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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站台(1)列车上。

疾驰而过的璀璨光影, 在黑的如同墨池的底『色』里,显得光怪而神秘。

别人的诗都是画在白底子上的画,李贺的诗是画在黑底子上的画,故颜『色』特别浓烈。——青岫望着眼前情景, 脑中突然冒出汪曾祺先生评价李贺的诗时所说的话。

青岫的目光从车窗转向车里, 事实上, 是从那些急景流年似的彩『色』驰光的倒影里, 发觉自己面对的其实是一面玻璃窗,这才试着目光转向身处之。

车厢雪白干净, 空调温度适宜,但车内座位排列却是老式列车风格, 与青岫并排坐着两个人, 对面的座位上有三个人。

青岫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乘坐过这种列车了,突然与陌生人这近距离面对面坐着, 很是有些别扭。

对面的三个人里有两个在闭目养神, 另一个则眼神空洞望着窗外。

青岫直觉这些人都不是结契者。

真正的结契者即使有意掩饰身份, 不可能集体呈现出如此真实自然的状态。

其结契者在哪里呢,在这趟列车里?还是在车外面的什么方?

一进入契境突然出现在疾驰行驶的车内,总让人觉得下一步发生的事情与这趟车有关。

青岫有心想站起身来沿着过道观察一下整列车的情形,包括旅客们的状况。但车内过分的安静令隐隐有些不安。

虽然车厢内能听到轻柔的音乐声, 但却完全听不到任何人声, 论是高声交谈, 还是窃窃私语, 全都听不到;小孩子的吵闹声,睡觉者的呼噜声;整行李的声音,走路的声音……全都听不到。

包括吃东西的声音。

坐在青岫旁边的年轻人正在低头吃面包,吃口灌一口矿泉水, 完全声息。

并非敛收声的声息,而是按下了消音键的那种声息。

由于目前没有看到有人离开座位,青岫不想轻举妄动,此刻便只得坐在座位上静观其变。

因为完全没有原身记忆的支撑,所以青岫先观察了一下此刻的自己——洗得发白的旧衬衣,穿了太久以至于布料变软的布裤,的运动鞋,像是第一次上脚。

随身携带一只男士帆布斜挎胸包,青岫打开拉链,手『摸』进包内,当手指接触到手机的时候,青岫感觉自己松了一口——在这个声音消失了的界,起码还可以用手机联络信息。

包内的东西非常简单,除了手机,是一包纸巾,和一个『摸』起来旧到破皮的钱夹子。

青岫先掏出了手机,是一只古早的黑『色』翻盖手机,很显然是买的手机,连屏幕上的薄膜还没揭开。

青岫摁亮了屏幕,手机乎是刚出厂状态,点开很多功能,都提示是第一次使用——除了通讯录,里面已经存了一个手机号码,名字是“志强”。

通话记录是空的,短信箱是空的,没有和任何人的联系记录,包括“志强”。

青岫意间翻到了手机铃声类型,此时是响铃加震动的设置,青岫想了想,选择了其中一个铃声,摁下播放键,手机显示铃声在播放,但青岫听不见一点声音——观察周围的人,对面两人依然在打盹,靠窗的女士依然眼神空洞发呆,身边的年轻人吃完了面包,又开始吃山楂卷,空里却闻不见这类食品该有的甘酸味。

铃声一直在响,自己听不到,周围的人显然听不到。

青岫关掉铃声,同时删掉了通讯录里“志强”的号码。

那串十一位的手机号已经完全记在了青岫脑子里,很显然这个号码很重要,很可能是这个契界的核心信息,还是记在脑子里最保险。

青岫没有拿出钱夹,而是把手伸进包里钱夹打开『摸』了『摸』,里面有约两千元左右的现金,还有张硬硬的像是名片小的卡片。

鉴于对面和身边都是人,青岫并没有把钱包掏出来查看那些卡片。

对面的两个人还在打盹,尤其挨着过道的那位,如果这个界有声音的话,此时一定是呼噜震;中间那位戴着眼镜手里紧紧抱着公文包的,睡得相对比较斯文,只是一下一下有节奏点着头;挨着窗户的女士显然没有这二位的睡意所感染,她依然盯着窗外发呆,此刻或许有些倦了,不再笔直坐着,而是脑袋靠在了车窗上。——正是这个动作,令她更像一个真实的人,而不是机器人或是别的什么。

她的眼神在空洞之余似乎有了些其东西,青岫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情绪,愤恨,伤感,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的戏谑。

在青岫认真打量她的同时,车厢内的空突然猝不及防发生了变化,变化的不是空的味道,不是空的速度,而是一种……像那位女士的眼神一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青岫这吃惊望着女士头顶上方突然出现的一只狗。

