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处境艰难
眼皮好似有千金沉,睫翼扇动一次都像要花费平生力气。
周围嘈杂纷乱的声音将慕染云从昏迷中唤醒,眼眸微睁,隙开一道天光,破晓的晨辉令她视线逐渐恢复正常。
她身侧是一口足足有两尺宽的大铜锅,锅下柴火烧得正旺,热气蒸腾而来,让浑身湿透的她感到十分温暖。
打量着四周荒芜到寸草不生的地面,她不禁有些迷惑。
自己这是又死了吗?
难道已经来到了地狱?
“娘亲,她怎么醒了!爹爹说我们不是说她已经死了,那我们吃什么?”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在一旁指着她叫喊。
他这一叫,倒把周围大人都叫了过来。
慕染云方才看到这些人都是灾民,身上遍布泥土与伤痕,有的男子瘦骨嶙峋,老人更是面黄肌瘦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见她醒了过来,全部默默站在那里,不做声息的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警惕,甚至还带着说不清的凶狠。
一名村妇上前将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抱走,仿佛慕染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她回想起刚才那孩子所说的话,‘我们吃什么’,再看一眼身旁那口大锅,瞬间明白了这些村民的想法。
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升背脊,她确实曾听闻灾荒年间百姓易子而食的事情,原本她还不信,没想到今日真叫她给碰上了。
“你们……想要吃我?”她哭笑不得地问道。
有个年轻力壮的村民站了出来,沉重的说,“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娃都两天没吃东西了,附近的野菜野草都被人挖光了,山上又有狼,前两天有几个小伙子凑成一队上山打猎,再也没回来。”
慕染云没想到此处灾情已经这样严重,眼看那些村民呈包围圈状不断朝自己靠近,她思忖了下,扬声道,“等等!你们是在哪里发现我的?我的医药箱在不在附近?”
村民面面相觑,互相警惕地看了看,为首那个村民说道,“你要做什么?”
因医药箱上有南疆皇宫特制的八连环转心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所以她不怕这些村民拿去。
“咱们打个商量,刚才那个孩子已经患上了痘疫,他如今只是手脚生出红疹,过不了一天就会蔓延全身,这痘疫可是会传染人的。”
听闻她这样说,那些村民纷纷远离那位抱着孩子的村妇。
慕染云正色道,“我是个大夫,会些医术,你们若是放了我,我会为你们村子里的病人瞧病,若是吃了我,这孩子多半也活不成了!”
先头抱着娃娃的村妇听后惊叫了声,掀开孩子的衣服,发现真如她所言,红疹已经漫上他白皙的肚皮了。
“别听这个女人胡诌,哪有女子当大夫的,她就是在骗我们放她走!”村民中有人提出异样叫喊。
这下灾民们乱作一团,有些身上已经冒出红疹的人露出惊恐神色向后躲闪,而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则极力要杀掉慕染云来果腹。
直到一声苍老的咳嗽声从前方茅草屋里出来,“够了,都别吵了!”
“村长来了……”周围人小声说道。
一位耄耋老人从屋里拄着拐杖踉跄着走出,声音有气无力,但威严仍在,“我早说过,这是枉顾天道,你们就是不肯听,吃人是要遭天谴的!现在这个女子活过来了,你们……你们竟还想要吃活人,良心何在啊!”
“村长,您儿子小虎上山去找吃的,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多半已经……”村民们悲痛的说。
村长身子晃了晃,还好周围人扶住了他,半晌后才擦着泪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活人,这与山上那些畜生又有何分别!”
“但这个女子来历不明,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一个同她岁数差不多大的女子站出来厉声道。
她的模样有些俏丽,是这群村民中容貌最为突出的人,但颧骨过高,多了几分尖酸刻薄之像,使得慕染云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先把她关起来吧,回头再说。”村民附和道。
慕染云刚刚死里逃生,身体虚弱,又受制于人,只得被那些村妇推搡着关进一间破旧的木屋里。
体力透支严重,令她很快再次倚着冰冷的泥土再次睡着。
傍晚时分,门锁翕动的声音将她吵醒,她借着半扇暮光看清了来者,正是白日里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
“姑娘,你说你可以救我的孩子,是真的吗?我的孩子他……病得更重了!”那村妇说着隐有要落泪的架势,将怀里抱着的孩子给慕染云看。
她坐起来用手摸了摸孩子的脑门,手背发烫不止,蹙眉问道,“他高热多久了?”
“从今天申时起就全身发冷,高热不退,身上的红疹子也越来越多了。”村妇焦急道。
慕染云看着那仅有四岁大的孩子,一张小脸因高热烧得通红,嘴唇紧咬,死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轻叹了声道,“你知道我的医药箱在哪里吗?帮我拿过来。”
村妇点点头,将孩子放到一旁的稻草堆里,转身出了门。
过了半晌后,村妇带着慕染云的医药箱回来,她拔下头上的莲花簪,用细的那头插入锁芯,轻轻一转打开了箱子。
她检查了一遍里面的药品没有被水泡烂,而后松了口气,拿出一罐麻葛膏开始给那个孩子涂抹,还拿出了两粒新配置的药丸给他服下。
直到子夜将近,孩子的高热终于止住,村妇千恩万谢的抱着孩子离开。
慕染云摸到药箱底层还有一个油纸包,里面是阿箬出行前带给她的糕点,她已经饿了一天一夜,味同嚼蜡般地将那些糕点吃了下去,心中苦涩万分。
不知昨天被水冲到了哪里,更不知这里到底离京城有多少里路。
君祈夜,会派人来找她吗?
他巴不得希望自己彻底被水淹死,从此后,再无人可以阻拦他与夏霏雪了。
她双手环膝,看着月亮一点点从头顶那扇方窗落下,只余一地凄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