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魔皇为皇。

朝阳的第一缕光芒洒落长渊之时, 灰蒙蒙的洗泪河刮起一阵轻风。

这风不像往日那般森冷强劲，如同温柔的手掌轻抚过干涸的河道，终年不散的灰雾似乎有了片刻宁静。

一根细长的红绳从林清沅指尖弹出，一端缠在南棠腰间, 一端被林清沅紧紧攥在掌中。

“南棠, 你真的不需要多带个进去？”林清沅不放道。

她脚下所踏之地然布好大阵, 四周七面大法幡，七面法幡错落围, 将她包裹在正中间, 四十九朵白莲缓缓浮在半空，淡淡金光流淌过, 将她衬如同临凡仙。

这便是东慈斋的六道引魂阵，可启轮回, 可度亡魂。

“不需要。”南棠按按腰间红绳, 冲她点了点头，纵身掠进洗泪河的灰雾之中。细长的红绳随着她的动作被抽长，林清沅盘膝坐到法阵正中, 指尖凌空画符，不断有黑『色』符文附于红绳上, 没入灰雾。

灰雾里一片『迷』茫, 让分不清东南北，发现有闯入之后, 都朝她涌去。

经过了近万年, 也不是没打过这批魔军秘宝的主意，然不管是悲雪宗的，还是廊回山的，花费大把精力进入洗泪河后都没找到藏宝地的入口, 日子一久，便渐渐觉那只是个讹传讹的传说。

“呵……”顾灵风的声音响起，“就算让他们找到入口，也别拿到那批秘宝。”

四周的灰雾张牙舞爪地『逼』近南棠，阴冷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般覆盖在她皮肤之上，令她体内的春种自动催发，将生气灌注全身，对抗这股足蚀骨融魂的魔气。

“宁为玉碎不作瓦全，我魔军之物，若无烈魔令在手，起之必溃，谁都拿不走。”顾灵风解释着，虚影从剑上逸出，站在灰雾之间，恍若回到当年。

四周灰雾突然静止，像风停止了吹动，灰雾里幻化出无数张狰狞面孔，空洞的眼与嘴，森然盯着南棠，亦或是浮在半空的虚影。

“吾尊归来——”

慢慢的，呢喃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地面微微震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包围着南棠的灰雾如同上次那样，渐渐向两侧分出一条道路来。

“走吧。”

南棠尚未明白“起之必溃”的原因，便听顾灵风催自己跟上。

顾灵风经先她一步朝着这条路往飞去。

一路上，都是“吾尊归来”的声音，像欢迎，也像喟叹……

路慢慢由干涸的河道变成向上的石阶，四周被灰雾所『迷』，南棠也不知自己走到何处，只是跟着顾灵风沿着石阶朝上走，直至走到尽头。

石阶的尽头，只有一个巨大凿山成的石座，石座两侧被尖锐黑岩环抱，高耸的峭壁便是此座之背，峭壁『色』呈幽蓝，隐约勾勒着一幅线条简单的画。

顾灵风浮到石座之上，对着石座峭壁仰头凝望了许久，朝她道：“可知此为何物？”

“不知。”南棠踱到石座，摇头回道。

“此乃我的皇座，亦是沧溟鬼关图，没有烈魔令在手，进了鬼关图，必与图同焚。我宁愿这庞大秘宝化为灰烬，也绝不会让窃去。”顾灵风一说边说着一边转身，“虞南棠，坐下！”

南棠不知他要做什么，只依言缓缓坐到石座之上。

狂风忽起，原灰蒙蒙的天空刹时间变漆黑如墨，只有她背后石壁绽起了透亮蓝光，顾灵风浮身于她背后。

“吾乃魔修顾灵风，今日归来，与众修团聚。”顾灵风厉声道，双手平展，身上绽起与鬼关图相同的幽蓝光芒，“持烈魔，倚鬼关，驯溟兽，方可为皇 。”

