演完,一众演员和场工都上台鞠躬致谢了,顾茵才抽回了自己的手。
顾茵的手都被他『揉』捏得起了一层薄汗,看其他人都起身了,拿帕擦了手,询问众人什么建议。
文大太太笑着道:“不瞒你说,从前我是不怎么看戏的,觉得戏园喧闹,只是因那本……”
说着顿了顿,给顾茵一个“你懂的”的神。
顾茵立刻会意,前头两套戏本都是文大老爷『操』笔,虽署名,旁人不知道具体作是谁。但文大老爷和文大太太伉俪情深,且文大太太是个嘴紧靠得住的,所以自然瞒着。
文大太太前头看戏,纯粹是给自家夫君捧场。
文大太太又接着道:“这次看话剧,虽也是为了捧场而来。但后头我是真看进去了。”
文二太太也过来跟着夸赞道:“是啊,我是个老戏『迷』了,但是从前戏台上三不五时『乱』糟糟的,总是看精彩处,就被人打断了兴致。这个真不错,帷幕一落,场景一换,还工夫去如厕。”
文二太太所说的“『乱』糟糟”,是指传统戏曲的舞台布景虽然简单,但也需要更换。而场工搬桌,更换布景,甚至端茶递水,都是不避着观众的,另一边还其他角儿继续表演。场面经常会显得混『乱』。
如文二太太这注意力不够集中的,经常看着看着就只顾得上看后头的人忙活,然后漏听了漏看了在表演的戏份。
后头陆夫人等人也都跟着夸,从各个角『色』夸布景,恨不能给顾茵夸一朵花来。
看们都接受良好,顾茵又试探着问:“那我若是排演别的,精怪和书生的那种故事,夫人们可愿意看?”
这《亲缘记》算是小小试水,因为这戏前头卖得好,就算一时间不知道话剧为何物的看客,卖这个本的面也会来看看。
但再演别的,自然就这效果。
而且这种戏码肯定得涉及术法,布景道具上都得花不少心思。
文大太太等人却比顾茵想的还激,陆夫人当即就道:“那自然最好不过,我就喜欢看妖精和书生!”
其他女客听了都不约而同掩嘴而笑,陆夫人也不恼,只笑道:“怎么?你们不爱看那?”
时百姓消遣少,女的消遣就更少了,最流的一是听戏,二就是看话本上缠绵悱恻、情情爱爱的故事。
其他女客们笑归笑,还都是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后头顾茵就请大家回去后写自己最想看的,或看过的最喜欢的话本。
这后头再排新戏的时候,顾茵直接按着众人的喜好去请人写,或去买那个话本的授权就行。
众人聊过一会儿,时间也了午。
女客的夫君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且午饭过后,午的场次也要接着再演,上午便先这散场。
顾茵送了众人去,还走门口,就听走在前头的一位女客惊呼道:“怎么放了这多的花?”
顾茵快步去,只见食为门口廊,目之所及,姹紫嫣红一片。
虽然时值初春,但冬日刚过,花草才刚吐『露』嫩芽,还不盛开的时候。
所以那位女客才会这般惊奇。
“顾娘真是好本事!”客人们自然把这归功顾茵。
顾茵却知道这不是自己安排的,转头看周掌柜询问。
周掌柜朝着挤挤睛,又朝着武青意努努嘴。
顾茵这才知道,这花都是他弄过来的。也难怪他会来晚,想来就是去费心搜罗这了。
他们的眉官司瞒住陆夫人这的人精,陆夫人再和旁边的个手帕交耳语句,众人便都会意。
“顾娘不只是好本事,还是好福气呢!只是这送花之人未免太实在了一,怎么还连带着花盆一起送?”陆夫人说着,众人都促狭地笑了起来。
陆夫人说的不错,食为门口的花不是花篮或花束的式,都是一盆盆的,连着根带着土的。
顾茵耳根发烫,又羞又好笑。
武青意被人说的也跟着红了脸,不过他肤『色』黝黑,不凑近了看不来。
最后顾茵拱手求饶,总算是让陆夫人等人再接着打趣。
后头顾茵送们上马车,陆夫人最后留了一留,询问道:“最近气实在好,五日后我要办一场马球会。不知道你空过来和我们一道玩?”
不等顾茵说话,陆夫人接着道:“可是要说不会打马球?”
顾茵点头说是,“不怕夫人笑话,我不止不会打马球,马也不会骑。”
陆夫人说这什么,又一边看武青意一边道:“不会好可以学一学嘛,你家那位的马上功夫了得,千军万马都教得,难道还教不会一个你?”
