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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爹爹回来啦

东璜岚走后,君夫人坐在琴边望着窗外出神,眼里隐隐忧虑。

这时,苏嬷嬷端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君夫人听到脚步声回过神,苏嬷嬷从她未出阁时便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两人虽是主仆,却似姐妹。

君夫人不用开口,苏嬷嬷已经从她眼里读懂了她的心事,“夫人,二公子生性和善,岚小姐和他亲近也是难免。”

“他确实是个好孩子……”君夫人喃喃道,眼底似乎有沉甸甸的哀伤兜兜转转,叹道:“若是……哎,罢了。”

“岚小姐虽然看着不上心,但她对夫人老爷,对两位公子,那都很是在意着,若是真走到那一步,老奴担心她受不住啊。”

……

君夫人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谈论更多,再想下去,只怕那些压抑的悲伤会像洪水将她吞没,“那个孩子,最近还好吗?”

“一切如常,最近没有安排,可要将他接到府里来?”苏嬷嬷一边说,一边将雕着麒麟纹的竹叉子递到郡夫人手边。

“接来吧,是时候了。”君夫人点点头,叉了一块橙子放入口中,眼神飘向窗外,咽了口气,像是某件在意了很久的事情突然释怀,又像是坚持了很久的决定忽然妥协。

听说岚姑娘新学了琴,刚下学,以桂花酥为首的一群小丫头们便嚷嚷着要听,连带着秦木也难得地坐到了屋内。东璜笙和东璜萧更是“远途跋涉”来到妹妹的屋里,想见识一下君氏不外传的绝技百目瑶琴。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东璜岚经过漫长的焚香净身等步骤,终于坐到了木琴前。

只见她煞有介事地抬起手腕,不得不说这个姿势她倒是学了个八成。

在期待的目光中,第一个音便干净利落地滑了弦,只听“嗞“得一声,全场的人都急忙捂住耳朵,紧接着第二个音,第三个音……几个简单的指法练习弹下来,屋里已是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捂着脑袋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夸才能不显得过于虚伪。

“怎么样?”果不其然,最后一个尾音还在令人绝望地绕梁不绝,东璜岚便巴巴地望了过来。

“好听。”第一个鼓掌的是秦木,虽然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但此时并没有刻意隐去存在感的他,从眼神到扬起的嘴角无不张扬着“发自内心”赞赏。

这么会演?

他不会真的觉得好听吧?

一群人看得瞠目结舌。

随即,掌声雷动一般响起,似乎拍的响一点便能掩饰心中的虚愧。

东璜萧若有所思地和东璜笙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假装没看见,全身心投入到鼓掌中去了。

人群散去,好容易把两个哥哥也送走,东璜岚惫懒地靠在球球雪的身上,把自己埋进那蒲蒿一般柔软的长毛绒中,找了个四肢百骸都无比舒适的姿势,摸出收在怀里的那一枚小小铜镜。

她现在对自己的能力越发应用自如了,咒语一念,幻梦便拨云见日,乖乖地展现在她眼前:

【雨师-OOXX】

虽然相遇的情景啼笑皆非,但雨师和撑船的男子总算是认识了。

雨师的来历男子并未多问,关于他自己,也只告知了名字,便讳莫如深起来。

“江别,江别。”雨师将男子的名字衔在嘴里来回地念,“你的名字是认真的吗?怎么听起来像是’将别’的谐音呢?”

