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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弟子服其劳

    楚辞正在奋笔疾书补作业。他去府学一共用去了九天的时间, 这期间许先生给他送了两封信过来, 每份五道题, 限六月十五之前完成。

    除此之外,还有秦夫子布置的四书题。然后, 学社几人搜集的时事也要讨论一下。对了, 两个小鬼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课业有些敷衍了, 也要抓紧一些了。

    除了课业之外, 他还去做了方晋阳冠礼的嘉宾。方晋阳在十五那天举行了及冠典礼,正式取了字。他的字是他父亲为他取的, 取了逐光二字,意味追逐光明, 远离黑暗侵扰。以后他们就要叫他逐光了。

    等楚辞完成这些事, 终于可以停下来歇一口气的时候, 时间已经来到了六月二十日。

    这一天,他接到了楚大哥托人送来的信, 说是家里的院子终于建好了。一共耗时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期间花费无数。楚大哥做为财政总管,花用的多了, 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畏首畏尾了。

    办酒席的时间订在七月初一,那天县学众人休沐, 刚好可以请他的夫子和同窗们都来参观新居。

    楚辞心里对自己点名的桃花源十分惦念, 当下便抽出一沓请柬开始写。他现在在县学里人缘很不错,按照礼数来说,大部分人都是得发到请柬的。还有徐管家, 陆掌柜,金掌柜等人也不能落下。

    “扣扣扣!”

    房门被敲响,楚辞起身开门,立刻高兴起来。

    “逐光兄,阔之兄快进来,我这里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来人正是方晋阳和张文海。

    “什么事啊?楚兄你尽管开口。”张文海拍拍胸脯,为楚兄上刀山下油锅他也在所不辞。

    “哈哈,不必这么严肃,就是想让你们帮我写几张请柬罢了。”

    “请柬?”方晋阳想了一下,然后问道:“可是楚兄家里新居建成了?”

    “聪明!所以就有劳两位帮我写几张了。桌上有我写好的,你们看哪位同窗还未加上,便写上去吧。还有学社的,也写上。对了,你们自己的也写上!”

    张文海和方晋阳无语了,让他们自己写请帖给自己?但是楚辞已经笑嘻嘻地转过身了,他们无法,只得摇摇头坐下开始写。谁叫楚兄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男人呢?

    三人一起,写了一刻钟左右,才把能写的人都写上了。初步判断,大概应有七八十人了。

    写完后,楚辞揉了揉手腕,从床底翻出楚小远的一个旧书包,往身上一挎,然后准备去送请柬。

    “你们二人可要和我一起去?”楚辞看向方张二人。

    二人连忙摇摇头,他们已经忘了为什么事来找楚辞了,再跟着楚辞走几圈,恐怕脑子要更晕了。

    楚辞耸耸肩,先跟着他们回了学舍,把他学舍四人的请柬先发了,然后再去其他房间。

    甲班的学子除了几个之前与齐旭那群交好的之外,其他人都有了。乙班和丙班也有数十个。再然后,就是教过楚辞,和他有交情的夫子们了。

    楚辞恭恭敬敬地上门送上请柬,诚挚地邀请他们去喝乔迁酒。接到请柬的夫子们都挺高兴的,楚辞现在可是县学的香饽饽,谁不喜欢和这样的人交好?

    孔山长也接到了请柬,可他六月底要去一趟甘州府学办事,所以只能表示遗憾了。但他说了,到时候一定会让人送礼物上门。

    楚辞乐不可支,忍不住打起孔山长那本《黄州寒食帖》的主意,他那时候只临了一个多月就被要回去了。希望这次孔山长能让他多临一段时间。

    送完了孔山长的,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他要去给秦夫子送了。

    秦夫子家院门半掩,楚辞轻轻敲了几声,见没人答应,心里十分紧张,便自行推门进去了。

    “呜呜……老爷,你就去劝劝淮儿吧。他一心要去从军,这样怎么了得啊?他自小身子骨弱,怎么受得了军旅生涯?”师娘坐在书房抹泪。

    “这个逆子!他就是在和我斗气!当初要留在府里读书的是他,现在因为进不了学自暴自弃的也是他!他不就是看着泽儿比他小,这次又中了秀才所以心里不平嘛?!我不去!”秦夫子很是气愤,但楚辞看见了他脸上的那一抹苦涩。

