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这句轻飘飘的话一落

这句轻飘飘的话一落下, 在全场引发的后续效果堪称投放核武所引发的山崩海啸，左琳当即便难以置信地发问道：

“……什么？”

“哎呀，你是不是太不敬业了？”施莺莺轻轻一挑眉，温声道：

“你没弄清楚吗？这部综艺是我投资的。”

她将还在暗暗擦泪的萧暮雨往身后一拉, 等到对面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能落到她身上, 将所有的开火口都只能对准她之后, 才慢条斯理地解释了起来：

“之前虽然谈好了，但其实一直没签合同，本来打算今天和全节目组的所有人见个面, 吃顿饭, 增进一下对彼此的了解之后再签合同的。”

她晃了晃手机，从亮起来的对话窗口上赫然能看见，那头的节目负责人的确在口口声声叫她“老板”：

“真可惜啊，左小姐，恭喜你功亏一篑。”

施莺莺的声音不大不小，甚至半点得意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在很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但落在逐渐聚拢来的全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耳中, 就无异于五雷轰顶：

要不是左琳和程志远, 他们怎么会浪费掉这个机会？

都怪这对狗男女！

左琳直到现在, 都还抱着一点侥幸的心思，心想万一这是施莺莺在装腔作势呢，但不管是不久之前那部横空出世、并稳稳地压在了她头上的同题材电影, 还是节目组的负责人带着满脸谄媚的笑容一路小跑到了施莺莺面前的行径，都实打实地说明了一件事：

她没开玩笑。

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出手大方又阔绰，说好了今天来签投资合同然后就能当场开拍的神秘投资人, 就是施莺莺。

“真没想到是施小姐本人来投资我们……”节目组负责人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地把左琳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不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只怕现在合同早就该签好了吧！

虽然他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投资人是谁，没和她直接接触过，但是从她专门派来交接和洽谈的人的谈吐来看，这位老板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否则她的部下也不至于个个都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的样子，而且这些尊敬还都是真心实意的，半点职场上常见的拍马屁的迹象都没有，搞得他一度十分羡慕这位老板精通管理学，御下有方——

然而如果即将被御的这个“下”是自己一行人，而且这段合作关系还将在这帮貌不合神也离的“情侣”的搞事下告吹的话，那这感觉可就不会太美妙了。

为了让这笔投资赶紧落到实处，再加上左琳的名声也随着那两段视频的流出确实有点下滑了，愈发衬得她现在还认不清事实的模样更加可憎了起来，于是负责人立刻就转向了茫然无措的左琳，厉声道：

“还不赶快给施小姐道歉，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左琳这时候终于想起来这场争论的起因是什么来了：

这事明明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吧！程志远的助理对施莺莺的助理出言不逊，跟她有半『毛』钱关系？要不是她头脑发热，想在程志远面前维护他一下，那她还用得着在这里受委屈？

但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于是左琳在明知这不是自己的错的前提下，在周围的人们对她投来的厌恶和排斥的目光下，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女终于不得不憋了一肚子的火，强挤出几滴眼泪来，对施莺莺低声下气地恳求道：

“……对不起，莺莺，是我错了，我不该冒犯你的。你大人有大量，跟区区一个不成器的我计较，是不是太掉价了？要打要骂我随便你，但你不要再置气了……”

“您又在说什么浑话呢。”施莺莺怔了一下，诧异道：

“要不您再好好想想，受委屈的到底是谁？”

周围不少人对这场争执的前因后果都看在眼里，赶紧提醒负责人：

“是程志远的助理对施小姐的助理说浑话，口花花的三下滥，说得相当难听，不要脸。”

负责人当场一口老血哽在喉头险些被喷出来，立刻又面上笑说好心里『操』千刀地把程志远也给无差别地骂了一通：

搞什么呢？知道自己助理嘴不干净，还要放出来恶心人？以前就听说你的助理有这个恶习气，但他知道看人下菜碟，也就没得罪过什么人，更没得罪到我头上，我也就对你的这个助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知道你今天踢到了这么大一块石头，还把我们所有人都一起拖下水了！

而且看施莺莺较真的这个架势，只怕半点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和稀泥的办法糊弄过去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隐约间有种预感，要是他真的能这么说，施莺莺以后也就真的能让他再也拉不到所有跟她有半『毛』钱关系的投资，做到“低头不见抬头也不见，你先给我助理道个歉”。

果然，施莺莺接下来的话也成功验证了他的预感：

“我的小助理受委屈了，这不行，你得给她道歉，左小姐。”

