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超市
敖珀拿着锅铲定定站了半天,表情微妙道:“我,偷电瓶车,还房租?”
蒲小时心虚道:“我昨天晚上……看你不在家……”
敖珀转身盛起排骨,随意找了个由头:“昨晚陪床去了,有个朋友在住院。”
蒲小时意识到自己误会他了,脸上发烫地道了个歉,跟着一起布置碗筷。
敖珀目前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车轱辘打滚了好几圈。
先是表面品学兼优其实不羁抽烟的叛逆少年,然后是忍辱负重为了学习半夜偷电瓶车交房租的好学生。
原来他为朋友能讲义气到这种地步,心肠真好啊。
两人确实不熟,坐同桌都没几天,吃饭更没话题可以聊。
三菜一汤味道清淡,落进肠胃里暖暖的,特别舒服。
“等会如果你没事,跟我去超市挑个桌子,现在这个太小了。”敖珀偏头看了眼窗外,语气平淡:“碟碗怎么还有破的,换了吧。”
蒲小时窘迫地点点头,仿佛被人看见袜子有个洞,脚指头都『露』出来。
她家里确实有很多破破烂烂的旧东西,不好用也不好看。
沙发边缘开了缝,海绵脏兮兮地『露』出一小截,还有虫洞。
碗筷还是爸妈没离婚前买的,现在她都十六岁了,一直没有换过。
其实卡里钱很够,完全可以全部换新,怎么好看怎么来。
可是蒲小时力气不够,哪怕冬天多买几颗大白菜想回家屯着,吭哧吭哧往回拖都得废半天劲。
吃人嘴短,两人刚吃完她就冲去洗碗,还特意带了便利布袋和他一起出门。
小区附近都是饭馆宠物店,超市离这有一公里。
敖珀推车出来,示意她坐后面。
蒲小时踮着脚坐好,脸颊有点红。
除了路筠一家外,她很少被这样照顾过,现在遇到这些事,比起感激快乐,更多地是慌张和不知所措。
别说是买水果,哪怕是有人愿意载她一程都太贴心。
超市分上下两层,东西应有尽有。
蒲小时不擅长和男生打招呼,基本就走在敖珀身边,看情况挑点自己需要的东西。
薰衣草味的洗碗剂,新拖把新扫把,可以带回家重新装的木桌子。
敖珀忽然站定,在老黄历前看了好一会。
“这个也买一份。”
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
这年头挂历只有老大爷大妈会用,厂商还用了饱和度超高的死亡配『色』,金童玉女笑的特别喜气。
蒲小时脸都皱起来,试探道:“日历的话,手机上有。”
还可以查询今天是农历几号,功能很全。
少年还在翻前后几页,回头瞥她一眼:“这个方便,就挂门口鞋柜旁边。”
蒲小时:“……!”
那岂不是每天换鞋都要看这个?!
她跟着凑过去,看日期数字旁边的每日宜忌。
“那,好吧。”
果然学霸都有不同常人的审美。
敖珀居然喜欢这么老干部风格的东西。
从家具区转到食品区,蒲小时悄悄观察他喜欢吃什么。
结果敖珀只拿了包小鱼干棒棒糖,别的薯片汽水一概不看。
这也太好学生了,完全对垃圾食品不感兴趣啊……
正出神想着,敖珀抬手在高处拿了两包东西。
“这个给你。”
“哎?”
蒲小时下意识举手接了,发现是块状的姜末红糖。
她唰的脸烫起来,特别不好意思:“这个,这个就不用了吧。”
他应该不知道她痛经吧。
敖珀挑眉看她,完全不打算多解释一句。
蒲小时迅速把红糖茶塞到购物车最角落里。
两人推着购物车过去结账,没等蒲小时掏手机,敖珀已经刷了卡,把东西一样样往回装。
卡面上似乎有个龙飞凤舞的篆书签名。
收银台对面就是中『药』店,敖珀瞥了眼『药』柜前后,推着车径直往里走。
蒲小时一脸复杂地跟了进去。
『药』剂师是个面容和善的大姐姐,这会儿看见居然有高中生来买『药』,目光惊讶。
“你们好,需要买点什么?”
“有艾条吗?”
“有的有的,刚才有个客人过来买了好多,现在还剩十盒!”
敖珀根本不问价格,把卡放在玻璃柜上:“全要,给个袋子。”
『药』剂师笑容愈发灿烂,一边给他们找大包装袋,一边不住念叨。
“你在我家店里买这个可划算了,一盒有五十多柱,质量那可没得说。”
“现在的年轻人啊,信这个的太少了,我家侄子先前看见我熏艾,还嫌弃味道太冲……”
蒲小时完全没明白他囤这么多艾条做什么,好奇心作祟多问了一句。
“驱虫。”敖珀把塑料袋拎好,往回走时目有忧『色』。
还不够,这些太少了。
用艾条赶虫子?是厨房柜子里的蟑螂吗?
