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沾湿的玫瑰这朵不是最美的。
钻石与水晶的切面折『射』出日光的光晕, 红『色』天鹅绒上映出几块小小的光斑。
这一切呈现到眼前,像从电影拓来的一个梦境。
姜嘉弥跳漏掉一拍,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 脑子变得晕乎乎的, 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早上回忆起昨天那支舞时已经觉得很不真实了, 却没想到童话故事竟然有了“续集”。
他不仅没有将昨天那些小细节一笑置之, 反放了上, 还藏了一手浪漫。
“盒子是什么?”陈嬗凑过来, 一脸不解, “谁送鞋就送一只?弄错了吧?”
不,没有弄错。
这是送给“灰姑娘”的水晶鞋。
——辛德瑞拉从舞会上逃跑的时候, 弄丢了一只只有她能穿得上的水晶鞋, 王子凭借这只鞋找到了她,他们因此有了圆满的结局。
她昨天亲跟他说了这些。
以他送她这只鞋, 到底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姜嘉弥把卡片攥手, 控制不住地多想,脏跳得格外欢快。
“姜姜?”陈嬗伸手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怎么发起呆来了?”
她蓦地回, 茫然迟钝地『舔』了『舔』唇, “没有, 我就是想到了一点别的事情。”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 然等她目光一次落去触及到那只鞋时,『色』就又变得有些怔忡。
陈嬗忽然笑了起来, 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是你的周先生送的吧?大概是只有你们知道的,别人都不懂的浪漫?”
“……”
“我猜对了?你偷笑什么?”
“我哪有偷笑。”
“你快去照照镜子,你的嘴角都翘到哪儿去了。”
姜嘉弥抬手捂住半张脸, 这才发现自己唇边的笑弧都快压不住了,尖搏的热意让她莫名地想笑。
“笑一都不行吗?”她故意一本正经地睁大眼着陈嬗,音被手掌捂得发闷。
可惜挡住的笑意都从眼睛流『露』了出来。
“行啊,怎么不行。别的不说,这鞋是真的挺好的,周叙深眼光不错嘛。”陈嬗笑嘻嘻地揶揄道,“有阅历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感觉比小年轻还会玩浪漫,会哄人开。”
姜嘉弥清了清嗓子,脸颊有点热。
然某一个瞬间,思绪又鬼使差地顺着这话发散了出去,让她的情微微冷却。
她没深究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抱着盒子站起身,“我先去把这个收起来。”
说着,她转身走进衣帽间,打算连鞋带盒一起放到柜子中间的某层,跟最层那些还没来得及穿的新鞋区分开。
把鞋盒放之前,她次打开盖子,把面的卡片给拿了出来。
to cinderella.
姜嘉弥又抿着唇角笑了起来。
假设他送的是一双鞋,不是一只,这份礼物就会沦为俗气与平庸,带来的惊喜感会大打折扣。
她想了想,坐旁边的椅子上,小地拿出鞋子试穿。
可千万别大小不合适……
姜嘉弥眉微蹙,忧忡忡地把脚踩进去,结果却穿得很轻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尺码正好。
她顿时舒展了眉眼,端详片刻后脱来放好,然后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刚点了几屏幕,她又忽然停住作,指尖慢慢往回缩,手指忐忑犹疑地蜷缩了起来
该怎么回呢?
想了好一会儿,姜嘉弥才编辑了一行字发过去。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等了两三分钟,周叙深就回复了:[你喜欢就好。]
她稍微松了一气。
姜嘉弥:[画表情]
星星眼的粉红小猪屏幕上打着滚,她却攥着手机发愁。
头上的感谢到底有些干巴巴的,且认识以来她似乎总是接受他的赠予。
或许这一次,她正好可以拿出实际行一起表达一谢意?
那要送点什么好呢?
领带的话好像太敷衍了,西装又需要定制,她不知道他的尺码。
那……手表?
姜嘉弥点开某官网,一边浏览一边推开衣帽间的门往外走。
“姜姜。”陈嬗忽然叫住她。
她应抬起头,注意力从屏幕上收回,“怎么啦?”