她的声音依然很温和，半点咄咄『逼』人的架势也没有，就像是在陈述一件自古以来便存在的、不可违抗的道理似的，却更让人信服和安心，就连萧暮雨的啜泣声都在她的话音中慢慢止住了，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

“我不管你家世如何，我也不管你名声到底有多高，你有多少粉丝……既然你在未了解情况的时候就先入为主地站在你男友助理的立场上，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了她，那么这个身段，你就得给我放下来。你今天如果不道这个歉，我必不能与你善了，我这边的人都知道，我别的特长没有，说话算话的优点还是有的。”

这下不少人都对施莺莺投去了无比艳羡的目光——更正，其实这些目光本来是冲着萧暮雨去的，但无奈施莺莺依然半步不让地挡在她前面，虽然她身形清瘦，可架不住她个子高，终究还是把人给护了个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在娱乐圈里，这种口头便宜多了去了，人人都把这当成了“可以接受”的小互动，只要不太过分，就连明星本人也没人愿意闹开，更何况受了这个委屈的还不是施莺莺本人，只是她的一个助理而已。

这是什么待遇！不知道他们那边还缺不缺助理，要是接受跳槽人员的话我们也想去！

“既然她跟着我工作，那我就得照顾她呀。”施莺莺很温和地叹了口气，然而她的话语却和语气形成了鲜明对比，半点让步的意思也没有：

“你如果执意把这件事要含糊过去的话，那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

利益当前，谁的骨头都能软一下，于是左琳立刻改口，对萧暮雨诚恳道：

“暮雨，对不起，刚刚是我犯混账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跟我这种识人不清的蠢货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你爱吃水果的话，我等下就亲自买来给你赔罪好不好？”

程志远见状后目『露』厉『色』，当即就在这个目瞪口呆的男助理膝弯上狠狠踹了一脚，钻心的疼痛和麻痹感瞬间从他的膝弯传了开来，让这位助理在刚刚他还敢欺负的人面前结结实实地来了个一跪到底，膝盖骨和大理石地板直接接触撞出来的声音，即便隔了一层皮肉，也听得人牙根发酸：

“给人家小姑娘道歉！”

这个助理本来就心虚得很，一看连左琳都道歉了，哪怕都跪在了地上，他也没敢起来，恨不得整个人都顺势趴下去，就差跟古装剧里那些大难临头犹想活命的人似的，叩首如捣蒜了：

“萧小姐，是我嘴贱，是我错了，我真不是个东西，求求你和你的老板消消气吧，别跟我这种垃圾计较……”

施莺莺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这人嘴里翻来覆去把他自己连带着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才叹了口气，对左琳道：

“我记得刚刚你说了句什么来着……‘大人有大量？’”

左琳满头雾水地点点头，却在施莺莺下一句话说出口后脸『色』瞬间青了起来：

“左小姐，我可比你小呢，当不起一句‘大人’，自然也没什么‘大量’。”

“总之不管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这个道歉没什么诚意。”她这才迈开步子往外走去，昂贵精美的红『色』鞋底在她周身的黑『色』装扮下一闪而过：

“你们要是真的有诚意的话，为什么要口口声声说‘别跟你们计较’？搞得好像我再追究下去，就成了不占理的一方，就是非要斤斤计较的小人似的。”

“连道歉的时候都在耍这种小心眼，可见你也没多少诚意，你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吧？”

左琳强忍怒火，微微伛偻着腰一路小跑地跟上去，试图为自己争取到一点死缓的机会：“怎么会呢，莺莺，我真没那个意思，是我嘴笨，不会说话……我只是觉得，在这个圈子里，大家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你真要计较起来的话，谁都不干净，为什么要在乎这点小事？”

“胡说。”施莺莺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你看我，我就糊得明明白白干干净净。”

左琳当场险些被气出突发『性』脑梗：

这是在讽刺她吧？虽然在不久之前，她左琳才是娱乐圈新生力量里的女『性』领军人物，但现在谁没听说过施莺莺的名字，谁没把她俩比较过无数次？更要命的是，真要比起来的话，自己只有家世比得过她，可这又是另一个她自己“不学无术、以至于连个出身微寒的孤儿都比不过”的铁证！

以她的名气，还在这里说自己糊？这不是讽刺又是什么！

然而施莺莺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似的，又一次开口道：

“我不是要跟你讨论这些无聊的名气之类的事情的。”

她微微后退一步，竖起手掌来，比了个“止步”的手势，淡淡道：

“我是说，你明明出身很好，又有着不错的资源和名声，知名度也广，在你干的这些腌臜事儿爆出来之前，你的粉丝也十分信服你……只要你愿意主动为受害者发声，哪怕一次，这种情况也会得到极大的改善。”