    “老爷,你是知道的,他进不了学是有缘由的。当初我陪着你在京城会试,又陪着你上任,才让淮儿和柔儿一直住在外祖家的。淮儿自小心气就高,人又要强,他不愿意让外祖和舅舅们担心,才因高烧错过府试,说来也是我们不在身旁照料的缘故。”秦师母一想起这一双儿女就悲从中来。

    秦夫子也是感慨不已,他这辈子无甚亲缘,遇见最好的事便是娶了个好妻子,结了门好亲事。初为人父之时,他也想过要做一个好父亲,可是后来学业太过紧张,便忽视了他们的成长,让一双孩子在外祖家中,一住就是几年。

    “劝他有什么用呢?他心意已决,我再去劝他,也是徒劳无功。”秦夫子叹了口气。

    “老爷,能不能问问谢大人——”

    “此事不必再提。当初阿辞入狱,我便是求了谢兄,才将这事呈到御前,帮阿辞洗脱了冤屈。若是为了这事再去求谢兄,未免有挟恩图报之嫌。”

    谢清是他的同窗,现任京师国子监祭酒。当年阴差阳错,他帮了谢清一把,于是谢清承诺,以后有事一定帮他解决。然而这个承诺,在他开口请求谢清插手楚辞的事时,就已经用掉了。让他再怎么好意思向他要监生名额呢?

    秦师母又小声低泣了起来,当初楚辞性命攸关,身为先生当然义不容辞。可是她的淮儿身子骨真的不好,她怕他这一去,母子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秦夫子无奈,实在不行,就只有搬出孝道压他了。只是这样一来,恐怕那孩子心中仅有的孺慕之情,也要荡然无存了,毕竟他一直觉得,秦夫子根本就不喜欢他。

    楚辞默默退到了院外。此时贸然进去,恐怕会让秦夫子他们很没面子。他这才知道,当初秦夫子为原主洗刷冤屈,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当初可能为他亲子备下的请求,被他提前使用了。似秦夫子这般傲骨之人,自然是不可能挟恩图报的。

    不过,可能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偏偏让他拿到了两张国子监入监名贴。这个忙,他帮定了。

    楚辞回到学舍,找出一张名贴,然后揣在身上,又去了秦夫子那里。

    “扣扣扣!”

    这次他敲门的声音很响,里面的秦师母带着哭腔应了一声,然后过来开门。她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有眼睛还有点红肿,她朝楚辞露出一个和以往一样的温柔笑颜,说道:“阿辞,来了啊。你家先生在书房呢,去找他吧。”

    “谢师母。”楚辞弯腰鞠躬道谢,谢她的大方宽容不迁怒。

    秦师母对楚辞突然行此大礼有些不解,但还是侧身受了,师母亦是母,这礼她受得。

    “进去吧。今日你先生可能有些不开心,我去为你们准备点酒菜,你陪他喝一点吧。”

    楚辞心里对这个温婉坚强的师母真的十分敬佩了。明明她自己也很伤心不是?却还是能够考虑夫子的情绪。得妻如此,先生夫复何求啊!

    “多谢师母。”希望等会他走之后,师母能开心起来。

    “来啦?功课可写好了,拿来给我看看。”秦夫子也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但他脸上的疲惫还是遮掩不住的。

    “夫子,我今日不是来向你请教课业的。弟子家里新居建成,特来请先生和师母莅临寒舍。”楚辞递上请柬。

    秦夫子接过,说道:“我和你师母必会前往,到时候,少不了要叫你为新居题几首诗了。”

    “弟子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先生。”

    “什么事?”

    “先生有事,弟子是否应该服其劳?是否应该替先生排忧解难?”

    秦夫子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沉下脸:“为师没什么事需要你排忧解难的!若无事,你就先回去吧。”说完,他就背过了身。

    “先生此言,是否在教弟子不孝?”

    “不要用你治春秋的本事来和我说话!”

    楚辞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让秦夫子心里一颤,但他还是忍着没有回头。

    “我侍先生如亲父,没想到先生却待我如外人。”楚辞流下泪来,“既如此,先生为何要教我学问,教我做人,为我奔波劳碌?如果先生不认我这个弟子,不把我视为亲子,那么今日先生之事,我也可以袖手旁观。”

    “敢问先生,可视阿辞为亲子?”

    “唉!”秦夫子终究还是不忍心,他转过身,扶起楚辞。

    “你十二岁入我门下,如今已经二十岁了。我教你的时间,比教我自己的孩儿还久些。你是我唯一一个弟子,我不管你,还有谁会管你。”他含着眼泪,看着眼前已经是翩翩君子的楚辞。

    “既然如此,先生为何不要弟子为你排忧解难?”

