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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 这你也懂?

庾献看到那似要破空而去身影,立刻想起了当初掌教张鲁在他面前元神出窍时的景象。

就是这个!

庾献大喜过望,到跟前仔细看了,不由啧啧称奇。

这水面不知是怎么做的,竟然能留下当初张鲁逃遁时的影像。

看了一会儿,庾献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旋即郁闷起来。

这东西便是张鲁留下的东西?

可是自己该如何处置?

庾献小心的伸手去湖水中试探了下。

湖水沁凉。

试着用手去捞,水珠从庾献指间流下,那水又和寻常的湖水没什么区别。只是那滴落的水珠没泛起任何涟漪就融入湖水之中,四周的湖水依旧平滑如镜。

庾献瞅了瞅那湖面,心中越发觉得古怪。

想了想,他张开大口,将移山棍吐出,在湖水中搅了搅。移山棍在水中划出条条波痕,那波痕迅速恢复,丝毫没有荡漾开的意思。

庾献见没太大的反应,越发大胆起来,索性将移山棍变得如同梁柱一般,深深的探入湖水中,接着奋力的挥动起啦。

搅了半天,不见有什么变化。

庾献迟疑的又把手在湖水中试了几次,终于大着胆子张开口吞吸起来。

湖水如同瀑布倒悬一般被庾献吸入口中,过了许久,庾献腹中窍穴已尽盈满,那水面却不见有多少损耗。

庾献悻悻的停了下来,心中又暗道,莫非这湖还是活水,底下有什么暗河相通?

正当庾献一筹莫展的时候,就听有人笑道,“你这样做是没用的。”

这深夜寂静中,猛然听到耳语般的话,惊得庾献连忙便退。

就见水面上那道虚影微晃,笑眯眯的坐了起来。

庾献看着张鲁那近似透明的虚影不由悚然而惊,又连退了数步,情绪才平复下来。

虽然猝然间还不确定这东西的身份,乍看之下,庾献却情不自禁有些心虚。

不管是抢夺化鬼为道的功德,还是巫颜最后身死,庾献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因果的。

这会儿见到张鲁,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没等庾献想好怎么开口,张鲁那虚影就看着庾献感叹道,“怎么是你前来?鹤鸣道宫没有可用之人了吗?”

又道,“不知不觉过去那么多年了啊,没想到重玄子的徒弟都长这么大了。”

庾献莫名其妙之余,也有些狐疑。

自己以国师祭酒代掌汉中,已是深得张鲁信任,这地位在五斗米教中地位可不低,可眼前这位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而且自己虽然长成了青年模样,但却没过去多久,这位的时间观念似乎有些错乱。

庾献心中有了点猜测,试探着问道。

“弟子是遵掌教之命前来取他丢下的东西,不知、不知该怎么称呼您?”

那虚影笑道,“我便是张鲁三魂七魄中的一位,至于是哪个,却不好和你细说。你便当我是那掌教便可。”

庾献吃了一惊。

他连忙拜了拜,又试探着问道,“那敢问掌教,因何处于这般境地?”

张鲁虚影也不见怪,开口说道,“当初你对我说,那郭嘉是颍川书院的人。老道于是元神出窍,想来查探一番。谁想我道门在此地落脚的地方,早就被儒家那些家伙发现了。老道不慎中了钟繇等人的埋伏,又因为元神远离,实力大损,只能狼狈而走。”

庾献听到这里,已经完全确定了眼前虚影的身份。

就听那张鲁虚影继续说道,“谁料老道运气不佳,正好遇到司马徽那家伙在颍川访友,老道刚刚起身,就被他摄走一些元神,封印在这水镜里。”

庾献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道,“弟子这次前来,就是奉掌教之命前来解决此事的。”

“你?”张鲁虚影看了看庾献,摇头道,“你恐怕不行。别说你了,就连老道本体亲来,恐怕也不好了结此事。”

庾献听了大感惊讶,“那司马徽竟然这般了得?”

