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颠倒
车内丝毫想象不到,在道路边,围观之一行人,正是刘平等人。
到现在为止,他们依旧是商贾打扮,未有彻底归入宋军驻守之范围内,尚不敢公开身份。
面对这群熟悉的人,刘平也不会傻乎乎的上千去搭话。
直到这群人离开,拥挤的道路重新通畅之后,刘平等人才继续上路。
去除了一些悲伤的想法,眼看就要回归宋地,每个人心情都很不错。
当日夜幕间,众人成功到达了环州境内,亦属于青岚峡之范围。
当日之战事,未有打响。便是当下传出西夏和大宋议和之消息,但双方的对峙,并没有结束。
能看到青岚峡之零落的集市之地,常有宋军兵士路过。但因局面缓和,先前少有商贾通行,而今之商贾,三三两两总算是多了些。
刘平之同行之部,自是属于最后一批到来之众。
到来之后,是以开始在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进行了相互联系。
时下虽然已经归于宋军范围之内,但想要重新回去,自不能这么直接率众归营。当先以熟悉之人,向本路将领汇报,之后才可。
否则的话,多半概率会被当做敌军斥候之属,而被抓了起来。
如何搜寻原有之部,又如何能找到熟人?
又如何确定狄青等所率之部,当下处于何处何地,这是以非常考验人之方法。
遂而,同行上百人,只能先以本地进行修整,再以旁探而确认。
对于打探之事,便继续让程墨等人负责。
这等事情,与之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困难之事。
也就在同日傍晚,刘平需要获得的消息,即已打探到了。
时下于此之部,还真不是曹琮所率,是一个名叫刘斐然的宋军将领之于驻守。
至于曹琮之部,当下则是重新回到了清平关,以对西夏军继续守卫的安边城进行防范。
数年的敌我交锋之下,于西夏军常不讲信誉,以行偷袭之事,宋军将领早有领会。
故此,在面对当下这等情况的时候,无论是朝堂,亦或是前线之部中,也就多了一些防备。
“指挥使,我等现在该如何?”
夜幕下,孙卫,牛进,程墨等部将再次聚在了一起。
当孙卫问起这件事时,刘平实际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直接向本地守将表明身份好,还是想办法继续向前前进,回到清平关之地,重归曹琮帐下。
在经过思考之后,刘平选择了后者,打算重回清平关,返回到曹琮帐下。
做出此中决策的原因很简单,时下于边关将领中,他之本人认识的不多。对于本地将领之为人,亦是不晓。
在同曹琮的接触中,刘平至少能看出来,曹琮为人之于正直,是一可交之辈。
而他手下,在前番之战中,毫不夸张的讲,皆为大宋之于功臣,其中之于功勋,包括那些阵亡兵士之于功勋,皆当授予。
这是他们应得的,身为领兵之将,亦有责任,将之荣誉为之所授。
综合来看,能以回去,是以最为妥当之办法。
且时下,宋军之内,冒功之行,大有人为。刘平是以不放心,边关的其他将领。
同样地,于曹琮军内,有诸多姑母刘娥安排下的密探,通过这些密探,将他探得的军报,包括各种见闻,以行送入,更以为方便。
自己消失这一月多的时间,刘平甚至怀疑,东京之众,以为其人已经阵亡。他更害怕家人得到此中不准确的消息,而已噩耗而哀伤。
对于刘平的决定,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在短短的一月之间,加上之前刘平和狄青领顺宁营积累下的声望,便是之前所率之不同之部,现当下,于刘平本人,也早已唯命是从。
决定一经确定,即是等待次日之于天明,再以行动。
同一时间,清平关下。
狄青这半月来的心情,非常不好。
倒不是因为宋军打了胜仗,完全是因为在刘平等部,完成对敌军粮草奇袭,立下大功消失之后,他数次请命,以行寻找,这些事情,都被曹琮给压了下来。
说是曹琮,实际应该说是就在月前,刚刚调来的一名兵部官吏更为准确。
此中官吏,也不知朝廷是发了什么疯,竟找了这么一个不知兵事的人,到来前线瞎指挥。
不知如此,其人甚至将前番刘平部,由后捣毁敌军粮草重地的功劳,全都弄到了自己的头上。
如此倒也罢了,还将具体功绩,也给放到他所带来的一部兵士身上。
作为前线参战之部,狄青岂能不知,那所为大获战功之部,于实际之上,连战事都没有参与。
如此抢夺战功,又怎么能服众?
