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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听雪

积雪渐化时,又有新雪至。

昨夜服了另一丸药,他又好了些,手不再如昨日那样或冰冷或燥热了。今日有节气,小雪至。

“千秋,喝碗热汤,今日烙了新饼,小雪节气,你看这雪飘得如同撒盐一样。”大婶给檐下坐着看雪的她端了一碗热汤,冒着丝丝热气。

“谢谢大婶。”肃千秋笑着接过来喝了一口,“很好喝,大婶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大婶摇摇头,“不用,你照顾好那位郎君就好啦。对了,他还未醒过来吗?”肃千秋抿了抿嘴说,“没有,昨晚吃了那丸药就睡到了现在,那个小神医说这是在解毒,估计近午时能醒过来。”

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大婶说,“是醒了吧,你去看看,我把饼取出来去。”肃千秋把碗放在一边,站起来往屋子里走,正好看见相里贡坐在床榻边,扶着灯架想站起来。

“你别动,我来扶你。”她急忙忙小跑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吃力地要把他拽起来,“你能不能使点力气,我很吃力的。”

“是下雪了吗?”相里贡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声音有些哑,而她听起来只觉得相里贡很憔悴,很脆弱,很需要人陪着。

“是,下雪了,已经下了许久了。”

“我想去看看雪。”

肃千秋因为觉得相里贡很脆弱,于是也不说他看不见还要看这种话了,只是静静扶着他往外走。

檐下摆了一把椅子,是她刚才坐的那一把,肃千秋扶相里贡坐下,又取出一件她包袱里的厚重些的衣服给他盖好。

院子里的雪积得厚厚的,已被扫除两条路出来,路与雪黑白分明,而天上仍飘散着如絮一样的雪花。

肃千秋悄悄看向一旁的相里贡,他静静地坐着,仿佛真能看见一样仔细认真,于是她闭上眼,渐渐的好像所有的感官都被打开。凛冽的冬天特有的寒气涌入鼻腔,耳边纠缠着雪落下的声音,屋外行人走路的吱呀声,这侧厨房里的各色声响,交叠在一起,在脑海里展开一幅迷人的画卷。

原来看不见是这样美妙的一件事,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听得更清楚,鼻子也闻得更清楚,甚至指尖能感受到一层一层划过的冷风。

蓦然,她的手被温暖包住,肃千秋睁开眼,只见相里贡的手握住她的手,往外伸去,手上落了冰凉的雪花,带来丝丝凉意。

“小熙,下雪了。”

“嗯。”肃千秋点头看向飘扬的雪花,看他们随风飘舞出各自的轨迹,或飞上高檐,或坠落地面,若非狠下心,谁又会奋不顾身粉身碎骨地砸进尘世?

“记得年初时,三张拜帖都未能打动你丝毫,那时你我还是在那样的境况,而如今却一起坐在这檐下说话。”

提起年前,她觉得好像过了许久,又想了想这快一年的时光里,与她相处最久的竟会是相里贡,不禁觉得有些神奇,去年的此刻,她还坐在肃家里算计着京都里的势力分布,而此刻她已与曾经深以为敌的相里贡同仇敌忾了。

“是啊,你去浮沉阁的那一夜,天上也下了这样的雪,我刻意去了浮沉阁,只是为了看太子殿下一眼。”肃千秋戏谑道,嘴角勾起明艳的笑意,连眼睛里也盛满了欢喜,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听见后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绽放在白雪纷飞的时刻,万物仿佛都是一个陪衬。肃千秋觉得他笑起来真是太温柔了,这种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能锦上添花一样地出现在他的脸上,她的脑海中不禁就蹦出了天人之姿四个字。真想就这样看下去,一直看下去,就这样看着他,看他这样的笑容。

“这是场大雪,不知京都里此时有没有飘落半片雪花。”他的嗓音低沉,眸光深沉如渊,如玉的指尖随意搭在膝上,周身的气质似乎也泛着良玉的光泽。

肃千秋微微仰头眯了眯眼,视线从围墙上投出去,看见的只有难辨的天色,雪仿佛下成一层一层的,穿过层层雪幕,映在土黄的围墙上。

旧垣新雪,天地有灵。

…………………………………………

“娘娘,太医令来给您请脉了。”真儿拨开鹅黄绣并蒂莲纹的锦帘,轻声唤醒侧躺着小憩的容妃。

容妃缓缓转醒,眼底有淡淡的乌青,看起来十分憔悴,她伸出细嫩的手,真儿扶着她坐好。

“真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了?”容妃微微蹙眉,抬手揉了揉鬓角。真儿回她,“娘娘,才刚巳正。”

容妃抚着肚子,眉眼里有些哀愁稍纵即逝,脸上又挂上淡淡的笑容,任真儿扶着往外走。

太医令请脉时,容妃闭目凝神,真儿为她轻揉着额头。自有孕已来,她就百般受罪,三天两日的小病小痛就没停过,夜间睡不安稳,白日里也没什么精神,宫中的事她也无暇去管了,一切都推给了淑妃。

“娘娘近日仍是神思不安吗?”

“嗯,且食无味,寝难安。”

太医令施礼后起身,“娘娘脉象如旧,只是安胎药还是要按时喝着,女子有孕易虚弱,还是仔细着好。”真儿自袖中取出银钱递进了太医令手里,太医令知礼地收下了,“有劳太医令了,娘娘与小龙子都拜托您了。”太医令的面色仍波澜不惊,只是道一声本分而已就行礼退下了。

几乎是一刻不隔地就有宫女端上来一碗味道浓重的安胎药,银质的精巧小碗里装着让她觉得恶心的药汁,容妃的心里顿生烦躁,就有要打翻药碗的冲动。

真儿轻轻捏了捏容妃的瘦削的肩,轻声安慰道,“娘娘辛劳了,方才太医令也说了,这些个安胎药还是要按时喝下去,才对娘娘和小皇子都好,娘娘身子不适,更该按时喝些才能调理好,调理好了就不那么难受了啊,娘娘喝些吧。”

容妃听她一番话,心里的怒气也消了些,但仍不愿看那药碗一眼。真儿见状又笑了笑,“娘娘身子不适,国公爷也很挂心呢?想着什么时候请娘娘回府住一二日,也好修养修养,近日正同陛下说呢。”容妃眼里乍现些光彩,转头问真儿,“真的?哥哥真是这样说的吗?”

“自然了,奴婢何时对娘娘打过谎?国公爷还说,娘娘如今辛苦,更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所以啊,娘娘,这安胎药还要按时喝。”真儿从宫女手里接过药碗,仔细地凉了凉再递到容妃面前。

容妃看着这黑乎乎的药,心里顿生些希望,取过药碗,皱着眉头一口气饮下,再递到宫女手中。

真儿已奉上一盘酸梅子在她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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