张鲁摇头,“也说不上,只是这法门有些诡异。有些门道就像一层窗户纸,只要无法打破,那无论在屋里怎么打转,都看不到外面的风光。”

庾献刚才试了许多法子,都感觉无从下手。

他是真心要弥补张鲁的,于是主动求教道,“那不知道掌教有什么心得?或许……,能够启发弟子。”

那张鲁虚影微微摇头,似乎又觉得这般,在后辈面前有点丢脸,又轻咳道,“世间传言,司马徽的水镜乃是共工死后的瞳孔所化,神物自成,妙用非凡。不过,此事虽难,老夫倒也不是一无所得。”.

说到这里,那张鲁虚影看着庾献,笑眯眯的说道,“小道士,我来考考你。庄子所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是为何意?关尹曰‘在己无居,形物自着。’又是何意?‘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芴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者失’又是何意?”

庾献略一思索。

这是庄子《天下篇》的内容,和老子“上善若水”的思路一脉相承。

老子认为水利万物而不争,居于卑下之位,故而不会有所祸患,反倒因此保全而得长久,所以“失去”又被视作“得到”。这也是修行界“苟道长生流”的主旨。

而庄子在赞同老子的思路之余,又提出了更进一步的阐述。

认为“濡弱谦下”只是它外在的表达形式,而“空虚不毁万物”则是更深层次的理解。因为水除了善居于下,还有另一个特质,那就是可以如同镜子一般映照万物。这就是所谓的,“在己无居,形物自着。”

水动的时候,体现上善若水,濡弱谦下的一面。水静的时候,可以凭借自身的空虚,映照万物,却又不因为自身的映照,而对万物有什么毁损。我得万物,而万物不伤,就是所谓的“空虚不毁万物”。

将“动”、“静”二分,或许只是寻常。但是接下来一句,却又尽显庄子的高明之处。

那就是,他跳出了常规的藩篱,以超脱的眼界看待此事。

他认为虽然“动”、“静”有别,但这“静”,并不会破坏“动”的属性。自身虽“静”,但是当映照的万物发生改变时,也会像回声一样,跟随变化。

这种道,清虚无有。以身合道,则道存。以身得道,则道失。

庾献一边斟酌着将自己的理解慢慢说出,一边心中胡思乱想道,莫非这“水镜之宝”的破解之法,便是在这些言语之中?

那张鲁虚影听庾献说完,有些意外的点点头。

“当初重玄子选你为徒,便是因为你悟性过人,没想到这你小道士果然不错,话中颇有我道门真意。不过嘛——”

张鲁虚影笑眯眯的说着,刻意拉长语调,掩藏着其中的自得。

“纵是前辈高人,也难免有局限之处。教主他老人家能提出上善若水,已经点出道之大意;南华真人引而述道,更是推陈出新;至于今日,老道也偶有所得。”

说完,眼神不经意的瞟了庾献一眼。

庾献当然明白张鲁的意思,只是刚才的话信息量太大,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张鲁,有这么牛逼的吗?

竟然想和老子、庄子在这套理论上掰掰手腕?

只是掌教都暗示了,庾献怎敢不往下接词。

庾献连忙化身震惊小弟,开口阿谀道,“掌教这番必通彻大道,有惊世之言,不知可否让弟子先听为快。”

张鲁虚影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收敛了下情绪,神色认真的对庾献断言道,“南华真人区分动静之法,在老道看来纯属画蛇添足而已。那些空虚不毁万物,形物自着的说法,更是无用的的虚词妄语!”

