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136章裘珉,小字阿与敬上。

小燕子重获自由, 脸上不见欣喜，反倒满愧『色』。他佛像后将夫人与护卫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既觉得感动, 又觉得无比自责。若非夫人机敏, 护卫赶及时, 后简直不堪设想！

他道：“夫人，你方才不该想着叫护卫去救我。”

谢渺道：“我明知道你可能被歹徒拐跑，又怎能见死不救？”

“可……”

“没有可。”谢渺道：“快让我瞧瞧，身上有无地方受伤。”

见她手腕被绳子勒破了皮, 谢渺道：“待会跟我去擦点『药』膏，过两天就好了。”

小燕子的心口被暖意充斥, 他何德何能，竟遇上夫人这的好人？

他道：“我没事, 夫人无需担心。”

确定她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后, 谢渺想起来问：“小燕子，你怎么会来青山寺？”

他本可以像前那撒谎，但经历方才的事后，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谎话。

“夫人, 其实我不叫小燕子。”他坦白道：“小燕子我的妹妹, 今年只有七岁，一年前忻州被人贩子拐走, 至今下落不明。”

谢渺蹙眉, 一时没有说话。

他道：“自小燕子失踪后, 我便辗转于各城，到处追寻人贩子的下落，奈何对方狡猾，我每都与他们擦肩而过。前几日我听闻敏丫失踪的消息后, 意识到那伙人贩子也耒阳，便到处打探敏丫失踪的细节。”

“你打听到了什么有的线索？”

他摇头，“与坊间流传的线索无异，但我前几日偶然说，城外有猎人山上过夜时曾听见一阵渗人的孩童哭声，来后便高烧不止，怀疑自己撞了鬼。我却猜测，整个耒阳都找不见敏丫的踪迹，会不会被人贩子们藏了山里？”

“山中危险，我不敢瞎逛，于便山脚转悠，蹲守了好几天后，然发现了两形迹可疑的男子。我跟着他们进入青山寺，发现他们后厨偷盗，更加确信他们不好人，想喊人来制服他们，不料被他们发现，反被绑了起来……”

接下来便谢渺与江容意外到来，破坏了歹徒们转移他的计划。

至此，谢渺已清楚来龙去脉，沉『吟』片刻后道：“我能理解你想找妹妹的心情，但你年纪尚小，应求助官府，而非独身冒险。”

“我前也报过官，但他们见我年幼，随便几句话便打发走我……”他眶隐有泛红，道：“夫人，这我离他们最近的一次，我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官府。”

谢渺想起他曾说自己没有家，而妹妹也被人贩子拐走不知踪，面对身世这可怜的孩子，她实不忍苛责他些微的欺瞒。

“好了，我们既然已经抓到歹徒，想必很快能问出小燕子的下落。”她说完又顿住，问：“小燕子你妹妹，那你呢，你叫什么字？”

他道：“夫人，我叫阿与，与子同归的与。”

小燕子也好，阿与也罢，听着都私底下起的小。

谢渺并不多问，道：“我们这就将歹徒送到官府，看否能他口中拷问出线索。”

江容将昏『迷』的歹徒送到官府，田丰恰好此处帮忙，自告奋勇接过了拷问的活。他身为崔慕礼的得力护卫一，称得上十八般武艺精通，拷问个人贩子更不话下。

不出半日，那男子便刑讯下实招来：他们的确伙人贩子，一共有五人，常年大齐各城流窜，每隔两月才会犯一次案，行事极为谨慎，却不想竟耒阳这个小城翻了车……

他供出了同伙们山上的藏身处，官府派人包围了山脚，恰好遇见想带敏丫跑路的其余四人贩子，场便将他们缉拿归案。

敏丫平安归来，而阿与也如愿得到了妹妹的行踪。小燕子被拐后的第二个月，便被人贩子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附近原平县下羊锅村一户『毛』姓人家做童养媳。