狄青是个暴脾气。
这一次,不论曹琮私下底的告诫,直接在此中官吏,巡查军营的时候,当众以质问。
这一下子,可是直接点了火药桶,弄得之前参战的前线兵士,全都出言问询。
那叫李道镇的文吏,在此事之上,眼看局面或将失控,明面上不得不同意,加以重新调查,以划分功绩。
但于背地里,在一离开营地后,当即下令,撤了狄青的指挥使之职务,且治之藐视上官之罪。
将此间为抵挡西夏军的功臣,直接给丢回了伙头房,重新成了一名伙夫。
这等处罚,据闻还是主将曹琮于旁求情,才换来的。
“真是好大的威风!”
于清平关的营地之内,这段时间一直流传着这句话。
所言之对象,可不正是前线主战事的兵部侍郎李道镇。
然而,面对于此事,大家也只能于背后说说,在狄青这般功臣之将都被贬到伙夫位置的份上,可没人敢不顾性命,再于明面上进行指责。
重回伙夫位子上,狄青明面上,倒没有太大的抵触,只是整个脸,每日间重新变得严肃,话也少了许多。
那所有的不快,不服气,自是写在脸上。
也只有在闲暇的时候,狄青本人,才会仰望天空。
他相信刘平等部定然没有全军覆没,一定会回来的。
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信念。
可能正是这等期盼起到了效果。
也就在数日后,一行上百人,骑着马匹,来到了大营之外。
在经过通报之后,来到了大营之内,并得曹琮和李道镇的亲自接见。
到来之众,自然是成功返回的刘平之部。
从青岚峡,到达清平关之于途中,一共花费了四日时间。
能重新归来这处故地,重新见到熟悉的人,刘平之于心情自是不错。
但绝非每个人都愿意看到刘平率部归来。
尤其是已经向朝廷上报功劳的兵部侍郎李道镇之于本人,他甚至恨不得刘平部,早早死在逃亡之于途中。
且在清平关内,接见刘平等部从之事,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
于旁人震惊的目光中,其人甚至在刘平汇报情况之后,当众质问起来。
“刘指挥使,汝等即为大宋兵士,缘何在战后,不与敌军抗击,而以逃离?甚至逃入韦州敌军之所在?
我为朝中所遣之前线监察官吏,有理由怀疑,汝之所率之部,或有通敌之可能!
在兵部之于调查,未有结束前,汝暂停领兵之权!
于此安排之上,汝可服气?”
方才还和颜悦色的兵部侍郎,在这突然之间,变了脸色。
这让厅舍内的许多人都没有想到,而已刘平之解释,其之所为,正以为功臣。
而这位兵部侍郎之所为,哪里是对待攻城?
分明是对待罪犯!
这等行径,让人愤怒不已。
如孙卫、牛进等人,早就怒目而视,若非在这位兵部侍郎之于左右,有带刀侍卫,他们甚至已经冲上前去,将之大揍一顿。
出乎旁人预料的是,作为当事人的刘平,面上没有太大的波动,就算是此间兵部侍郎,要求多有过分,甚至可以用刻意激怒来说,他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平和之色。
对待朝中文吏,不说小小的兵部侍郎,就是政事堂的几位相公,刘平也都有过交锋,又何曾惧怕?
他当下之所以这般,实际正是猜到了李道镇之想法。
他以为他刘平是个莽夫?
