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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陈情2

“你松开。”知蹊咬着唇往后仰,动了动被他抓住的手。

“既然说都说了,不妨再敞亮一些,听好,我就是惦念了你许久,此前把你从王府放走我就后悔的夜不能寐!人都是生来自私,尤其是我这种人,喜欢什么就不会轻易放手,哪怕只有丝毫可能。”

知蹊目光游离不定,望来望去,就是不敢看谢昀。

“你走了这么的几个月,我每天晚上都在猜你过得怎么样,也会妄想有你的来日是何等光景。”将心事曝露的过于彻底,谢昀也难免惴惴不安,“挺痴的对吧?”

“嗯……”

知蹊攥着一手的罗裙纱,短小的指甲泛了白,她有太多的顾虑和害怕,对于未知的恐慌和难以抑制的感动在胸中打的如火如荼。

她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谢昀对自己,已到这个程度。

“我会回东戎草原,你也会一直在临城,各自安好,不必执念。”

风轻云淡,水波在船底微荡,四周寂寥。

知蹊的目光低垂在脚边,看见黑色的裙摆上绣着一朵墨色的菊花,纱轻随风时,瞧上去栩栩如生,像是盛放的恰到好处。

谢昀沮丧低唤她知蹊,“你是不是也很慌?”

武知蹊说的是事实,谢昀纵然失望到极致,却无法反驳。

他隔了些距离,怔怔的将她望着,还是硬着头皮靠了过去,颓然的单膝跪在她的身前,两手撑在她的腰侧,脑袋沉了沉将下巴压在她的肩胛,只是这样,再无什么别的举动。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知蹊也没能将他再推开。

“其实你一点也不勇敢。”

谢昀失落受挫,语气带怨。

光是瞧着他这副丢了魂的模样,知蹊忽而有些不忍心,悄然说道:“宛沉虞问我何德何能,我让她去问你。”

“问的好,是我谢昀见了鬼了才欢喜上你!”

愤恨的一句,略带着些埋怨和委屈,苦巴巴的没有道理。

武知蹊强忍笑意,低头看见船边有一尾漂亮的鲤鱼。

“谢狗。”环河中僻静,随侍的船也更远了,知蹊还是用了用力,将他从身上推开了,“你简直不成体统。”

武知蹊拨开他,仔细地走到小舟的甲板,在那里跪坐,面朝西边,观赏着日头垂落到了宫殿砖瓦之间,将环岛水色映衬霞光一片。

“武知蹊。”

谢昀站在她的身后,看不见她的神情,舟下涟漪圈圈连连,将一面光辉分割碎裂,随着落日西垂,他将那抹光与身影纳入眼底,“我只问你,分离近百日,你可有常常想起我?”

“偶尔,常常,无时不刻。”

武知蹊侧身回眸,答得利落干脆,眼睛里如有明火,那样炽热而坚定的仰望着谢昀,“可是那又怎样?你说我不勇敢,那勇敢就注定是飞蛾扑火吗?我只清楚明白一点,你我有因无果。”

“然后呢?”

“等我离开,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忘记我。”

尽管看起来知蹊说的平和,却不难从中读到不舍和无可奈何,这让谢昀很是困顿,这种话怎么能轻而易举的说出口?她自己的那关其实也很难过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难受还是该笑。

毕竟武知蹊终于承认了,可是他仍不满足。

不等谢昀说话,她又转过身去,兀自磕磕巴巴的解释起来:“同贵妃娘娘说那些,是因为我知道她爱慕你,也因你为她酩酊大醉过,使我当时不服她的嚣张,所以提到你的时候,我便说的任性了些。”

“武知蹊,我在自私的想,不如将你困在临城吧。”谢昀几不可查的叹气,又说:“可到时候你一定会惶恐不安,所以我又在想,我跟你去东戎吧。”

“可是。”她浅浅一笑,自然而然的回答道:“你我都不是桥见和周淮,不是那种为了情长情短就抛弃一切的人。”

霞光覆水,船头甲板上,知蹊墨色的纱裙在风中飘的有些阔大,身后端坐着的谢昀,眉眼间盛载着璀璨的光。

他沉默了半晌,直到日头完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深浅叠染的晚霞,朦胧而盛大。

“下了船,你会去哪里?”