见庾献迷惑,张鲁也不意外,开口提点道,“你以为镜子可以映照一切?所谓得万物,而万物不伤?呵呵,其实镜子里,什么都没有。我们看到的万物,其实是水自身反应万物的变化,并不是‘静’所映照的,本质上仍旧是‘动’的范畴。以老道来看,这番真意只需‘其动若水,其应若响’,便足以表述完整。”

庾献闻言是真的惊了,顿时对张鲁刮目相看。

想不到我刚给《论语》添了一行,这家伙就给《庄子》去了一句。

道门老前辈果然不是吃素的,看来自己做人还是不能太嚣张啊。

张鲁看庾献这般模样,神色间尽量不刻意的说道,“怎么?能不能听明白?”

正待要详细解说,庾献的大拇指已经比到了他的脸上。

张鲁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诧异的问道,“不是,你听懂了?”

庾献连忙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紧跟着赞不绝口,“掌教所言,早已点破大道真意。运动,乃是物质的根本属性和存在方式。对于这这世间万物,运动乃是绝对的,静止乃是相对的。在绝对的运动面前,相对的静止,自然相形见绌,不足以共论。”

看庾献在那里手舞足蹈,满脸赞叹,张鲁愣了愣。

接着,低头呆滞的自语了一句,“相对静止?绝对运动?”

“掌教?掌教!”

嗯?

庾献的呼唤让张鲁抬起头来,只是似乎还没回过神,迷惑的问道,“怎么了?”

庾献对这些理论性的东西不是很在乎,他还是更关心眼前的局面,该怎么解决。

“您还没说,该怎么把你救出来呢?”

“哦。”那张鲁虚影应了一声,有点心绪不宁的开口道,“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嗯,其实这水镜里,什么都没有。这个原理……,我该怎么解释呢。”

口中说着,心思又被庾献刚才说的话勾了回去。

那些话看着复杂,其实一点也不简单啊!

这准确的概括,比自己之前那懵懂的想法,不知道清晰多少啊!

饶是以张鲁的好脾气,都想忍不住说一句,靠啊!

不提张鲁心不在焉,当庾献再次听到“水镜里什么都没有”这句话时,却猛然醒悟到了问题所在。

的确啊!

人是怎么从镜子里看见物体的?

那是依靠的光的反射啊!

是镜面,把物体反射的光,再次反射到了观察者的眼中,这才看到了东西。

是一束束的光,以镜面为中继点,做了转折。想象中的映照在镜子中的影子,是根本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我看到的您,不是您在镜子里影子,而是您三魂七魄中的那一道实体。您根本就不在镜子里,所以我救不出你来?”

张鲁正走神,听到这话,看着庾献的眼光都直了,“这你也懂?”

庾献愕然,“不难啊。”

???

好半晌,张鲁才开口道,“这水镜法门玄妙,司马徽将我的一道魂魄照走,停留在过去的某个时间。也就是说,你看见的是那时的我。现在的你,只要改变不了那时的结果,老道自然就离不开镜子。所以我刚才说,你不过是白忙罢了。”

庾献闻言,想了一下,又追问道,“那水中镜呢?找到水中镜,会不会能帮到掌教?”

张鲁没好气的说道,“你刚才不是找过了?”

终究天性和善,很快又向庾献解释了一下,“那水中镜的一部分留在过去,既属于过去,也属于现在。所以外人找不到,也带不走。不然,你以为司马徽会大咧咧的把东西留在这里?”

庾献大致有些明白了。

这水中镜的确是一件强大的宝物,可以用特殊的法门,将时间因素和张鲁的部分元神纠缠在一起。从而将他三魂七魄中的一道,永远的留在那个时刻。

只要以水中倒影的形式,将那部分掺杂了时间因素的元神具现维持,那张鲁被打上时间的那部分元神,就永远逃不掉。

而水中镜的一部分存在于现实,一部分存在于过去的那个时间点,自然也就难以破坏。

见庾献皱着眉头落入深思,张鲁虚影也没怎么失落。

原本他坚持等人寻来,就是怀着一种使命感,期盼着能把自己对大道真意的理解带出去。可现在……

张鲁看了眼庾献,心情比死了都难受。

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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