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染病

君祈夜霎时怔了怔，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着痕迹的说，“你不是给六弟写过药方吗，本王自然看过你的字。”

慕染云狐疑的打量着他，察觉到他有事隐瞒自己，但又不知从何问起。

其实慕染云这一年来写给南疆皇宫的每一封信，都会被他的探子截下来，他看过那一封封写满温情的话语，自然对她的字迹铭记于心。

自打今年起，信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他猜测对方是因为适应了君朝的生活，减少对家乡的思念所致。同时也怀疑是对方有所防备，所以不再往南疆送信。

他们两人之间本就捆绑着利益与家国，从他三媒六礼将她迎入王府的那一天起，就对她不停猜忌与防范。

当她从大理寺出来后，他愈发觉得她似乎变聪明了许多，能猜到自己的谋算，甚至还主动表明立场，寻求他的庇护。

究竟因为什么，会令她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他至今仍未想通。

到达曹氏府衙正好是用晚膳的时间，慕染云看着满桌子的佳肴却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鸡汤，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孙家村被饿傻了。

君祈夜难得发善心，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她却在看到那肉皮油腻的色泽时便无声干呕，拍了拍胸口才将那反胃感压了下去。

“你……不会是有了吧？”君祈夜唇角微弯，挑眉说道。

慕染云脸色黑了黑，咬牙道，“我有你个大头鬼！”

“最好没有，否则本王一年零四个月没有碰过你，在这时有身孕，本王只能将你和奸夫一起浸猪笼了。”他眸底划过几分戏谑的神色。

“是这菜做的太油腻，我已经好多天没碰过荤腥了，一时吃不下去。”她握着筷子惋惜道。

曹钦舟为了将功补过，特意让府内布了十多道美味佳肴，就连君祈夜那挑剔的舌头都没有吐槽什么。慕染云胃里空空荡荡，本想多吃一点，但却没有半点食欲。

“既然吃不下就别勉强了，明天让府里送些清淡点的过来。”君祈夜淡淡说道。

慕染云回房后沾枕就着，直到清晨醒来才发现昨夜连衣服都没脱，按理说昨日在马车上昏睡了这么久，她不应该还这样困，或许真的是身体太虚了。

经过孙家村的事情，君祈夜与曹钦舟都不敢再让慕染云接触那些村民，召集了诺县所有大夫和村医到府衙中，让她亲自传授如何医治痘疫。

她撑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前厅，发现已经站满了人，几乎所有大夫都留有一把胡子，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岁数小些的基本都是学童。

众人见她坐到主讲的位置，俱是一惊，议论纷纷道。

“不是说来的是位神医，怎么是个女娃子？”

“女子行医，成何体统啊！”

“这女子这般年轻，能会什么医术，怕是连医经皮毛都未学全，大家还是趁早回去吧！”

话音一落，那些大夫还真都提着医药箱纷纷往外走。

慕染云眸子一凛，扬着纤细的脖颈喝道，“站住！”

那些大夫回过头，轻蔑地看着她，“还有何事？我们药房中还有几百位病人要排队诊治，可没工夫跟你玩家家酒！”

一旁的衙役听不下去，轻咳了声，“咳，大胆，这可是燕王妃！”

“王妃……”大夫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清头脑，这女子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当，为何偏要来吃行医这碗饭，真当治病救人是好玩的吗！

她上前一步，对刚才那个嘲笑自己为女子的医者说道，“老人家，您且来和大家说说，这痘疫是先从哪个部位发起的？”

“老朽曾医治了三名患上痘疫的病人，其中一人先从面部发起红疹，而其余两人都在颈上。”那医者摸着胡须老神在在地说道。

“那您可知因何先从头颈发疹？”她再问。

“这……多半是因面部裸露在外，最先接触病源。”老者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含糊地说道。

慕染云扬唇一笑，“错！痘疹之所以先从头颈长起，是因它为向心性分散，由头开始蔓延全身，所以如何判断病人是否得了痘疫，而非其他疹子，就要看他的脸是否先冒出了红疹。”

老者讪讪地退回人群中，不敢再作声。

她又转向另一个说她年轻的大夫，盈盈问道，“这位大伯，您可知痘疫发热与普通伤寒发热有何不同？”

对方俨然不愿回答她的问题，良久才说道，“在韩某看来，此次痘疫与寻常伤寒前期症状并无异常。”

她明眸眨了又眨，浅笑着说，“又错！痘疫高热十分凶险，感染者早期会出现晕眩、食欲不振等症状，可能几日后才会突发高热，若三日不退红疹便会漫上全身，此时病情也就危险了。”

说到这里，在场的大夫不敢再小觑她，接二连三的放下药箱，倾耳听她的言论。

慕染云花了足足三个时辰才将如何用药、判断病情风险等教传他们，并把麻葛膏的配置方法倾囊相授。

还好这些医者并非都是老顽固，很快就拿着她写出的药方开始研制，谈论下一步的诊断方案。

看这情形，诺县的痘疫应该很快便能压制。

她忙活的口干舌燥，刚想起身倒杯茶水，太阳穴猛地传来刺痛，晕眩感油然而至。

身子不经意地晃了晃，险些将旁边的桌案撞倒。

两名医者扶住了她，见她脸颊微微泛红，嘴唇却透着惨白，不禁撘上她手腕脉搏，正色询问道，“王妃晕眩有多久了？”

慕染云眉心皱了皱，低垂着眼睑说道，“好像是从前日开始……我也记不得了。”

那医者表情顿时严肃得可怕，踟蹰着说道，“王妃，若按您方才所言，痘疫发病时先由晕眩而起，继而脉象沉弱，隐有发热之兆……您应是染上痘疫了！”

慕染云只觉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全身就像被麻痹了般动弹不得，嗫嚅了句，“我染上了痘疫……”

最后清醒的瞬间内，她忆起在孙家村时，王秀娟曾递给过自己洗净的衣裳，当她转身那一瞬，分明看清了她眼底闪过的那抹阴翳。

没想到，竟还是中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