“你过来一,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这么正经严肃。”
“哪有,我就是想到一点小问题,觉得还是提醒你一比较好。”
“小问题?”姜嘉弥走过去坐,“可以说啦。”
陈嬗斟酌了一,开道:“我不是要泼你冷水。这种让你身愉悦的男人确实可遇不可求,但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姜嘉弥一怔,渐渐收敛起了脸上随意的表情。
“能提前准备得完美的东西没什么说服力,重要的是来不及准备的时候他会做些什么,或他意识的一些反应,不要轻易栽进甜言蜜语。你们现这样其实是最安全舒适的系,要是想更进一步,那就一定要确定他是认真对你的才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有道理。”垂眸沉『吟』了一小会儿,姜嘉弥点了点头,又略显迟疑地补充道,“但是……我还没想过更进一步。”
只是对周叙深的态度有过一些猜测。
的确,周叙深总是做取悦她、让她开的事,总能猜到并理解她的想法,可会不会是因为她年纪小,以他来太好读懂,很好哄?他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态做这些事呢?
姜嘉弥觉得自己这是被接踵至的浪漫给蛊『惑』了,以头脑发热,不知不觉地就要一头扎进去。现稍微冷静来才发现自己不太理智,莫名有了点“羞愧感”。
她不是不听劝,相反,她不希望自己不听劝告最后却信错了人。
“其实我还是挺放你的。”陈嬗又说,“第一,虽然一些事情上有点浪漫主和理想主,还容易被别人的意见干扰,摇摆不定,优柔寡断,但这意味着你听劝啊。”
“你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且我还没说完呢,别急。”
“那你说说‘第二’是什么。”
“第二,你不是恋爱脑。太过恋爱脑容易识人不清,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对方身上,祈祷他是个好人。”
姜嘉弥托着巴,若有思地歪了歪头,“我妈说过类似的话。”
“以阿姨活得清醒又洒脱。不过这种境界太难达到了,我们还有的修炼。”陈嬗叹了气,躺倒沙发上,“反正这个事吧,你自己有把握就好。”
“嗯。”姜嘉弥点点头。
现没必要想太多给自己徒增烦恼,
想到这,她起身走进书房,把手的卡片和上次那张一起夹了同一本书。
……
周六午,淮城淅淅沥沥地起了雨。
姜嘉弥本来不太喜欢雨天,但是走到街角处见周叙深时,长久以来对雨天的印象突然有点摇。
雨水伞面跳跃迸溅,织成一片水雾,最后顺着伞骨汇聚成细细的线坠落来。
伞的人穿一身黑白灰,握着伞柄的手骨骼分明,深邃立体的脸被阴影勾勒。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撑着把黑『色』长柄伞站那,就好像隔绝了一切『潮』湿与昏暗,哪怕溅起的雨水会沾湿他脚上那双原本一尘不染的鞋。
姜嘉弥跳有点快,深深呼吸了一湿润的空气,想要是自己会画画就好了,周叙深一定会是个很好的模特。
撑着伞的男人身高腿长,没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人还没站定,伞面就已经朝她倾斜过来。
淡淡的木质调味道顿时包围着她,整个人像是瞬间被笼罩进一个清爽、干燥且安稳的环境中。
两人同撑一把伞,他自然然地接过她手的那把单手收好。
雨水顺着西装外套笔挺的肩线滑落去,他浑然不觉。
“冷吗?”
“不冷。”
这两天他们依旧微信上保持着联系,姜嘉弥没觉得哪儿不对劲,可是一见面后她就想起了前两天和陈嬗讨论过的问题,情有点微妙,有点别扭。
但还好这些情绪都是可控的。
两人并肩走伞,路过积水时,周叙深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示意她脚避开。
宛若镜面的积水映出掠过的暗红『色』裙摆。
忽然,身后传来重物落地与惊呼。
姜嘉弥吓了一跳,蓦地回过头去,没留意到男人原本放了的手又忽然抬起来揽住她的肩,将她半圈了怀中。
那是一种意识的保护姿势。
“什么音……?”姜嘉弥茫然地往身后,目光倏地定格。
某个推车卖花的小贩不慎令车侧翻,数十朵红玫瑰倾倒出来撒路边,刺破了雨中暗沉的街景。
周围散落着不少摔散了的花瓣,一片红绿相间的艳『色』被雨水冲刷着。
小贩是个头发全白了的人,他佝偻着身子,弯腰无助地捡拾着玫瑰,腿边是吓得眼泪汪汪的三四岁小孩儿。
很显然,这对人来说是不小的打击。毕竟这花就算现捡起来很可能卖不出去了,没人会愿意买这种玫瑰送给自己的爱人。
周围行人纷纷驻足侧目,有人打量片刻后就撑伞离开,个别的人慢慢上前。
姜嘉弥不太忍就这么离开,刚要开,就听见身侧的男人问道:“想帮他们?”