随他一声令出，灰雾冲天起，再化无数虚影落下，一个跟着一个，齐刷刷站满了整条石阶。南棠微惊，打算转头，忽然间两条铁链从鬼关图中飞出，铮铮数声将她缚于皇座之上。

“这张皇座，不是任何都能坐的。”顾灵风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顾魔尊！你这是要做什么？”南棠震抬头，却见顾灵风的虚影经凝成一团。

一方玄青令从他的虚影中缓缓脱出，飞向沧溟鬼关图，二者相触的瞬间，峭壁上简单的线条氤开浓重颜『色』。黑『色』的海翻滚着血『色』浪花，一只巨兽劈海出，浮出海面……

“顾灵风！”南棠只觉身上的铁链越缠越紧，将她往图中拽去。

顾灵风化回形虚影，道：“别嚷，烈魔令和鬼关图都给你了，驯服溟兽，你就是下任魔皇。”

“我不做魔皇！”南棠挣扎着怒道，“你骗我？！”

什么超度魔魂，都是鬼

“我没骗你，东在图里，你不驯服溟兽成为新皇就拿不到东，拿不到东，就没办法消除他们的执念。”顾灵风掏掏耳朵解释道，又哄她，“乖，做魔皇也没什么不好，烈魔令在手，天下魔军任你调遣，你还怕什么天遗宗？”

终于，轮到他占一次上风。

超度魔魂是他的目的，但这目的里也有他的私。这么庞大的秘宝拱手让多少让他不甘，为了平复这不甘，他决定将她培养为新任魔皇，如此一来，肥水不算落入外田，他也能甘愿做她的剑灵，跟着她征战四野。

一举数。

南棠气坏，但紧缚的铁链经将她拽离石座，拉向鬼关图。

血红的浪兜头浇来，她半身入图，双手反攥铁链，停在半空，咬牙切齿看着黑海之中破海出的巨大恶兽。此兽形如龙，然头无灵角，额间生有第眼，身覆硬鳞，背生黑焰，脚踩毒瘴，朝着南棠咆哮来。

铁链绷紧，虚土爬上铁链，只闻“铮”一声震响，铁链被震断，南棠迅速退出鬼关图，不恶兽之尾从半空中缠来，拍出图外，阻住南棠去路，南棠被彻底震入图中。顾灵风的虚影咻地一下跟着飞入图里，回到龙影剑中，被南棠执于掌中。

南棠现下恨不将龙影剑折断，可沧溟兽巨尾扫来，她也顾不上和顾灵风置气，只将龙影剑祭出。剑影飞起，缠住沧溟兽尾，交缠斗起，那厢一片青『色』毒瘴涌来，南棠封闭五感，毒瘴中闪起一道寒光，巨兽尖利兽爪划过她的后背。

只闻一声金铁相刮的刺耳声响，兽爪如遇坚石，竟未能伤及南棠分毫。

她一身骨肉早在闭关之时借着夜烛髓元之威淬炼无比坚韧，再加上春种之力与虚土，这世间利器经少有能伤及她的皮肉。

然虽未见血，可兽爪上附着的巨力却将她震落海中。

南棠如流星坠入海中，消失于茫茫海面，久久未起。

沧溟兽不见了对手，巨大的兽身在海中搅动，爪子不断在海里刨过，企图找出猎物的下落。

黑海血水乃是至阴至邪之物，能腐蚀肉身，进了黑海若不尽快出来，会被蚀骨肉不剩。沧溟兽在海面上寻找了许久，都不见南棠出来，便将注意力放在龙影剑上。

顾灵风独对这只沧溟兽，叫苦不迭。他没有身，修为大打折扣，还靠着南棠能施展神威，现在南棠不管他，他只能在沧溟兽疯狂的攻击中不断闪躲。

“喂，快点出来！”

二神识相通，顾灵风急道。

神识那头，无理他。

黑海深处，淡淡青光绽起，南棠沉潜于海水之中，只将虚土神识铺开，释放出春种之力，缓缓融入这片幽深黑海，宛如在陆地那般，一点一点取这片海域的控制。

土为陆，水为川，都是灵源，都受春种所控。

也不知多久，龙影剑力量告竭，在海上疾驰，身后跟着紧追不放的沧溟巨兽。

顾灵风大急，他并不弄巧成拙和虞南棠一起在这里，见南棠迟迟不见动静，不由猜她是不是了，可二有血魂契，南棠若亡，他也不可能独存。

来去，只有一个可能。

“虞南棠！我错了成不！”