没错,是一只狗,一只黑狗。

它此时悬浮在这位女士头顶上方,它的个子并不,这种类型的狗不可能长成多么巨。

但它又比狗的实际尺寸小很多,起码比女士的脑袋要小,距离女士头顶约有10公分的距离。它卧在那里,和光同尘般的不发出任何声音,与整个界相安事。

狗看上去很干净很健康,应该是一只人类善待的宠。

女士依然靠在车窗上,眼神涣散望着窗外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些像烟花般的五光十『色』。很显然,她并不道自己的头顶上方悬浮着一只黑狗。

青岫的目光把周围一切打量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狗的身上,对,它还在那儿卧着。

因为这只狗的存在过于荒唐怪诞,以至于青岫脑中马行空联想到一些神神怪怪的事情上去,比如这只狗是哮犬什么的……又或者是《耳食录》里生着狗脑袋鬼脑袋的桃园小人,《酉阳杂俎》里寄宿于少女鼻息肉中的『药』仙,《聊斋志异》里睡在腐书中的龙……

青岫对上了狗的眼睛,想道这只狗是不是能看到自己,是不是偶尔卧在上空的某个结界俯视着这个聊凡尘,然后突然很惊讶发现,坐在对面的那个穿着旧衬衣的凡夫俗子居然能看到自己。

但是很显然,这只狗根本看不到青岫。

它概是活在另一个界中的狗,以一种类似海市蜃楼的方式折『射』在了车厢里。

狗站起身来,摇了摇尾巴,用特有的狗狗眼仰望着上方,看起来它很高兴。

青岫正想观察它下一步的变化,那位靠着车窗的女士突然变了脸『色』,她紧紧捂着嘴巴,似乎有些反胃的子。

青岫仅仅在女士脸上度过一瞬的目光,再往上看发现那只狗消失了。

以至于青岫觉得刚才的狗仅仅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女士掏出纸巾再次捂住嘴巴,如果这个界有声音的话,她一定发出了干呕的声音。女士站起身来,捂着嘴巴往外走,坐在对面的青岫急忙收了收自己的腿,以便为对方腾出更多的空间。

坐在青岫身边的年轻人此刻正低头从椅子下方的行李箱里拿东西,并没有注意到女士要从这里经过,的身体完全挡住了女士。

女士脸『色』非常难看,好像已经呕吐出来了,她紧紧用纸巾堵着嘴,另一只手拍了拍低着头的年轻人。

青岫再次感觉到了刚才那股熟悉的空的变化,这次较上次要轻微一些,但青岫很快再次发现了奇怪的现象——女士的上方居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空心对话框——没错,是一个对话框的形状,用白『色』的线勾勒出来。

对话框里有白『色』的字:非常抱歉,借过一下。

年轻人这才抬起头来,手里拿着一个从行李箱中翻出来的桶装方便面,抱歉笑了笑,对话框从口中喷出: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着找东西了。

女士显然已经没时间再和人客寒暄,当年轻人坐正了并自己的腿收回来之后,女士慌不择路向列车卫生间跑去了。

年轻人有些尴尬,对上了青岫的目光,很快在的嘴旁出现了对话框:昨晚熬夜加班,早上没来得及吃东西,很饿。

青岫不太擅长这类的对话,再说不怎把那个奇怪的对话框变出来,正想着这些,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对话框,同是白『色』的框线和白『色』的字:这个时间火车上应该有开水吧?

自己已经尽最努力去和陌生人寒暄了。

原来对话框的诞生并不难,只要想说话,自如出现。

年轻人笑了笑: don''t worry.咱们这列火车上24小时都有开水。你吃面吗?我买了好桶。

青岫礼貌回应:thank you. i''ve already eaten.

年轻人愣了一下,才笑道:好说好说。

年轻人拿着自己那桶香辣牛肉面站起身来去泡开水了。

青岫这才发现,对话框和真实的说话还是有些区别的,确切讲,对话框其实比真实开口说话要更真实一些。比如自己刚才因为听到了年轻人说的英语,习惯『性』想用英语来回复,但没想到对话框里直接显示出来了。如果是开口讲话,应该不这么轻率说出来。

当然,对话框还不至于莽撞自己的心活动完全表『露』出来。

青岫不再思索这个界的奇怪表达方式,趁着自己对面和旁边的人都不在,从挎包里『摸』出了那个皮夹子,迅速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现金之外还有张火车票。

原来自己刚才『摸』到的那些像名片似的卡片是这些火车票,它们和现实中的火车票有些区别,质结实,有些像塑料,非常耐磨。

青岫盯着最上面的那张火车票,票面信息显示了自己这趟行程的出发和目的,同时显示了购票者的姓名。

出发:藻井。

目的:磊洲。

购票者姓名:@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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