“将别终还是未别时。”名叫江别的男子声音也像他的人一样粗犷平常,没有特色。

“那也不好啊,我不要这样叫你。”雨师不乐意,一双大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男子,半响,又自顾自笑开了花:“我叫你小黑吧。”

“小黑?”男子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名字,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了抽。

“对啊,你叫小黑,我就叫小白,一听就很般配。”雨师青葱一般的手臂挽上男子粗壮而黝黑的臂膀,带着女子特有的柔软和体香。

江别低下头,自嘲一般听着自己渐渐加速的心跳,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一来二去,小白和小黑就这样熟络起来。

不,应该说小白本身就是个自来熟,而小黑则沉默寡言,经常深沉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关系飞快地进展起来。

对小白来说,喜欢便是喜欢了,既无关世俗礼教,又无关矜持女德,便就是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来才好。

于是小白手指弹跳着藏进小黑手的手心里,小白腿水蛇一般缠上了小黑的腰,一切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就都在小黑那间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里发生了。直羞得河童和莲花妖捂着眼睛耳朵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小姐,小姐?”桂花酥的声音将东璜岚拉回到现实里,“你还好吗,脸怎么这么红,有不舒服吗?”

东璜岚“嚯”的一声将铜镜甩出一米远,本来只是有些泛粉的脸颊霎时变得潮红一片,惊魂未定地看向打断自己看戏的桂花酥。

“小姐,这么大力,铜镜甩坏了我可不会修啊。”桂花酥捡起被无辜扔出的铜镜,用袖子擦了又擦,递还道。

东璜岚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飞快地将铜镜藏好。

真是……看到关键的时候被打断了,下次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就这样,东璜岚开始了早上背着书箱上学堂,下午焚香入琴房的发奋图强的日子,充实到手痛脚也痛的又过了好些天。

这日,君夫人坐在窗边,手里端着杯热气腾腾的茶,举目穿过密集的烟雨望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夫人,老爷回来了。”苏嬷嬷撑着伞快步走到窗前,难掩语气里的高兴。老爷与二爷奉命出使夏国,路途遥远夫人总免不了牵肠挂肚,这下好了。他回来了,夫人的脸上也该多些笑容了。

“知道了。”君夫人却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兴奋,放下茶盏一一吩咐道,“备些姜茶,一会儿端些到书房来。还有,叫两位公子和小姐都来书房候着。你留下,其他人打发去主厅帮忙,老爷回府,家宴得准备丰盛,里里外外也打扫得精致些。

“是。”苏嬷嬷应下来,心下有些诧异,夫人并没有安排亲自前往府门给老爷接风洗尘的打算。不过下这么大雨,刚入秋风已有些许寒凉之意,留在屋里也好。

东璜家的家风在君夫人的整肃下一丝不苟,此刻府外迎接的家仆们已喜气洋洋地准备好藤伞,披风还有软脚的热汤,恭敬地垂手站在院内,整齐地排上两排。

一切井然有序,只等给风尘仆仆的东璜家主入门接风。

垂手的恭敬姿势久了难免腰酸背痛,一院子的家仆维持这种毕恭毕敬的姿势,站了也不知几个时辰,却连东璜墨夷的影子也没瞧见。

咕咕,咕咕。

一群讨厌的鸽子途径此地,在刚打扫好的门前留下一地白白的印记。

……

半柱香前东璜墨夷已带着数十个雷厉风行的侍卫从侧门低调地入了府,此刻已经坐在书房里,一口喝得姜茶见了底。

他来时的蓑衣和笠帽随手挂在进门的架上,兀自地滴淌着泥水,默默彰显着主人一路奔波的辛苦。

在清芷榭前,他压低帽檐打了个手势,侍卫们便整齐划一地烟雾一般散入暗处,轻巧得像从未出现过,竟然全部是秦家的影武者。

三个孩子相继走进书房,两个儿子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数月未见的父亲,东璜岚更是小鸟一般张开双臂扑倒在爹爹的怀里。

东璜墨夷哪顾得上夫人儿子们,被小女儿一抱心底就软了一半。

他蹲下身看向似乎长大了些的小女儿,亲昵地皱起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尖,又揉进怀里抱了一会儿才松开。男人温柔的眼眸倒映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视若珍宝地看了又看:“岚儿长高许多,小脸却清减了,可是吃的不好?”

