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谢渺别开眼,淡声道：
谢渺念完早经后, 便屋子里东『摸』西『摸』，劲儿想着，哪些东西带到清心庵。
精致昳丽的衣裳？不不不, 庵里统一发放的灰『色』尼姑服, 穿不上。
招摇金贵的发饰？不不不, 尼姑们要落发，连头发都没，用不上。
至于那些个胭脂水粉啊，香脂香膏啊, 花钿妆奁啊就更没用了，哪家姑子庵堂里还上妆, 点个大红唇？
综上所述，什么都不用带。
谢渺安心地往榻上一靠, 打算闭目小憩会, 去蒹葭苑找谢氏用膳。
嗯，趁着还未正式出家，她得多陪陪姑母。
她刚躺下，便见拂绿进门, 一副急张拘诸的模样, “小姐，人来找你。”
谢渺懒洋洋地睁眼, “嗯, 夕宁是吧？你跟她说我睡着了, 下午找她。”
拂绿道：“不是二小姐。”
谢渺道：“那就是嫣紫？姑母什么要她通传？”
拂绿道：“不是嫣紫姐姐。”
谢渺蹭蹭软，“乔木？不见。沉杨？不见。崔慕礼？更不见。崔夕珺？更更更不见……”
拂绿听她说了一堆字，偏偏没说到关键的那个，“小姐, 是周三公子。”
谢渺皱眉，“谁？”
“周念南，周三公子。”
谢渺从牙缝中挤出，“大白的，他来海花苑找我？”
“……对。”
谢渺果断道：“不见，打都不见！”
“小姐。”拂绿道：“周三公子说您要是不去书房见他，他便来卧室见您。”
谢渺：……
拂绿哭丧着脸，“您知道，奴婢们四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还两侍卫。”
拂绿心里苦啊！听说周三公子秋狩期间救驾功，成了圣上前的大红人……这样的贵公子，她哪办法对付他！
谢渺郁闷归郁闷，知晓丫鬟们拿他没辙，默念了一大段静心咒后，整理好仪容往外走。
书房里，周念南站桌案前，目光划书架上整齐摆放的经书，到收纳箱子里，一叠叠抄好的经文……
莫非谢渺真想出家？
他内心些忐忑，随即却又失笑：不，不可，才十六岁的『毛』丫头，定是突发奇想的荒唐念头已。
他绕到案后，端详谢渺常用的紫狼毫。嗯，笔不怎么样，改日弄支顶尖的湖颖送她。
人推门进来，周念南闻声抬头，莞尔一笑，“谢渺，我来了。”
青年神采飞扬，笑容绚烂，险些晃花谢渺的眼。
“哦，”她无动于衷地道：“全京城都知道你来了。”
周念南立刻：“你听说我杀熊的事了？”
“是又如何？”她没好地道：“周三公子威远扬，不好好待侯府，跑海花苑来干嘛？”
周念南坦『荡』地道：“因为我想见你。”
谢渺恨不得拎起他丢出去，“周念南，你看清楚，这里是崔府！”
周念南自知理亏，『摸』了『摸』鼻梁，道：“我只与你说几句，说完便走。”
说时他侧着脸，『露』出颊边深深的伤痕。
他本剑眉星眸，生得俊美无俦，此时左下颚多出道三厘长的伤疤，犹如无暇瓷器生裂，突兀令人惋惜。
她愣怔一瞬，“你的脸……”
周念南曲指抚着伤疤，不以为地道：“哦，杀野熊时留下的。”
谢渺早已听闻他搏杀野熊，救驾功的消息，却不知道他竟为此破了相。
一切都变了。
前世周念南未入羽林卫，未跟随承宣帝去秋狩，未击杀野熊救下圣驾。今生他入了羽林卫，提前崭『露』锋芒，立功的同时，亦脸上留了伤疤……
她脱口出道：“太医院特制的白玉瓷肌膏祛疤，你去要瓶来擦。”
“男子汉大丈夫，伤疤是战斗的荣耀，我才不涂什么祛疤『药』。”他语调忽转，促狭道：“或者说你喜欢我这张芙蓉，舍不得它受半点伤？”
“……”谢渺无表情地道：“你爱祛不祛。”
“你别生，我擦还不行吗？”
谢渺懒得搭理他。
周念南便神神秘秘地抬高手，“谢渺，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谢渺不，直接道：“我不要。”
周念南很郁闷，“我只想对你好，你为何老拒绝我的心？”
谢渺道：“因为你我身份别。”
周念南噎得无可说，想当初他眼盲心更盲，总用此不遗余力地打击她，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我的错。”他厚着脸皮道：“待我们成了亲，我任你打骂，绝不还手。”
谢渺冷静地戳穿他，“成亲？谁许你的？你家皇后姑母吗？”
“皇后”一词精准戳中『穴』，他笑容尽收，态度却愈加坚定，“谢渺，你给我点时间，等等我。”
他又让她等。
谢渺心情复杂，前世好，今生罢，他总是执着让她等，然……
“嗷~”
细弱的叫唤声突然响起，暂时打断她的思绪。
“谢渺。”周念南从袖中变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你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小狐狸『舔』『舔』爪子，配合地喊：“嗷，嗷~”
这，这太可爱了！
谢渺差点便伸手要『摸』，随即又板起脸，“做什么？”
