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割发断情
慕染云心里登时憋了一口气，还未启唇，玉璃便继续说道。
“还有年初姐姐的手受了重创，原本应该断掉，可姐姐却在在无药医治的情况下，三日就恢复如初，连个病根都没落下，臣妾可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奇药！”
她微微抬眸，削尖的下颌线条姣好，看向玉璃的姿态里多了往日罕见的轻蔑，嗤笑道，“你说得这些都只能表明本妃医术卓绝，能生死人肉白骨，你若不信尽可现在自裁手指，让本妃给你接回去试试啊！”
玉璃如今有了皇后这个靠山，全然不把她放在心里，听了她的话只是心中愤懑，嘴上仍不饶人，“就算这些都是姐姐医术的功劳，那么喜珠你又有何解释？”
她跪倒在皇后脚下，字字珠玑地道，“皇后娘娘明鉴，王府中曾有一婢女名为喜珠，曾是燕王殿下的侍婢，后被派去王妃身边，可王妃因喜珠有三分美貌就妒忌于她，为她喝下不知什么毒药，喜珠变得浑身溃烂不堪，还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娘娘您若是不信，大可移步王府，喜珠的尸体还在臣妾院中！臣妾深知喜珠死的冤屈，至今仍不敢动！”
皇后听得又惊又怒，高声喝道，“慕染云，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慕染云几欲给玉璃那张嘴鼓掌叫好。
这可真是一张颠倒是非的嘴，偏偏在场之人除了容桓，都在垂眸思忖，像是都信了玉璃的鬼话！
夏宰相勃然大怒，指着慕染云说道，“皇后娘娘，此女留不得啊，先是为祸燕王府，又来谋害老臣的女儿，若是还放任不理，只怕将来会祸乱朝纲啊！”
皇后斜乜了夏宰相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哦？那依夏宰相的意思，该如此处置燕王妃啊？”
“老臣斗胆，恳请将燕王妃押入天牢，等候来日三司会审！”夏宰相中气十足的说道，全然不似刚才垂暮老已，悲痛欲绝的模样。
慕染云闭了闭眼，终于看清，皇后她不仅不想与她合作，甚至还想联手将她除掉。
这对她来说无非就是少了个可以依靠的山，但皇后的目的，实则在君祈夜身上。
若是自己被处刑，君祈夜也难辞其咎，南疆更不会放过他，到时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不正是皇后的六皇子！
满堂的冷眼讥诮她已无心再看，她把视线转向迟迟未曾出声的君祈夜，澄澈的眸子中不自觉多了一分期盼。
似有千言万语的解释，只化成一句简单的话。
“君祈夜，你可信我？”
君祈夜黑沉的桃花眼如深井般冰冷，嗓音沙哑，“本王不想再听你的任何解释，立刻治好霏雪，否则……”
“否则怎样，让我为夏霏雪陪葬？”慕染云听到他的话后如坠冰窖，浑身被无边的冷意环抱，失望至极的讽刺道，“上次陆嬷嬷生病，你也是这么说的！”
君祈夜面无表情，可眼底却漫上了嗜血的猩红，咬牙道，“你一人陪葬怎够，就让你南疆全族为霏雪陪葬，可好？”
她心中蓦地一痛，睫翼不断轻颤。
南疆是她心底不能跨越的防线，他竟敢再次提及南疆，无疑是在她心口狠狠戳上一刀。
袖间银针闪现，她双眸一厉，决绝朝他刺过来……
“君祈夜，我现在就先杀了你！”
君祈夜随手扬起桌上篮筐，挡住她的脚步。
那篮中都是些女红用具，线团纷乱砸在她的身上，一个铁锈色尖锐的东西从篮底向她脸颊飞过，她只觉自己的侧脸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用手一抹，指缝间满是鲜红——
躺在地上的，是一把开合状的剪刀……
君祈夜似是也没料到自己随手拿过的布篮中竟会藏着如此锐利之物，想要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又强忍住没有动弹，双手攥紧拳藏于宽大的袖中。
慕染云满心满眼都被他那句‘让南疆全族陪葬’弄得失魂落魄，根本没有在意脸上那道伤，还是容桓朝她递来帕子，她才缓过神来。
她随意地将手绢敷在自己脸颊不断流血的伤口上，眉眼低垂却没有凝注点，声音带着无尽地疲倦道，“我可以治好夏霏雪的血蛊，但我有一个条件。”
众人被她与君祈夜这番闹腾，此时方镇静下来，皇后审视她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慕染云捡起地上的那把剪刀，抬眸深深的看了君祈夜一眼后，手起刀落间，将自己秀丽的青丝剪作两段。
“王妃！”在场人惊呼不已。
在君朝，已嫁人的女子剪下头发，就意味着要与夫君恩断义绝，又有割发断情之意。
君祈夜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她会这样做，欣长的身影不自觉晃了晃，薄唇翕张着，却又觉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
他这一次，彻底将她的心伤透了……
同时，一抹从心底蔓延出来的痛觉麻痹了他的神经，仿佛经年沉疴一般，方才感知复发时的难忍。
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想与慕染云和离！
无关南疆势力与前路斡旋，只是情感上发自肺腑的不想……亦不愿！
“染云自嫁入燕王府以来，从未有过一日安生，丈夫鄙夷染云母族，亦不曾给过片刻信任……”
她声调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一字一句说道。
“今日皇后娘娘也在，就请您为染云做个证人，待治好夏霏雪的病后，染云便主动与燕王殿下和离，从此天峰海宇，两不相欠！”
是她把一切想得太好，她本以为今生无论君祈夜如何折辱自己，她都能咬牙挺过来，因她早已抛去情爱，只为改变南疆的气运。
她总觉得君祈夜并非残暴凶戾之人，他对老弱妇孺都可以善待照顾，即便战场刀剑无眼，也不至于屠戮她满门。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为弄清这些端倪，她留在他身边，希望能在关键时改变他的决定和家人的命运。
可当她看到君祈夜不分青红皂白指责自己，为了夏霏雪朝她扔剪刀的那一刻，她累了……
不论是前生揉进血液里难以割舍的情愫也好，还是今世无意泄露的点滴照拂也罢，她都不想再沾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