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80章姐妹,你清醒一点3
平城距离此地大概有三日的路程, 趁着这时间,萧绰向钱妈妈打听了相府和京师的近况。
钱妈妈虽恨她恨得牙痒,但知道这回是相爷有求于人, 只得按捺住心愤恨, 一五一十将她问的讲了出来。
“大小姐是相府的长女,这些年相爷前前后后给您添过好些弟妹,大少爷、三少爷和二小姐都是夫人所出的,二少爷是张姨娘所出的, 三小姐是……”
萧绰一抬手打断了她:“夫人?跟娘和离后,爹他续娶了啊?”
钱妈妈:“……”
钱妈妈脸笑微妙的僵硬了一下,心说你跟装什么?
她皮笑肉不笑道:“就是前的唐夫人。”
萧绰满脸茫然:“前相府里有唐夫人吗?怎么不记得, 就记得有唐姨娘。”
钱妈妈:“……”
钱妈妈暗吸口气,假笑着说:“对对对,就是她。”
萧绰目光惊奇:“以妾为妻, 这不触犯国法吗?朝廷不管的吗?”
钱妈妈『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萧绰:“真不管啊?没有言官弹劾他吗?”
钱妈妈:“……”
萧绰:“文官首带宠妾灭妻, 陛下没说他带坏了风气吗?”
钱妈妈:“……”
萧绰:“钱妈妈在吗在吗在吗,你怎么不说话?”
钱妈妈硬是『逼』着自挤出来一丝笑:“老奴常年住在府中, 不打听官场的事情, 如何能知道这些呢。”
萧绰“哦”了一声,又说:“给讲讲平城各家权贵和种种轶事吧。”
钱妈妈不易察觉的擦了擦汗, 释然的张了嘴:“平城的勋贵们以太原王氏为首……”
讲完了勋贵势力后, 她眸光闪烁几下,顺势转了话题:“再就是皇族事。当今天子不过立年,宫中尚无皇后,大小姐该听闻过昌平王的美名——本朝皇族男子,一向都是因卓尔不凡、俊美无俦为世人所称道的!”
萧绰在原主的脑袋里翻了翻,再将相府忽然来人迎她入京、乃至于钱妈妈难掩愤懑又不得不极力忍耐的态度统筹一遍, 旋即便有所明了。
怪不得对她这么客气,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当今不过立年,宫中尚无皇后。
听起来可真是一好饼!
只是萧绰用脚后跟想,知道这饼必定硌牙,不然哪儿轮得到她来吃!
皇帝都三十岁了,不可能没娶过妻,所以没有皇后,显然是因为原配皇后死了。
如果只是正常死亡,譬如病逝,又或者难产死,平城权贵怎么可能对后位避不及,叫她捡这么大的便宜?
答案只有一,她是被皇帝折磨死的。
且所以遭受折磨、继殒命,一定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只是单纯的因为皇帝变态!
原主离平城的时候还不到十岁,那时候今天子便已登基了,她年纪虽小,不懂得朝堂中事,但听生母吕氏提起过几句先帝事。
先帝的皇位并非是传自先帝父,是得自先帝兄,且这皇位不是顺序继承的,是『逼』宫所得。
宫变当天,先帝便将胞兄诸皇子关在一处放火烧死,『逼』/『奸』寡嫂后,又当着她的面将她刚满月的女儿摔死,寡嫂自尽死后,吹吹打打声势浩『荡』的为她举行丧仪,棺材即将要盖的时候,又跳进去『奸』/尸……
嗯,他老子死的时候他哥是这么干的。
亲娘劝了几句,他哥抡起棍子把亲娘往死里打。
简言,本朝皇族就是一群道德败坏到极致、狗都不吃的渣滓,□□到灵魂都彻底的腐朽掉了,毫无可取处。
以至于吕氏听闻娘家人痛痛快快的被判了死刑后,悲戚余甚至暗松口气,在这样的君主手底下当差,活着比死了还可怕!
被废黜官位后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简直是生不如死!
当今有道德条件如此优越的父亲和伯父,祖还有叫儿媳『妇』们轮流侍寝、生吃亲儿心肝的祖父,可想知他是如何的造化钟神秀,渣爹想叫她回去蹚雷,似乎是情理中了。
萧绰心有了三分了悟,便不再言语,合眼靠在车壁闭目养神。
钱妈妈倒想再说几句:“当今虽有几位皇子,都不是嫡出……”
萧绰听得烦了,睁眼冷冷觑着她,抬手一巴掌,把她没说完的话打回去了:“混账东西!天家事,是你一『奶』妈子能挂在嘴,时时议论的吗?!”