顾茵红着脸嗔一,转头看武青意。
武青意笑起来,同点头示意。
顾茵便应承来,“那好,那时候就全赖夫人招待了。”
后头送走了一批客人,武青意走顾茵身边,『摸』着鼻歉然道:“我回就知道了。”
顾茵还反应过来,问他说知道啥?
“知道送花不能带着根土和花盆呗!”武青意的小厮抢着回答,又想着帮他邀功,接着道:“夫人不知道,这都是将军费心搜罗的,是从花农那里买的,是从同僚家里买的,还从城外寻得的……因是初春,好多花都还开,可不容易呢!”
武青意看他一,小厮这才止住了话头。
顾茵笑起来,看着武青意摇头道:“去了根土的花放日就会凋谢枯萎。还不如这呢,能摆好久,还能为一道风景,为酒楼增『色』。”
武青意面上的窘迫之『色』这才褪去,轻声回道:“你喜欢就好。”
两人都再说什么,一高一矮相隔半尺站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把那小厮看的一身鸡皮疙瘩都来了。
后头顾茵留武青意在酒楼里吃过午饭,要接着招待午场次的看客,而武青意则要去城外军营上值。
军营的『操』练是机械式的重复运,枯燥而乏味。
今日的武青意却是兴致满满,进了军营后就换常服,穿上铠甲,开始『操』练将士们的马术。
在行军打仗时能骑马的除了骑兵,就是身上职位的,一般的士兵并不用练习马术。
新朝开创如今已经一年余,这人虽不至丢了本事,但如今太平,他们身上又都官职,已经比从前懒散了不少。
武青意压着他们『操』练,谁都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练。
从午一直练黄昏,一的『操』练总算结束,将士们心里叫苦不迭。
然而这并不算完,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
休憩的时候,将士们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商量着为什么将军突然这般。
但商量来商量去,众人还是一头雾水,后头人了结论道:“一定是我们最近太过疏懒,将军碍着往日情分,顾念着我们的面,不好责备我们,所以通过『操』练我们,来给我们提醒!”
“将军真是观察入微,不怕诸位兄弟笑话,从前我骑马也是一把好手。想休整过一年,这两骑多了马居然会磨破腿。真是对不住将军的殷切期望!”
众人纷纷自责,再不敢叫苦,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如同当年刚入军营时一般,勤加『操』练起来。
了第六日,众人都习惯了这高强度的『操』练,准备在武青意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却突然听说他今日告假了。
…………
一大早,顾茵就起了身,穿上了让府里绣娘赶工而的骑装。
骑装比一般的衣裙紧窄,更能勾勒凹凸致的身形。
顾野晨间起来就连连夸好看,又嘟着嘴不高兴道:“我的黑马都只在家里骑过,还去过外头呢!可惜今日要上课,不然一定跟娘一道去。”
顾茵就安慰他道:“春结束的时间还早呢,娘这次先去看看。回等你休沐,再带你和武安一道去踏青。”
顾野这才高兴起来,洗漱之后他急着从隔壁烈王府发,而是去了前院武青意的书房。
武青意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劲装,同自府里绣娘之手。
顾野见了又忍不住酸溜溜地道:“叔和娘的骑装颜『色』虽不同,但花纹却是一的呢!”
武青意好笑地抿了抿唇,道:“听说府里绣娘这日还在做两身小骑装,和我们的也是一的。不知道是给谁的呢?”
顾野忍不住笑起来。
他就知道他娘从不因为他年纪小就糊弄他,真的想好后头要带他和武安去玩的!
“那我就把娘交给你啦。”顾野止住了笑,认真地看着他道。
武青意也『色』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照顾好。”
虽说顾野还不满七岁,但一大一小两人此时不用再多说什么,自一种男人间的默契。
后头时辰不早,顾野就发进宫了。
武青意收拾妥当,也了书房。
小厮要跟着他一道去的,他也是穷苦身,头一回去参加马球会,忍不住声问道:“将军,打马球很危险吗?需不需要小的多带点人手?”
武青意被他问的一头雾水,“马球就是骑着马,用球杆击球入门。虽会分两队,但都是同好,不算得什么危险。带那么多人做什么?”
小厮挠着头不明白道:“那小公怎么那般郑重其事的?”
武青意但笑不语。
顾野哪里是在说今日的马球会呢?
这小崽是终认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