蒲小时刚想追问一句,背后传来陈大婶的声音:“哟,这不是小时吗?你旁边这位是?”
糟了!碰见邻居了!
陈大婶就住她们家楼上,平时嗓门大还爱嚷嚷,八卦的不得了。
蒲小时跟猫似的『毛』都快要炸起来,敖珀跟着回了头。
“小伙子好俊!”陈大婶一手抱着娃一手比大拇指,挤眉弄眼道:“一块逛超市呢?”
“阿姨好,”敖珀从容道:“我是她同桌。”
“她家里东西坏了,一个人提不动,我帮忙捎回去。”
“哦哦,”大婶讪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两……小伙子真热心啊,回见回见。”
等大婶抱着孙子走远了,蒲小时才长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叫车。
买这么多东西,两个人都没法拎完,叫个滴滴把自行车搁后备箱得了。
她埋头戳手机的档口,敖珀单手揣兜『揉』了一把白鼬小脑袋,似不经意道:“你见过一个铃铛吗。”
“铃铛?”蒲小时还在看那辆车离这有多远,以为他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手机挂绳还是?”
“手掌这么大,形状像鲤鱼,”敖珀在注视她的眼睛:“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我一直在找它。”
还有鱼型的铃铛,那得长成什么样?
蒲小时手机一收,笑容尴尬:“对不起啊,我家里确实太『乱』了,回头收拾出来一定给你。”
敖珀摇摇头,目光黯了下来:“不一定在家里。”
她心里留了神,想帮他做些什么。
再回家以后,客厅前后全都被打扫了个干净,茶几下面还铺了层地毯。
所有杂物都清点好拖出去卖掉,角落和脏衣服里还翻出来不少钢镚。
阳台,厨房,卫生间,他们花了接近一下午加半个晚上才全部清理干净。
还真翻出来很多旧照片、旧书、爸爸以前买的仿制明代花瓶、灰尘厚厚的大扇贝壳。
就是没有什么像鲤鱼的铃铛。
“我回头去学校贴吧里问一声吧,失物招领处你找过吗?”
“不用了。”敖珀洗干净手,语气淡漠:“不可能在学校。”
蒲小时点点头,不再多问细节。
她觉得这个男生看着冷淡,其实心思很细腻。
也许那个铃铛是家里长辈赠与的礼物,不是什么淘宝下就能替代的小东西。
新一周再开学的时候,班里几乎所有人都奋笔疾书一顿猛背,从早读起就没人聊天。
原因无他,第一节是地理课,要考黄河图。
褚老师平时『性』格温吞,被同学开玩笑都不生气,一转到正事上较真的不得了。
文科虽然长期处在鄙视链底端,甚至被开玩笑说谁成绩不好才会去读文科,但真学起来实在太要命了。
历史有数不清的历史事件要记背过程影响意义人物时间,政治书七八本每本都得倒背如流,两科的主观题考起来比八股文还难做。
地理要算日出日落时差洋流,还得把中国从南到北所有山川江流都记熟。
按褚老师的原话说,最好记到半夜三点把你叫醒,闭着眼睛也能画的一条河都不错。
上课铃准时准点响起,冷酷无情如处刑提醒。
后排几个同学已经开始双手合十喃喃祈祷。
别抽我,千万别抽我上去画!绝对绝对不要!
“早。”褚老师也拎了个三角板,拿了个红粉笔就空手在黑板上画大公鸡地图:“最后给你们三分钟看一眼,今天抽人上来默黄河水系图。”
蒲小时看河流图看得头皮发麻,还能听见前桌路筠跟念经似的复读:“青海甘肃宁夏陕西山西……”
“第一个,周旭。”
陆续有三四个学生苦着脸上去画河流填省份山脉名,果不其然当场挂掉。
褚老师刚开始还算平静,越到后面脸『色』越差,板着脸给他们记平时分。
“四十,四十五,七十,二十——二十分!!。”
“周末全出去疯了?你们要是觉得软作业就等于没作业,以后周末全改成强制画图!”
教室里安静到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有学生已经把如来佛玉皇大帝耶稣加百列全都求了一遍,这会儿拼命把自己缩在同桌后面,生怕被她看见。
“这么重要的考点你们就这态度?今天再有人画不出来,全班都罚五遍,晚自习结束之前课代表收齐交上来!”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班里几个学霸,简直想求他们主动举手。
路筠一时慌了神,攥着笔有点发抖。
褚老师黑着脸扫视一圈,抄起黑板擦把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擦了个干净。
“敖珀,你上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