乍闻此消息时，阿与面容悲戚，整个人被深沉的苦痛包围，仿佛经受过狂风摧残般摇摇欲坠。

他的小燕子才七岁啊，本该受父母关爱，兄长与姐姐疼惜，如今却被人贩子卖到偏远乡村，做那愚昧乡民的童养媳！

要没有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跟小燕子本该……本该……

阿与的眶红得似要滴血，父亲临终前的叮嘱犹耳畔，他叫自己不要追究，更不要报仇，只要带着小燕子去燕都投靠旧友，隐姓埋，平平安安地度过一。

但他做不到，他没法忘记父母兄姐的惨死，没法忘记那火光冲天的一夜，更没法忘记那血海深仇！

等他找小燕子，将她平安送到燕都，他便会返京城，父亲留下的线索探寻真相。

*

人贩逮捕后的第二日，阿与便向谢渺告别，他已迫不及待要赶往羊锅村找小燕子。

谢渺没有劝阻，只要求离开前，跟她一起去趟青山寺还愿。她们佛前上过香，去清心泉饮了泉水，又去祈愿池投了铜板。

结束后，谢渺忽然抱住阿与，“好了，佛祖定会保佑你一路平安，顺利接妹妹。”

阿与身子僵硬，但没有推开她，“夫人，你待我真好。”

谢渺道：“世间一切，皆有因。你我既然相遇，便定有它的道理。”

阿与吸了吸鼻子，问：“夫人，你家何处？等往后我办完事，定要上门去拜访你。”

谢渺道：“行啊，你若来京城，找东宁坊的崔家二房就行。”

阿与中闪过讶异，没想到夫人竟然京城崔家二房的人，那她夫婿岂不那位鼎鼎有的崔二子？据闻他才学出众，行止端方，他祖父崔老太傅更朝中肱骨，最刚不阿……

要能借夫人的手得到崔家帮助，他否能早些查明真相，帮全家二十三条人命报仇？随即他又甩开这个念头，他受了夫人许多恩惠，绝不能利她去达成目的。

他的仇，由他自己来报。

众人送阿与到了码头，临别前，阿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谢渺道：“夫人，我将想和你说的话都写了信里，等我走后你打开看，好吗？”

谢渺道：“好，都依你。”

船即将启程，阿与次踏上寻找妹妹的旅途，但不同的，这次他定会心想事成。

去的马车上，拂绿道：“夫人，您快看看，阿与信里说了什么？”

谢渺摇头，“不急。”

夜里谢渺洗漱完毕，上床打算休憩时，才枕下拿出阿与的信，仔仔细细地品读。

阿与的字迹工整，写道：夫人慧鉴。古语有言：雪中送炭三九暖，视若无睹腊月寒。自亲人去世，幼妹被拐后，我便尝尽世间心酸，饱受痛苦折磨，日日愤慨上天不。施极痛于我身，摧我意志，毁我希冀。然尚有一线机，我仍祈求天地，盼能与幼妹团聚。耒阳行，我幸得夫人解囊相助……

她洒洒洋洋，言辞诚恳，将面不好意思说的话都写到信中，以此表达对恩人的感谢尊敬。

谢渺的目光顺着下移，读道：我有一事须向夫人坦白，其实我乃男儿身，为行方便才做女子打扮……

啊？阿与不“她”，而“他”？

谢渺简直哭笑不得，难怪他不肯她的帕子，行为举止也过分爽朗，白日离别时拥抱，他更僵硬地像块石头。

到此，谢渺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直到她见到署的那熟悉字——

庆元七年，九月十三日，裘珉，小字阿与敬上。

谢渺难以置信地瞪：他、他说他谁？

她赶忙『揉』了『揉』睛，怕自己看岔，然而信上白纸黑字写着“裘珉”二字，非她花，也断然不可能笔误。

谢渺的神『色』骤变，微笑欣慰变得咬牙切齿。

开什么玩笑，阿与竟然裘珉？！

她紧攥着信纸，猛然站起身，姣美的脸庞阴云密布。

她两世的记忆里，对小燕子、阿与这两个字毫无印象，对裘珉却刻骨镂心——裘珉便前世害她失足跌落悬崖的罪魁祸首！

谢渺忍不住翻出关于裘珉的记忆：他父亲裘昭乃京中一武官，曾跟随四皇子李泓业治水防疫，因发现李泓业不可告人的秘密后，全家被一场大火歼灭，唯有幼子裘珉得以逃。后来崔慕礼找到裘珉，他提供的线索中推算出裘家被灭门的原因，而收集罪证，以此彻底掰倒了张氏一族。