钱妈妈猝不及防的挨了一记耳光,脸『色』迅速涨红,羞恼交加:“你竟敢——”
萧绰劈手又给了她一记耳光:“还说?!”
钱妈妈两腮松弛的皮肉都在因为愤怒颤抖:“你,你要知道,可是——”
萧绰冷笑一声,左右弓,啪啪啪打了数记耳光过去。
钱妈妈到底了年纪,不比年轻人体健,原主又常年劳,手劲儿极大,如此生挨了数下,保养得宜的面孔红涨吓人,嘴角溢出一行血丝来。
萧绰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擦拭过手后,随手丢到地,轻蔑中带着倨傲:“钱妈妈,待你客气些,才叫你一声妈妈,你可不要在面前拿大!爹宽宏,能容得下你,眼皮子底下可『揉』不了沙子!”
钱妈妈养尊处优多年,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几乎禁受不住想要发,在听她提及相爷的时候生生忍了下来。
等等,再等等。
她劝慰自,现在要是发起来,坏了夫人的事,自以后怕是没好果子吃。
相爷待她是有几分情分,但她的儿孙日后可都得在夫人手底下讨生活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她哭的时候!
……
钱妈妈生忍了下去,一路俯首做低回到平城。
打一行人进京始,便有小厮急忙忙骑马回府报信,等到萧绰跳下马车后,便见唐夫人很给面子的守在门口,府里边余几位小姐侯在旁边儿,仆『妇』们浩浩『荡』『荡』随在后。
别管心里边在想什么,唐夫人脸是再热情不过的。
萧绰刚跳下马车,她便主动迎了去,亲亲热热的搭住她的手:“多年不见,大小姐出落的愈发清丽了,眉眼间同老爷活脱儿是一模子里刻出来的……”
连珠炮似的将这席话说完,又急忙道:“这一路可还顺遂?丫鬟们服侍的可周到?若是有哪里不好,都告诉!”
这一席话说的滴水不『露』,任谁听了都得说一声仁至义尽,旁边兰姨娘已始拍马屁了:“到底是夫人慈悲,连罪臣女留下的女儿都如此关切……”
她马屁没拍好,直接拍到了马蹄子。
唐氏所以叫萧宁宁回来,就是为了顶替她女儿入宫的,怎么可能叫萧宁宁顶着罪臣女的名?
宫里边传话出来,说的清清楚楚,非得是嫡女才行!
这时候兰姨娘刚把马屁拍完,唐夫人就冷了神『色』:“在同咱们家大小姐说话,几时有你这妾侍『插』嘴的余地?没规矩的东西,倒在家门口丢人现眼!”
兰姨娘这时候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人,被训完后眼眶里立马就冒出泪花来了,只是不敢顶嘴,弱弱的向萧绰行礼,怯怯缩了回去。
萧绰看一眼蹲在门口的牛鬼蛇神,半点虚委蛇的思都没有,唐夫人都把梯子递过来了,她不爬去,岂不是辜负了?
于是她拉住唐夫人的袖子,双目如电,口舌如雷,一张嘴就是一记大利炮:“这一路过得不顺遂,丫鬟们侍奉的很不周到!”
“钱妈妈年纪大了,人糊涂,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当今天子的私事,那是能议论的吗?她这是想拖着全家人一起去死啊,什么东西!赶紧想办法把这匹害群马弄死拉倒!”
“还有你派过去的丫鬟,都没人把放在眼里,哪是把当成相府的大小姐,分明是把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这知道的是钱妈妈糊涂,丫鬟们势利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小妾位,有给这原配嫡女一下马威呢!”
唐夫人:“……”
余人:“……”
钱妈妈颤颤巍巍的跟在后边,整人都出离愤怒了——你咋好思在相府门口大声告状?!
一直不都是你动手打的吗?!
先前小厮来报信的时候,提过萧宁宁的『性』格,唐夫人知道她不说善茬儿,这才想着先声夺人,哪成想对真是不按套路出牌,三十六计使的比她还溜!
唐夫人脸笑容僵住,她旁边的萧明明见不得母亲被这所谓的原配女欺凌,屈膝行万福礼,细声细气道:“大姐姐,这是相府门口,不是小小的吕家村,不是深宅内院,你就算有天大的不满,该顾忌家族的声名和你的闺誉,收敛些脾气。再则,母亲毕竟是长辈,你你的称呼,怕是不好吧?”
瞥一眼对因为常年劳难掩粗糙的手掌,她眼底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轻蔑。
要不是因为宫里突然点了相府嫡女进宫,要不是当今天子实在暴虐,这村姑怕早就该在吕家村老死了,哪里会有今日的福分!
