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朋友？新生活！

据说黑暗中人的听力会变得异常敏锐。关于这一点，昭昭在第十一次被隔壁传来的声音打断自己的幻想后有了深刻的体会和理解。

以前昭昭不会这么觉得。在过去漫长的黑暗生活中，她的思绪可从来都没有被什么声音打断过，这么说有些不太准确，应该说，过去的她仿佛被黑暗同时剥夺了视觉和听觉。

毕竟，这里过去荒无人烟，除了她连一个活物也没有，哦不对，过去这里活的死的统共就这么一个，便是昭昭。

可如今阿暄来到了这里，情况便与过去大不相同了。他似乎并没有像昭昭那样痴迷于幻想，因此他的大部分时间都会用来做一些在昭昭看来稀奇古怪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昭昭在过去独自生活时统统都没有做过。

所以当隔壁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时，昭昭总是忍不住轻轻问一句：“阿暄，你现在在做什么呀？”，然后偷偷在心里期待着自己的邻居可以告诉自己一些新奇的事物，然后邀请自己过去和他一起玩。

从阿暄那里，昭昭知道了很多过去听都没有听过的“小知识”。

比如，阿暄会“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虽然在昭昭看来黑暗中实在没什么条件可以收拾东西，再加上她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但是当阿暄说收拾东西是为了以后做打算的时候，哪怕昭昭从未想过关于以后，也很热心地提出要和阿暄一起收拾。只可惜这项提议被阿暄一口否决。

又比如阿暄他只会用很少的时间来睡觉，“我想要尽量保持清醒，毕竟我没有办法确保这里是绝对安全的。”阿暄是这么回答昭昭的疑问的。

昭昭直到很久以后才能理解他说的这番话，关于“保持清醒”和“这里的安全”，显然昭昭此时并不认为这会是比睡觉更加重要的事情，但是既然阿暄这样做，她便提出自己也要试一试和他一起，不过这个提议也是被自己的邻居否决掉。

他安慰昭昭，虽然这安慰听起来更像是威胁：“我本来就不需要很多睡眠，可是你不一样。如果我的到来会这样不好地影响你的生活，那我还不如没有来到这里”。

这之后昭昭就没再敢跟阿暄提出要“学习”他的生活方式。直到这一次——

这一次昭昭睡醒后听见旁边有脚步声向远处延伸，她试着叫了声“阿暄”，阿暄立马转过身跑了过来：“你醒了？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

昭昭摇了摇头，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发了会愣才反应过来对方没有办法看见自己的动作，忙回了一句：“没事的，我没有被吵到。”

阿暄早就在昭昭旁坐了下来，双手反撑在身后侧过头看昭昭。昭昭以为在黑暗中阿暄是完全看不到自己的，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感觉到阿暄在哪里，其实阿暄也是一样，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昭昭的动作和表情。

在黑暗中，人们的感知能力会被放大，这句话确实没错。

“你刚刚是在走路吗？我听见你走了很远，还以为你要离开这里了。”昭昭刚醒来的时候声音总会有些哑，加之她本就轻柔的声线，听起来有些像在撒娇。

“我刚刚在跑步，我想试着运动一下。因为长时间在这里坐着不动总感觉自己的关节都要’生锈’了”，阿暄笑意渐浓，“你放心，我是不会离开你身边的。”

“幸好你不是要离开，不然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太无聊了。”昭昭敲敲自己的头，总想清醒一点，“而且，我总感觉你好勤劳啊，就比如说跑步，我感觉自己只愿意在脑中想象一会儿，真跑起来肯定是不行的。”

“你倒是一直这个样子，懒洋洋地，最多只肯散散步。”阿暄笑着说。

空气停滞了一瞬。

如果昭昭这时候可以看见自己的新邻居，一定会发现他的脸色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闪过了迷茫但又痛苦的情绪。阿暄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害怕昭昭体会出这句话所隐含的意思，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

不过事实证明，阿暄的担心只是多余的。因为此时昭昭只是有些懊恼，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让刚认识的邻居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本质，她有些担心阿暄嫌弃懒惰的自己。

一个人自责又担忧，听见对方不言语，以为她听出了什么或者想到了什么，一直在想该如何解释刚刚说的那句话。而另一个人懊恼加上担忧，同样听见对方不言语，以为他不愿跟这么懒惰的自己聊天，一直绞尽脑汁想该怎样重新开始一个新的话题，最好让阿暄忘记自己刚刚的那番言论。

一个想解释，一个想掩饰。一时间，竟没有人再说些什么。

这次，是昭昭开始了新话题的第一句话：“阿暄，要不然，我们一起去跑跑步？”。

她其实纠结了好久，虽然内心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是为了不让这个新朋友嫌弃自己，她还是在散步和跑步之间选择了跑步。

如果昭昭能再多一些与人交流的经验，她便会知道重新提起跑步这件事并不算什么新话题，对缓解尴尬的气氛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幸好，阿暄听见昭昭这样说便知道她没有听出那隐含之意，内心偷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懊恼自己刚刚让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很为难。

他回答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跑步，我当然也愿意，只是我刚刚跑了一阵子，现在有些累了，我们一起随处走一走散散步，你觉得可不可以？”

“当然啦。”昭昭听了很高兴，“我其实很久都没有去远处散步了。散步的话，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吗？”

“现在这种情况下散步，我们不需要带什么其他的东西，”阿暄解释道，“如果是在我们过去生活的环境，我们可以在散步的同时闲聊，可以看看周围的大自然，偶尔停下来和路边的人聊聊天，或许还能在天气合适的时候带着些食物去草地上野餐，不过现在，我们可以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在这个地方也很难有其他人找过来。不过，只要你不觉得无聊，我们可以经常去散步的。”

昭昭听出阿暄话语里的惋惜，她现在有很多的事情没有想起来，一片模糊的记忆也让她失去了很多生活的小乐趣。但是阿暄不同，虽然他连过去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但是他却记得很多有趣的事情，就像是刚刚他对于“散步”的解释，昭昭对此很是羡慕。

“这里一片黑暗，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做一些和过去一样的事情的，比如我们还可以在散步的同时闲聊呀，”昭昭安慰阿暄，“这总比我以前的生活好多了，过去你还没有来这里的时候，我除了睡觉就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么多年只有两个奇怪的人来到这里，一个哭着找儿子，一个哭着找妹妹，可是我不是她的儿子也不是他的妹妹，所以他们都离开了。到后来我干脆连幻想和梦都分不清楚了。你来了之后就好多啦，我有了朋友，还可以和你说许多话。”

“或许在这黑暗中，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要好的”，阿暄认真地看着黑暗中的昭昭，“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我见到了你，你还愿意听我说那些旁人根本不屑一顾的事情，我真的很开心，所以——”他小声补充道，“你不会像以前那样孤单了，一直都不会了。”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