周念南抬起小狐狸粉嫩的爪子，朝她挥挥掌，捏着嗓子道：“渺姐姐好，我是小狐狸白饭，白饭的白，白饭的饭。”
谢渺呆，“它叫白饭？”
周念南道：“长得白，就叫白饭咯。”
谢渺无语：……思是长得黑便得叫黑饭？
他将白饭塞给她，“来，『摸』『摸』你家白饭。”
白饭全身『毛』发雪白，黑瞳晶亮，神态灵动，软乎可爱。
小家伙十亲人，不断用脑袋顶着谢渺的胸口，试图钻到她怀里。
谢渺：“哪里弄来的狐狸？”
周念南道：“圣上为追它的母亲遇上野熊，野熊残害它父母后又我所杀，我见它孤苦伶仃，便将它带了来。”
原来如此，真是可怜的小家伙。
谢渺轻抚着它，只一会，便将它送去，“我不要。”
周念南：“你明明喜欢，为什么不要？”
谢渺道：“不是我的东西，我自然不要。”
周念南道：“我送给你，它便是你的东西。”
谢渺想硬塞，周念南偏双手抱臂，不接就是不接。
他道：“白饭已经认定你是它的主人。”
白饭闻言嗷了一声，仿佛应和此。
谢渺无奈，“周念南，我真的——”
“谢渺，你收下它吧。”周念南黯声道：“我从出生到现，没庆生辰，更没收生辰礼，如今只希望你收下白饭，作为我此生的第一份礼物……都不行吗？”
谢渺硬着心肠道：“不行。”
周念南干脆转移题，“七日后便是我的生辰，你想去哪里玩？”
谢渺果然顾不上白饭，异样的沉默后，她道：“周念南，你走时叫我等你来，我一直未好好答你。”
周念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跳鼓动，惴惴不安。
她静静地望，又透他望着前世的周念南。
她从暗巷中带出满心求的他，交还给崔慕礼，半月后见时，他已神容规整，重塑脊梁。
他道：谢渺，我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北疆，去帮我父兄报仇。
他道：谢渺，你等我来。
她没品出其中深，直到今生他又说了同样的，她才后知后觉地识到，兴许前世他便喜欢她。
她还记得彼时是崔慕礼忽然出现，打断了她的答。今生，她要给他晚到的两世答案。
她道：“周念南，我不会等你。”
周念南浑身冰凉，又听她道：“你是翱翔空的鹰，志长空，前程万里，往前飞一段路，定遇上真正配得起你的女子。”
配得起他的女子？
周念南心里反驳：借口，都是借口，她最是不屑出身高贵论，否则怎敢当顶撞庆阳，不卑不亢说出谢父的往？
他急道：“谢渺，我进羽林卫是听了你的，若真前程未来，那是你的功劳。”
谢渺却摇头，“鹰击长空，是因它生来便是雄鹰。周念南，即便没定远侯府，没你的皇后姑母，你仍会杀出一条血路，让所人见证你的本领。”
她思路清晰，用赞扬来撇清双方关系，聪慧却令人寸寸心寒。
他脑中浮现某种猜想，酸溜溜地：“难道你心里还崔二？”
谢渺平静地道：“周念南，你与崔慕礼都很好，但是我不喜欢。”
周念南仔细端量，确认她说得是真心后，失落之余又感到欣慰：很好，看来崔二没机会。
他心情稍定，道：“谢渺，以往是我仗势欺人，口无遮拦，随拿出身取笑捉弄你……抱歉，是我太幼稚，没明白英雄不论出处的道理。但我真的懂了，我知晓你的父亲是个令人尊敬的长辈，你更是我心悦所求之人，请你原谅我，给我个将功补的机会。”
他语态诚恳，无半傲，期盼甚至祈求地望着她。
他想要一个机会，一个对她好，弥补错的机会。
谢渺别开眼，淡声道：“周念南，你该往前走。”
哐当。
周念南听到东西破碎，许是他的自以为是，又许是他从未体验情爱的心。
“为什么？”他颤着声：“为什么我不行？”
谢渺的答是背身，沉默坚决。
哪里为什么？人生世，体会的感情那样多，多少得到报？
前世他们不可，今生则更不可。
她刻无视他泛红的眼眶，无视心口轻微撕扯，仿佛毫无触动。
真无情啊。
周念南凝视着她的背影，自嘲地笑笑。枉他生平自诩潇洒，岂料她拒绝后，本的反应竟是——
“没关系，我等。”
“……”
“你一日不接受，我便等一日，你十年不接受，我便等十年……我会一直等，等到你愿头看看我，愿可怜可怜我。”
谢渺闭上眼，一时间竟说不出。
周念南哑声道：“七日后的未时，我东城门外的亭子里等你，不见不散。”
那是四年前他们初遇的地方。
“周念南，你——”她想叫他别白费功夫，转身时，书房已不见他的踪影。
她失神地望着虚空，片刻后，『乱』动的白饭唤注力。
“小家伙。”她轻举起它，低叹：“你的主人太固执了。”
*
乔木办完事来，见亭子里空无一人，当下脸『色』微变。
沉杨说，周三公子爱慕表小姐呢！他该不会是……
乔木小跑着要去寻人，没两步便瞧见一抹熟悉身影，呃，原来周三公子角落里藏着呢。
周念南行若无事地瞥他一眼，“不早了，我改日来找崔二。”
乔木道：“周三公子慢走。”
周念南健步如飞，刚拐角，差点撞上迎来的人——
吓了一跳的周念南：……
提早下衙的崔慕礼：……
周念南眼中闪慌『色』，不由自主地讪笑，“崔，崔二，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