“有一人发声，便如散军游勇，得有军旗，自此之后，便会有千百人相随，便会有千万人应和，但是你没有。”

左琳瞠目结舌之下险些当场反问出来：我为什么要去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既然你不做，那就让我来。”施莺莺无奈地摇摇头：

“不用送了，左小姐，你好自为之。”

眼看着施莺莺半点也不停留地离开了这里，左琳立刻冲回了程志远的身边，试图唤起他的同情心道：

“志远，你听到了吗？她威胁我们……”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程志远的经纪人也来了，在了解了这件在他们所有人看来不过是区区小事的□□后，也生气了起来，对程志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但凡你好好管管你的助理，又怎么会闹出这些事来？”

左琳的经纪人也觉得这事很棘手：

“这事要是闹大了，你的人设就崩了。”

“你本来就卖的是乖巧可爱善解人意的人设，这些年来，不管是拍摄的作品还是形象全都在往这个方向靠拢，要是让你的粉丝们突然知道，你跟这种形象半点关系也没有，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买你的账吗？要我说，必须把这事儿给抹平了！”

左琳不放心道：“可是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周围有那么多人在看着呢……”

“有人录像吗？有人录音吗？”她的经纪人对此显然经验丰富了，成功把左琳的担忧给反问了回去：

“没有证据，你担心什么？”

她看着左琳还在犹豫不决的样子，继续劝道：

“反正你和她闹这么一次之后，也肯定撕破脸了，再说多少好话她都不会来投资你的，节目组肯定已经在拉别的投资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送出这个圈子让她乖乖回去，要么读书要么做生意，反正不碍着我们就行。”

“你也不用那么害怕她。我已经查过了，她名下的产业规模虽然已经有了雏形，但想封杀你，那万万不可能。”

电光火石之间，出于对危险的微妙感应，左琳突然想起了她之前去找施莺莺的时候，她正在看的是法律相关的书籍：

这家伙……应该不会较真到这个地步吧？

再加上左琳本来也特别讨厌施莺莺，端着那么副清高架子，倒是把周围所有人都衬托成了烂泥，只有她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了，不用经纪人劝，她本来也就是要针对施莺莺的，便点点头，恶声恶气道：“好。”

另一边萧暮雨还在担心呢：“莺莺……他们会不会为难你？”

“肯定会的吧。”施莺莺笃定道：

“所以回去把专门处理名誉权的律师事务所人员数再清点一下，确认一下合同，千万不能让这些优秀人才外流，因为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开工了。”

当晚，对此一无所知的左琳就在自己的微博阴阳怪气了起来：

【因为一点小口角就要让别人的助理当众下跪道歉，有些人的人品看来没有演技那么好呢，算了，我也不匿名了，施莺莺，我说的就是你。】

只要她先倒打一耙，那么被买好的大批营销号和水军就能闻讯而动，在没有录音录像、周围的围观群众也被她买通了的同时，这盆脏水施莺莺不接也得接。

只可惜这一动，再也没能像之前她惯用的手段那样，收到预料中的回应。

的确一开始有人站在她这边的，和她一起阴阳怪气地隔空声讨施莺莺，但半小时后，所有的舆论风向齐齐倒转得猝不及防：

“别装了吧？现场的录音录像都放出来了，真当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德行？”

“天天吃瓜笑别人房子塌，这次我的房子终于也塌了，苦啊。”

“上三炷香纪念一下我曾经的初恋，从此之后我就当你死了。”

“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误会？你家的小误会能连累整个节目组都没饭吃？”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行行好，别耍脾气了，给别人一点活命的机会吧。”

不仅如此，和这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录音录像一同传出的，是施莺莺亲自下场的回应：

“《民法通则》第第一百零一条规定，公民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的名誉。”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一百四十条明确规定，以书面、口头等形式捏造事实公然丑化他人人格，以及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他人名誉，造成一定影响的，应当认定为侵害公民名誉权的行为。”

“更多的侵权行为因为我非专业人士，所以我已经移交我的律师处理了，左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法庭上见。”

左琳后知后觉地想要找律师，却发现了个很要命的问题：

本来就为数不多的，能帮忙打名誉权相关官司的律师，已经全都被某个新兴的事务所收入囊中了。

而且这个事务所很奇怪，它不接受网上预约，甚至不接受全权代理，只接受原告亲自前来洽谈。

于是三天后，左琳不得不围着围巾戴着墨镜，跟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地来到了这家事务所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