“嗯!”她忙不迭点头。
“走吧,过去。”
两个青年替人扶正了车,其他几个人则好掏钱买了几朵替人减少损失。
“爷爷,我想买你的花。”姜嘉弥站散落的玫瑰旁边,裙摆颜『色』几乎要和花瓣融为一体。
穿着雨衣的人正双手合十向青年人道谢,闻言作迟缓地转过身来,颤巍巍地应了两,“欸,谢谢,谢谢你啊。”
一转身,人愣了愣,忍不住盯着他们多了两眼。
不怪他发愣,实是因为这两人并排站一起时太赏悦目,男人身形高大修长,旁边的人娇小纤细,一起撑着一把伞的样子就像拍电影。
“不客气。”
人回过,低头了满地狼藉,难为情地笑了笑,“那……那你们要几支?”
姜嘉弥抡圆两条手臂比划了一,“要这么大一束。”
这样差不多可以把地上的玫瑰买个七七八八了,爷孙俩能早点回家去。
“这么多?这,这……”
人满脸犹疑,感又不知措,正要劝一劝,姜嘉弥已经从包把钱包拿了出来,对着价格表开始算钱了。
“六块钱一朵,如果我买五十朵的话就是三百块——”
话音未落,修长的大手就覆了来,把她的钱包轻轻合上。
“没有让孩子自己掏钱买花的道理。”
周叙深唇角与眼尾有着若有似无的笑弧,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钱夹,从面随意抽出几张红『色』钞票放进人手,“麻烦替我挑一束最漂亮的。”
姜嘉弥张了张嘴,最后讷讷地把钱包收了回去。
人低头一,钱数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应得的数目,更何况被雨水淋坏了的花不值原价。他急急忙忙地推辞,最后依然没能拒绝这番好意,只好不停地道着谢将钱收。
“放吧,我一定给你们挑最好的。”
说着他转身去拿包花的纸,这才发现包装纸全都车侧翻时被弄湿弄脏了,勉强能用的几张刚才都已经给了其他人。
姜嘉弥跟着愣了愣,茫然地转过头向周叙深,后略一沉『吟』,忽然单手解了西服扣子,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来。
“你干什么?”她不解。
他将仍带着体温的外套放进她怀,然后朝那一地的玫瑰轻轻一抬颌,“用这个装吧。”
姜嘉弥呆住,傻傻地望着他。
“怎么了?”周叙深失笑。
“……你会冷吧?用这个来装玫瑰,那你穿什么?”