萧绰压根不把这根嫩豆芽放在眼里:“这位妹妹,你在家念过些什么书,都得过什么病?圣人都讲过能改、善莫大焉,你觉得这话不对吗?做错事不要紧,能及时改正就好了,跟在哪儿有什么关系?咱们行得正站得直,自然不怕!还有……”
她向萧明明示唐夫人:“这是你的母亲,不是的,认娘这种事情你自来就好,大可不必连带着那一份一起带。娘已辞世了,亲眼看着她下葬,怎么就天降了一野娘?”
萧明明生生给呛的变了脸『色』,面『露』怒『色』,正待还声,被唐夫人一把拉住,死命捏住了她手腕。
然萧绰尤嫌不够,特转过脸去看唐夫人:“娘虽然跟爹和离了,跟娘一起搬了出去,但是还在相府的时候,的确是管娘叫娘,管你叫姨娘的——唐姨娘,这么说,你不生气吧?!”
唐夫人:“……”
敲里吗萧宁宁!
掩在衣袖内的那只手死死的掐着掌心,她皮笑肉不笑的牵动一下嘴角:“怎么会为这点小事跟大小姐生气。”
萧绰:“想不会,毕竟说的都是实话啊!”
说完,她不看众人脸『色』,便迈步往相府走:“住在哪儿啊?姨娘既差人请回来,不会连住处都没安排吧?不会叫的住处比二妹妹还差吧?猜不能,到底是原配留下的嫡长女,二妹妹姨娘做小的时候生的,身份差着呢,姨娘怎么好思叫她越过去,说的没错吧……”
萧明明几乎都忍不住要冲前去给她瓢了,被唐夫人死命拉住。
一将死人,同她计较什么呢。
她强行牵动一下嘴角,一字字牙缝里挤出去:“怎么可能?委屈谁,都不可能委屈你啊。”
萧绰笑了,笑完又问:“爹呢?钱妈妈不是说他快要病死了吗?”
唐夫人又噎了一下,示底下人重新去给她布置屋子,自则带着她往正房去见萧相萧远禄。
……
钱妈妈说相爷病了,想见女儿,纯粹是诓骗她过来的说辞,萧绰明白这一点,在府门口见过萧绰后,唐夫人知道她明白这一点。
相较下,萧远禄便要直截了当的多,装都没装,身体康健、中气十足的接见了她。
父女俩数年未见,四目相对,彼此都觉陌生。
萧远禄身居相位多年,自有识人明,下打量过长女后,便知道她不是随随便便能糊弄过去的,讥诮的笑了一声,将事情原委说她听。
“当今的原配皇后薨逝已满三年,宫里正张罗着选秀,各家的嫡女都得前去,这才想起你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当今『性』情暴虐,并非容易相辈……”
唐夫人变了脸『色』,看看萧远禄,再看看萧绰,急声道:“老爷!”
萧远禄冷哼一声:“你瞒得过一时,难道瞒得过一世?!”
又对萧绰道:“你不必觉得不公平,这于你言,是机会,你外祖家的案子是当今定下的,你以相府嫡女的身份进宫,很可能得到后位,若是你自争气,说不得还能叫陛下洗去你外家身的罪名,叫你母亲泉下安心!”
萧绰面『露』动容『色』,嘴唇紧抿着,没有说话。
萧远禄摆摆手,打发她出去:“该说的都说了,你去歇着吧。”
萧绰瞥了他一眼,痛快的转身离去。
唐夫人焦急不已,直到她走了,才低声问丈夫:“老爷,当初那案子可是你跟妾身娘家一起订下的,若是陛下当真愿为她翻案——”
萧远禄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滑稽的事情似的,大笑出声,良久后才停下:“夫人啊,你在说什么傻话?当今天子的心『性』你难道不知道?原配皇后的骨现在还被他当酒器使,这丫何德何能,叫他改变心?”
他安抚的拍了拍唐夫人的手背:“只是想叫她安分一点,老老实实的进宫去死罢了。想叫驴子往前走,那不得在它前边儿吊萝卜吗?”
唐夫人转忧为喜。
萧绰进京后,只见了萧远禄一面,后无论她在萧家后宅怎么折腾,他都再没出现过。
是啊,她心里清楚,反正在他眼里,自已是死人了,再怎么折腾改变不了最终结果。
萧绰一翻手,看着凭空出现的那把榔,在心底冷笑。
爹啊爹,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送进宫。
叫俯首做低,得宠后为外家翻案?
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帝可以沟通。
明知道那是以杀人为乐的恶魔,怎么可能去走这条路?
为了叫自的颅骨变成酒器,为了叫自的腿骨为鼓槌敲击在鼓面?
不会为了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叫自出于利剑下,日夜不得安枕。
不是会为了情谊付出一切的人。
是口袋里被人遗忘后丢进洗衣机的卫生纸。
碎了,你们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