还真就猜错了。
除了刘平能继续保持平和,坐于李道镇旁侧的曹琮也一脸从容,只是在望向李道镇的时候,目中有锋芒闪现。
于某种方面讲,曹琮之于军职,同李道镇的官职,处于平级状态。
但于实际上,不自觉的要矮上一个头。
这是来自于文官的天然优势,于大宋便是这般,便是这等现实。
所以,在很多方面,连曹琮之于本人,也要为朝廷派来的官吏,和和气气,与一些事情上,还要行以让步。
这不仅是李道镇之于本人官职摆在那里,更重要在于李道镇代表的一系文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身处于江湖之内,更多不由己,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这就是现实。
“末将无异议!”
于旁人的注视之下,刘平从容应声道。
刘平如此,暂以被夺了指挥使的职位,像牛进、程墨等其他人,同样是这般。
之于刘平等人从韦州带回来的战马,也毫无疑问的被夺了去。
转瞬之间,甚至成为了兵部侍郎另人于外获得的战力品。
在严重缺乏战马的大宋军营之内,获得战力品,是和斩首敌军首级相对应的。
在厅舍会面结束,刘平等人离开,重回到旁边安置的军营边地后,每个人都非常沉默。
回归宋军大营,原本是让人高兴之事,而现实,却是给每个人的头上的,都泼了一盆冷水。功劳和赞誉没有,有的只是冷板凳,便是连刀剑也给夺了去。
许是为防生乱,甚至还有一队宋兵于外守卫。
是的,从敌方腹地返回的他们,非但不是功臣,眼下之情形,堪比囚犯。
讽刺之外,更是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这就是卑微,且没有后台的宋军兵士之结果。
若是狄青,或是他刘平,早先即接受曹琮之招揽,于军内确定好靠山。如曹琮本人,自会全力帮助,或是同李道镇抗衡。但反之,能以从旁说话,已经是尽到主将之职责了。
而现实面前,巨大的反差,早使得孙卫等人义愤填膺,一回到所谓安置营地,看到木板上薄薄的草席,孙卫即忍不住狠狠的踢了两脚,大骂道:“我等是宋军,是保卫大宋,战功赫赫的宋军兵士,如今这般,大家都说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难道我等之前所为,都没有任何意义,其中之于功绩,单凭兵部官吏一句话,就能抹杀?
这还有没有军法?有没有王法?”
程墨从在厅舍开始,实际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当下孙卫的质问,让刚刚坐下的他,复抬起头,看了眼孙卫,又看了眼皱眉思索的刘平,沉声道:“官比人大,而且还是文官,我等又能怎么办?你们难道没有看到曹将军之于本人,都没有办法吗?
你们说说,今儿,怎么没有看到狄指挥使?”
程墨这么一说,大家的争论顿时停了下来,自己的遭遇足够悲惨了,被安上了“莫须有”之罪名,相当于全员都被禁足于营地之内。
然,前番同样立下大功,该以晋升的狄青狄指挥使怎么不见了?
便是今日厅舍内的相召,看到了诸多熟悉面孔,但却没有见到狄青本人,这本身就有些说不过去。
很多人脸上带着沉思,且想到了一种可能。
即是狄青狄指挥使,莫不是也被夺了军职?
真若是这样的话,那整个大宋边军之内,也太乱了,岂容这么一个兵部侍郎一手遮天。
待到傍晚时分,有伙夫前来运送饭食,经过这么一打听,众人终于是确定了内心所想。
包括狄青狄指挥使在内,还真的是被夺去了军职!
眼前这一幕幕,于实际发生,不论他们这群当事人,便是旁人听了,怕也会感到可笑。
在此之间,众人亦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而刘平,自从踏入厅舍,包括回到当下的营地,实际就没说过很多话。
在路上的时候,他即在思考,该为皇宫里的姑母,另有皇帝表弟说些什么。
到现在,在亲自经历了于大军之内的无助,一名小人物的无助后,他终于知道该说些什么,也知道宋军之内,当做以何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