    “我知道你手中有两张名贴,你可能觉得一张便已经够了吧?但你还太年轻,不了解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少作用。就算你用不到,以后你的侄子,你的孩儿也都可以用到。一个人起来了,就要背负整个家族的命运,多一张名贴,就多一个机会。”

    “先生多虑了。往后我家族中的后辈,我必定会为他们争取到这一切。目前它能为先生解燃眉之急,便已是最大的作用了。世兄我不太了解,但他若有先生一半才学,这秀才之名于他而言必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的。若是因为一时意气毁了学业,到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而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世兄做出那样的决定,应是长期积累下来的压力造成的。我知先生一片慈父之心,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表达,希望能以此物为契机,解开先生和世兄的心结。”

    “你话已至此,我再不接受,岂不是太不识好歹了?”秦夫子接过楚辞手中的名贴,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先生这是什么话?你应该坦然接过,甚至我不给你还要骂我才是,长辈对小辈,本就应该如此。再说了,这祝提学还不知能在这里待多久,万一他怎么了,人走茶凉的,这名贴还能有用吗?先用掉就是先赚到。”

    “胡说八道什么。”秦夫子拿名贴敲他的头。

    楚辞笑嘻嘻躲过,正好这时秦师母开门送吃食进来,楚辞躲在秦师母身后说道:“先生,师母,弟子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你们俩人大可花前月下,把酒言欢,哈哈。”

    “这泼皮,竟连先生和师母都敢打趣了。”

    楚辞离开后,秦夫子这样说道。

    “阿辞这孩子心性纯善,他是故意逗我们开心呢。”秦师母说。

    “是啊,此子纯善。你看看这是什么?”

    秦师母接过他手中的名贴打开一样,泪水不由模糊了视线。

    “这孩子……这孩子……必是听到我们说话了。这可怎么是好?他得到这个,应也是十分不易的吧?”

    “这有什么?他是我的弟子,自然是该孝敬我的。先生有事,弟子理应服其劳才对。”秦夫子得瑟地把楚辞刚才说的话照搬了过来。

    秦师母扑哧一声笑了,这是她得知那个消息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

    七月初一,刚结束了六月底的月考。学子们来到楚家后院时,就如同刚放出五指山的猴子一样,对什么都感觉新奇。

    刚开始接到请柬时,他们还想一个乡下的院子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若不是楚辞的面子,他们才不愿意奔波几十里路呢。

    但来了之后,一股真香的感觉就出来了。

    房屋设计简洁大方,内里的摆设结合了某些风水学,让人进来后感觉十分舒适。

    院子很大,虽然不像某些大户人家三步一景,十步一廊,但这种颇有田园意趣的布置,反而更像是大家心目中的桃花源。

    几棵小树随风摇摆,一条尺把宽的小溪弯弯曲曲流淌在其中,偶尔还会从上游带来几片不知名的花瓣,溪水清澈见底,是从后面的小山引下来的。

    “楚兄,咱们把下次的学社活动日定在此处吧,曲水流觞,咱们再效仿魏晋学者清谈一番,岂不妙哉?”

    张文海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楚辞便也满足了他们的心愿,当场定下了下次活动日的主题。

    夫子们聚在一起,看秦夫子和朱夫子二人下棋,时不时地点评一番,看起来气氛和谐融洽极了。

    陆掌柜和金掌柜还有徐管家三人凑在一起,谈论着该怎么把最近风靡县城的朵子推出去。

    其实不止县城,就连今日的酒席上,都有一些女眷是盘着头发,在两边插上几支朵子装饰的。

    楚广拱着手和来祝贺的客人打着招呼,楚母则和一群老太太坐在一起,看起来越发像个老封君了。沈秀娘和沈姑姑守在摇篮前,逗着摇篮里的小珊珊。楚小远和钟离钰带着村里的其他小伙伴一起上窜下跳。

    这样热闹快乐的气氛,使每个人都沉浸其中,不舍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故事的结局是,那个东西是他娘为了保他的命备下的,不能让他知道,所以才会泪水涟涟的。后来他果然扔了,立刻就引来了恶鬼追命,然后他以前救过的狐狸精来报恩,书生在知道她身份后,却伙同道士将她收了。没了狐狸精保命,这个书生最终还是遭了毒手~

    三更!!下章应该要进入乡试卷了~昨天三更时,我看评论里有好多夜喵子啊,大家要早点睡才行哦!今天下午把前面几天的评论都回了,今天还有的,就明天回了哦,晚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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