崔慕礼帮裘珉报了血海深仇，裘珉后归于他麾下，因表现出『色』，短短五年内便成为崔慕礼的得力助手。

她前世最后的那半年里，崔慕礼与瑞王斗得厉害，裘珉被调到她身边护卫，然而紧要关头际，却他忽然反水，劝她不要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原来裘珉竟瑞王的人！

他哀声辩解，称自己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必须请她去见瑞王一面——结合阿与的遭遇，谢渺轻易便猜到了实情：定瑞王找到了裘珉的妹妹，以此要挟裘珉替他办事。

站裘珉的角度，他做这一切都无可厚非，但站她的角度，裘珉辜负了她的信任，更辜负了崔慕礼的多年栽培。

难怪她初时见到阿与便觉得熟！

前世裘珉到她身边时已面容俊朗，身姿颀长的少年，而阿与年岁尚小，又做小姑娘的装扮，她压根没将这两个人联想到一起。

谢渺顿时心『乱』如麻，裘珉前世害死她的人，而阿与耒阳出现，三番两次帮她躲过劫难……

这都什么事？！

她屋中『乱』走一通，将信纸扔到地上，重重碾了几脚。

谁稀罕他的道谢？如早点知道阿与便裘珉，她肯定选择见死不救，随便他被人贩子拐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多事！

拂绿推门进来，见谢渺坐桌边气，而她脚边阿与写的那封信。

她问：“夫人，阿与信里写了什么，您看完这么气？”

谢渺有苦难言，阿与没错，错的他不该叫裘珉……

“拿火盆来。”她冷冷地吩咐。

待拂绿端来火盆，谢渺直接将信烧个精光。拂绿虽不解她待阿与为何态度大变，但知趣地没有多问。

夜里，谢渺着闷气，久久无法入眠。

孟远棠和裘珉都她的仇人，但两者有本质的区别。孟远棠个彻头彻尾的渣滓，手握好几条人命，她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除掉他。但裘珉全家枉死，身负血海深仇，更手握掰倒张氏一族的关键线索，以未到紧要关头，她不能改变裘珉的命运，否则便会破坏前世轨迹。

谢渺陷入沉思，也罢，裘珉现未成气候，他们的旧账可以晚些算，务急让崔慕礼尽快除去张家。

崔慕礼必须找到裘珉。

她很快便做出决断，翌日清晨喊来田丰，问：“你可有办法快速联系上你家子？”

田丰道：“夫人，耒阳有信使到郴州，今日离开，明早便能到郴州。”

“行。”她道：“你待我书信一封，使人送给你家子。”

田丰恭敬地：“，夫人。”

谢渺提笔，信中简单描述自己与少年裘珉的相识经过，恳请他费点心思，派人助裘珉顺利找妹妹小燕子。

前世崔慕礼本该一年后才找到裘珉，今她耒阳遇到裘珉，也算提前帮崔慕礼解决了张家。

只要延续前世轨迹，张家倒台，四皇子被贬，安然无恙的定远侯府与崔家便能腾出手好好对付瑞王——这个看似安于西境，实则狼子野心的藩王。

*

信使隔日下午便赶到郴州，随后又快马加鞭返了耒阳。

他带来了沉杨的一封信。

沉杨信中写道，崔慕礼前日被暗算下毒，至今仍昏『迷』不醒，希望夫人能亲自来趟郴州主持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