“每日都嚷着吃酱肘子,就这小馋猫样,哪能吃的不好。”君夫人走过来帮夫君取下蓑衣和笠帽递给嬷嬷,瞥了眼他笑骂道,“你也是,也不看看自己身上都是泥水。”

东璜岚吐吐舌头,方才急着亲昵也没顾上,此时袖子和披风湿了一大片。

东璜墨夷朝女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滑稽的样子逗得女儿捂着嘴笑成了一朵花。

君夫人是出了名的严厉,平日里连带着东璜墨夷也少不了被说上几句,好在夫君温柔幽默,才让孩子们有了个欢声笑语的成长环境。

“父亲可是从侧门回来的?”东璜笙问道。

“是,怎么?”东璜墨夷不知所以,“我瞧着雨大,就从侧门进了,少走一大截路呢。”

君夫人没好气地看了夫君一眼,忙叫来苏嬷嬷传话,这才解救了门口的一众家仆。

家仆:仆仆心里苦,仆仆不敢说。

“怎么没见二叔?”东璜岚有些奇怪,虽然父亲和二叔东璜辰早年便分了家,但毕竟是孪生兄弟,每次外出回来二叔都会先跟着父亲来清芷榭给孩子们分礼物,才会回东璜府另一头自己的宅院。

东璜墨夷的脸色沉了沉,与君夫人相视一眼,都隐隐有些担忧之色。

“二叔有些事情耽搁了。”一旁沉默了许久的东璜萧出声道。

二叔三天前失去了踪迹,父亲连派了六批影卫打探,可丝毫查不到二叔的线索,发出去的信都石沉大海一般。

此事虽有些蹊跷,但也不过三天,大家都还努力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不愿说破。

“岚妹可是惦记着二叔的礼物了?”东璜笙见状接了话,笑嘻嘻地打破了正在降温的氛围。

“哪有……”

“哈哈。”东璜墨夷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摊开手心,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麒麟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他温柔地等着女儿小心翼翼地取走,“二叔没来,可是爹爹给岚儿带了礼物啊。”

“好漂亮啊。”东璜岚顿时将对二叔的疑惑抛之脑后,全部的心思都被眼前这只木麒麟勾走了。

这时,麒麟的耳朵忽然动了动,换了个歪着头的姿势,惊得东璜岚险些松手将之摔到地上。

还好此时眼疾手快的东璜笙托住了妹妹的手,问道:“听说南唐学府出了位名叫南宫翌晨的天才,十岁便做出了会动的偃甲,几可以假乱真,父亲这小兽可是出自这位南宫翌晨之手?”

东璜岚凑近木麒麟,果然在其耳廓的边缘上看到个极小的“晨”字。

“不错,这正是南宫翌晨的得意之作,夏国的太子喜欢收集各种稀奇的玩意儿,托人重金从南方买了运送到夏。因这麒麟是我东璜氏的图腾,便又转手赏赐给了我。”东璜墨夷很满意礼物的效果,拈着胡须欣赏女儿喜悦的笑脸。

“太精致了。”东璜岚细细地从头到尾抚摸了一遍,忽然伸手用巧劲儿将麒麟的耳朵卸了下来。

在一家人惊愕的神情中,东璜岚专注地贴近了观察麒麟耳朵里的结构,思索了片刻又将耳朵原封不动地安装了回去。

东璜墨夷心中一震,这麒麟设计极为精妙,通体光滑,自己得到时也曾研究过其构造,然总是不得要领。女儿上手也不过片刻,却已经找到榫卯的关键,准确的取下耳朵还能安装回去。

从前倒是小看了这孩子。

“真想见见这个南宫翌晨。”东璜岚心里更是激荡不已,对能造出如此惊绝妙物的少年甚是崇拜。

这时一道黑影就那么忽然之间凭空出现在东璜墨夷的身侧,手里拿着一段用红线缠了三圈的竹筒。东璜家的规矩,以竹筒传信,红线代表紧急程度,三圈红线便已是较高的等级了。

东璜莫夷的脸色变了变,君夫人会意,当即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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