一声道歉没反应。

“虞仙尊，我错了，你快点出来！”

两声道歉还是没有反应。

顾灵风深吸口气，道：“主，顾灵风有罪，后再不敢了！”

终于，一声冷哼响起。

“顾灵风，我念你修行不易，被囚于塔下近万年，被迫做了剑灵，这对你多有怜悯，礼相待，不你竟利用我的善意骗我至此。那么你听清楚了，从今日起我为主你为仆，若有再犯，我便是折剑毁灵，也不再纵容！”

森冷女音响起，是南棠所未有的冷酷。

顾灵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道影自海面窜起，稳稳站在龙影剑上，御剑飞。

无数道黑浪随着她的出现飞出海面，如同巨爪，缠向巨兽，在触及兽身之时，这些黑浪竟通通化作石链。

这是什么术法？

化水成石？

顾灵风惊呆，下一刻，他只觉魂神一痛，仿佛被鞭笞般，待这阵痛苦缓过，他然附于龙影剑上，随着南棠落到巨兽额。

刚那阵痛苦，是南棠给他的惩罚。

吼——

震天怒吼响起，沧溟兽不断挣扎着，似乎离海出，可这片海域却渐渐化成砂石，将这沧溟兽困在其中。

龙影剑高高举起，朝着巨兽的第眼刺落。

————

洗泪河外，林清沅经盘膝持阵坐了很久，洗泪河的上空灰雾诡谲难明，凄凄风声又起，但缠在南棠腰间那根红绳却依旧平平静静，没有什么反应。

天时间转眼就过，林清沅忍不住起身。

怎会一点反应都没传来？

她有些不安，担南棠遭遇什么不测，正犹豫着要不要入河一探，可是入了河，这边的法阵就没主持……

她正思忖着，忽然间洗泪河的上空风云突变，灰雾陡然大涨，一股魔意如海浪般倾泄出，她大惊失『色』，不再多，朝河谷里掠去，可脚步还没踏出法阵，她却又驻足。

红绳颤动，一缕魔魂沿着红绳缓缓游来。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红绳，片刻后退回法阵中央，再度盘膝坐定，掐诀启阵。

莲光流淌，缓缓聚成一片漩涡，打通轮回之路。

远远地，有仿若『吟』唱的声音响起。

“新皇出——”

石阶上站立的魔修虚影一一朝着石座跪下，后化作一缕魂雾，顺着那根细细的红绳，朝着轮回路游去。

南棠倚坐在魔修皇座之上，掌中握着黑『色』烈魔令，静静看着这漫天灰雾退去，龙影剑『插』在座下左手处，顾灵风隐不出，座后沧溟鬼关图经消失，取代之的是巨大洞口。

洞口之内，堆满无数晶石灵髓法宝……

————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近长渊脉的万灵宴开宴之日。

各处修士陆陆续续赶到长渊，这其中有听到了万灵宴的消息自发赶来的修士，占些便宜亦或看长渊脉的好戏，也有收到长渊脉派出的邀帖赶来祝贺南棠出任长渊脉尊之位的修士。

一时之间，长渊热闹不行。

这可苦了长渊脉众。

长渊这地方贫瘠，也没什么可招待众修的，眼瞅着万灵宴的时间越来越近，奔马山上囤的物资一点点耗尽，杜一壶愁都快把满头长发薅光。

只会越来越多，再往后叫他们拿什么来招待家。

南棠又迟迟不出现，只对外推说还在闭关，如今别说招待来宾，经抵达长渊的修士们都开始猜测这位新任脉尊的去向了。

缇烟、嫣华众不不强挤笑脸应对众修，一边等着南棠归来。

就在这愁苦的气氛之中，南棠洞府里银魄仙鹿缓缓睁开眼眸，结束了他短暂的闭关。

落星壑的事并未解决，但夜烛觉他先回来一趟，有些事，与南棠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