他问着,颔首将木船上的苔藓抠了下来。

知蹊直起身子,面朝着他端坐,“我是承了和你的约定才返的临城,下一步尚未明确,不过迟早会回东戎。”

“出了皇宫,我便要独自去办事了。”

“去哪?”

“护国古青寺。”谢昀不瞒她,细长的眸子往水面上一斜,淡然地说:“做诱饵,引畜生出洞斩断他的爪牙。”

“多少把握?”

“一半一半。”

武知蹊有所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也不再多做解释,往后退了些距离,朝着不远处的随侍小舟的太监打了个响指,“撑船,上岸。”

这一水程极短,小舟靠岸的时候,武知蹊尚有些缓不过来,谢昀先她一步跳上船,“走吧,送你出宫。”

武知蹊才从甲板上站起来,由于跪坐的有些时间,腿倒是麻了,登岸时一只脚踩进了水洼之中,将布靴浸湿,冰凉从脚底升到头顶,叫她浑身都有了寒意。

“你……”

谢昀看她有些失神,欲言又止,收回想去搀扶的手,背过身,走在前面去了。

丙冬一直候在那里,看着他们怪变扭的模样,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一声不吭的紧紧跟上。

赦王独有的马车在僻静的宫道内缓缓行驶,武知蹊坐在里面,谢昀就在她身边,气氛压抑的她有些透不过气,只用两指挑开竹帘子,黄昏的光照在红墙之上,分明是那样柔和又安宁的,可偏是叫她有身处笼中的错觉。

好像那红墙是连着天际的,住在里面的人,再也没办法出去。

因此,不由得再次想起宛沉虞的话来,什么云泥之别,什么共侍一夫,前者她并不苟同,可武知蹊在东戎长大,那里的男人,只有妻从无妾,耳濡目染看惯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后者确实为她所排斥。

谢昀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就如同他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样,他属于这里,属于临城。

武知蹊也知道自己是属于东戎的,他们的归宿不同,谁也不会为谁有所牺牲,她不是宛沉虞。

她如果百岁无忧,兴许还会由着性子同他一般肆无忌惮,可并不如愿,她连二十岁这道坎都难过,还有什么资格妄想更多的未来。

马车轱辘驶出了正阳门,略有些颠簸,而四处的深红色,如血一般的宫墙终于不见了。

谢昀靠在马车松软的垫背上,望着武知蹊俯在窗边一手支着下巴,因为鼻梁高挺的缘故,她侧脸很精致,眉目添了些车外细碎的光,显得柔淡又文静。

他思虑了这样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其实你刚才可以骗我,大可说你两月来从未想过我,不知道你压抑你克制,我也许就不会比现在心疼。”

武知蹊头也不回的说:“谁叫你激我不勇敢,再说我不愿再骗自己,反正都是一个结果,是说给你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

谢昀内心酸涩,他竟欢喜了这样一个人。

所以知蹊的感受其实也并不比自己好,她也有顾虑和疑惑,也有不舍和疼痛,只是她选择是放弃,在从未开始的时候,就放弃了。

“如果我……”

“王爷,刚出宫门,若可以,便让武姑娘在此地下马车吧?”丙冬让马夫勒了缰绳,隔着一层布帘向里头的人询声。

被打断的谢昀好一会儿都不说话,就看见知蹊转过身来,四目相对,她先出的声,“保重。”

“若保重不了,你往后再也见不到我,可会后悔?”

他极度隐忍内心波澜,眸子如火如灼眼尾有些猩红,叫知蹊好不容易平静的内心再激起汹涌的潮思。

她还是下了马车,临走的时候,留了一句话给谢昀:

“我信你只做有把握的事情。”

谢昀目送着她走远,才将视线落在另外一个宫门处,那里排着好几列醒目的禁军,身着银白的铠甲,手持长矛蓄势待发。

“原打算先瞒下去不给她知道,至少也要把这件事情办成了再跟她说,谁知见了她就昏了头,这下好了,弄得心神不宁。”

丙冬听的满脑袋疑惑,“殿下说什么?”

“我说。”他放下帘子,慵慵懒懒的坐回了马车,阖眼吩咐道:“从赢王府那条路走,避开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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