花上全是水不说,花枝上还有不少刺,衣服肯定会报废的。
“不冷。”说完,他顿了顿,好整以暇地握了握她的手,微微勾唇。
掌是一如既往的干燥温热,甚至比她手的温度还要高一些,驱散了凉雨带来的一点寒意。
感受到他的体温,姜嘉弥被烫了似地慌忙垂眸,假装去手的西装。
“虽然对你来说衣服不贵,但临时用来包花是不是太糟蹋东西了?”她小道。
他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怎么反觉得,比穿我身上更有价值。”
闻言,姜嘉弥尖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打『乱』了渐渐急促的跳节奏。
“谢谢。”她屏息道。
他唇角笑弧加深,“你喜欢就好。”
她抿着唇,一不吭地蹲.身。
周叙深就站身旁耐地为她撑着伞,人挑出的玫瑰花则一支接一支地放这件昂贵的定制西装上,花瓣上的水滴沁入崭新的衬。
地上的花不断减少,人将最完好的那些都挑给了她。
姜嘉弥系上两只袖子,这样一来,这件黑『色』的西装便紧紧将一捧玫瑰“抱”了怀中。黑衬着绮丽的红,这是两种极致浓艳、又莫名令人惊的『色』彩。
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面格外地打她,让她跳加速,只是怔怔地着。
原来他不止有精准备的浪漫,就连这种“意外”能用这种方式化解。
莫名的,她那种微妙又别扭的情似乎淡了些。
“走吧。”周叙深俯.身,手掌覆上她纤薄的后背,又她站起身时顺势滑去,极为自然地扶住她腰侧。
暗红的裙摆掠过黑『色』西装裤,两种对比鲜明强烈的颜『色』无相贴。
就如同她怀的那捧花。
忽然,姜嘉弥低头向怀的花束,挑了一朵折断,只留短短一截枝干,最后轻轻将水珠抖落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将玫瑰缓缓『插』.进男人的衬衣袋。
这一抹暗红,瞬间点亮了他一身端肃禁.欲的『色』彩。
“很好。”她轻轻吞咽了一,鼓起勇气说道,“这个就当是送给你的回礼。”
周叙深喉结滚,屏息等待胸那阵细细的酥.麻从皮肤上消解。
“我们走吧。”姜嘉弥抱紧花束,又转头跟人道别。
人又一次跟他们道谢,虽然依旧站风雨中,但脸上的情已经不无助凄楚。
她笑了笑,情跟着好了起来。
“用我送的花来作为回礼,转送给我?”转身折返时,周叙深忽然开。
姜嘉弥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想到自己挑好的那块腕表,她语气轻快,“我会重新认真选回礼的。”
虽然他给予她的惊喜,她没办法以等价回馈。
周叙深拉开车门,她上车时替她提起裙摆,以免裙子被雨水沾湿。
“不用了,让我重新选一朵就好。”
“好啊,你要选哪一朵?”
他低眸,着她殷切地将花束碰到自己眼前,却不为地轻轻摇头,“到家之后告诉你。”
“好吧。”她又把花放回腿上。
透明的雨滴车窗上四散奔逃,蜿蜒的痕迹像是要把窗外的风景都融化掉,光是着就觉得又冷又『潮』湿。
姜嘉弥抱着玫瑰望着窗外,却有了截然不同的体会——这『潮』气变得有了温度,钻入她身体的某个角落,不见『摸』不着,让她底浮现出一点淡淡的浮躁,仿佛隔靴搔痒一般。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住处。
姜嘉弥想找个花瓶把这些捡回一条命的玫瑰『插』好,可来去,都觉得没有一个花瓶能比得上自己怀的这件西装。
没有比它更特别的容器了。
大概是出了她的纠结,周叙深走了过来,“这些花开不了太久,就这么放着吧。”
得到这种回答姜嘉弥并不开,恹恹地将花放到矮几上。唯一能做的,仅仅是拍几张照片将这画面定格住,这样勉强算是保存了这份易逝的美丽。
已经盛放到极致的红玫瑰被雨水冲淋出一种脆弱的美感,仿佛因为艳『色』被人觊觎,最后被蹂.躏成这么一副开至荼靡的无力模样。
“对了,”她一边对焦,一边分道,“花你还没重新选呢。”
身后的男人没有回答,卧室很安静,只有他解袖扣时的细微响。
姜嘉弥手一顿,转身向身后。
周叙深站离她一两米远的地方,一边解开袖,一边若有思地盯着她。见她回过头只是勾了勾唇,并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他眸光有些晦暗。
她预感到了什么,后颈发紧,慢吞吞地站起身。
见状,他反笑着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话音刚落,姜嘉弥目光微顿。
周叙深手探向左胸处,那朵玫瑰他衣袋放了一路,现终于被他取了出来。
玫瑰花被几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托着,显得过分精致小巧,原本就娇柔的花瓣更是被他分明冷硬的骨节衬托出一种难言的脆弱。
他指尖漫不经地摩.挲花瓣边缘,接着没.入层层花瓣之间,似怜惜实则残忍地搅,整朵玫瑰很快变得七零八碎,不堪把玩。
“这朵不是最美的。”周叙深略有些遗憾地轻轻叹了气。
姜嘉弥咬紧唇,热意脸上蔓延。
一秒,他抬眸似笑非笑地了过来,缓缓开道:
“我要找一找,才知道最美的那朵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