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朝奴婢亲自盯着办的,都妥当的。
至天明时, 顾燕时早早地醒来了次。朦胧之间疲乏感仍在，心里股古怪的念头驱使着，让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苏曜的唇『色』。
他仍熟睡, 薄唇颜『色』浅淡, 却无他异样。她认真地看了半晌, 心想昨夜果然是她看错了。
宫中, 众人总算在晨省时见到了养伤已久的张妙仪。
从辰景宫告退的时候, 淑妃得娇容发白。
宫的荣辱兴衰皆系人。她原本得宠, 贵妃便是手中有权也对她客客的。现下眼看陛下登基时渐长但对她愈发闻问，贵妃却仍手握宫权，就愈发有了耀武扬威的劲头。
放在往, 她身边还有个张妙仪帮腔，周采女虽爱说话，但也是她的人。
宫总共四位妃嫔，贵妃势单力薄，也就怎么招惹她。
可如今，张妙仪挨了顿板子，竟好像人傻了几分！
方才借着四人在, 淑妃有意阴阳怪地提及了些“传言”, 说及静太妃的是, 原是想引起众怒, 料张妙仪居然头个为静太妃说话，说静太妃温柔知礼, 那些传言必是假的。
——因她这些话, 贵妃当时那副看她窝里斗的模样，绷绷住了。
淑妃心里这个。
从辰景宫告退出来，她半分好脸没给张妙仪, 就板着张脸走了。
她生起来总脾小，宫人敢贸然招惹，远远地随在头。
唯独周采女随在她身边，走了半晌，见她怒意仍消半分，终唤了声：“淑妃夫人……”
“干什么？”淑妃没好地瞟了她眼，更打处来，“你个中用的闷葫芦！在贵妃面前从来知帮本宫说话，本宫要你何用！”
“夫人恕罪。”周采女小声告了声罪，低头踟蹰了半晌，轻轻开，“臣妾觉得……夫人何必与贵妃夫人置呢？贵妃如今焰盛，过是看出了陛下的心思。夫人……既觉静太妃那些事是真的，如先除之，没了她，陛下许就回心转意了呢？”
“你当本宫想？”淑妃冷笑，“若她是有那太妃的身份护着，本宫岂能忍到现在！”
周采女低着头，声音压得更低：“实……正因是太妃，除掉她才更容易，也必脏了夫人的手。”
淑妃滞，黛眉挑起：“怎么说？”
“夫人您想想。”周采女就势挽住她的胳膊，与她继续往前走，“个是太妃、个是当朝天子，做出这勾当丢的是天家的颜面，朝臣岂能容得下？就算这事根本就是假的，消息只要传出，陛下为了保自己清白也能留她呀。夫人如将这话悄悄递给家里的主君，到时主君与朝中的同僚说……杯鸩酒赐静太妃殉了先帝便是。”
“这主意本宫也想过。”淑妃眉心浅蹙，“可这就搭上了陛下的圣誉。”
“夫人这是关心则『乱』。”周采女抿笑，“夫人您知道，陛下乃是正人君子，若非静太妃勾引在先断会做出这等事情，朝臣岂会是？况且……”她语中顿，“只消陛下杀了她，从前的万般传言自然攻自破。让她殉了先帝，更显陛下身为人子的仁孝之处，自然无碍圣誉。”
淑妃被她说得动了心念，凝神细想，略显意外地看了看她：“平见你说什么，偶尔出个主意倒还中用。”
“臣妾只盼夫人好好的。”周采女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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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云苑中，顾燕时晨起陪阿狸玩了半，午睡醒就找出了苏曜昨拿给她的那块狐狸料子，打算制枚香囊。
料子太小，除却香囊也好制别的了。
由上面的狐狸已然绣好，这回制香囊的步骤简单了许多。顾燕时便先备好了香料，才开始修剪手头这块料子。
是直至展开料子细看时，她才发现这根本是她绣的那块！狐狸的图案虽模样，针脚却截然同，应是他找人仿的。
死狐狸，如狡猾，她着了他的道！
顾燕时得在心里骂他。
知觉，天光渐暗。
苏曜在夜『色』笼罩时大摇大摆地进了欣云苑。
阿狸卧在茶榻上，原本要睡了。听到脚步声，好奇地跑下冲到门边看是谁。
苏曜蹲身，捏住它的颈，轻轻巧巧地把它提了起来。
“你长得太丑，能在屋里睡，滚出。”
顾燕时坐在妆台前梳着头，听到门前屏风有人在语重心长地“讲道”。
被拎着的阿狸：“喵——”
“叫把你喂狗。”他说。
她皱皱眉，起身寻过，绕过屏风，语发地瞪着他，伸手。
“哈哈哈哈，母妃安好。”苏曜悻笑，将阿狸放到她手上。
她就势将它抱住，没跟他说个字，转身回屋。
“母妃高兴啊。”苏曜慢悠悠地跟着她，“母妃怎么天天高兴？”
好意思问！
顾燕时坐回妆台前，面『色』紧绷：“那个狐狸是我绣的那只，你……故意诈我的！”
“怎么是朕诈母妃呢？”他行至妆台前，手指勾起她的下颌，眯着眼睛，含着笑，“母妃会承认，是因母妃自己心虚。”
“才是！”顾燕时外强中干地嘴硬，“是因晚上光线暗！你若白天来，我准能看出是我绣的！”
“哦，是吗？”他撇撇嘴，“那也能怪朕。”
她瞪得狠了下，他反倒笑出来。
他拎了下腰间绦绳上挂着的黑底金龙香囊：“朕只是舍得拆母妃绣的这只啊。”
“你……”
他说得脸坦诚，顾燕时被他噎住了。
对视半晌，她忿忿地转过身，面向镜子看他。手上抓起梳子给自己梳头发，下下梳得狠：“你就是故意欺负我！从开始就是！”
从开始就是。
苏曜心下笑了声。
怪得会跟他算这鸡『毛』蒜皮的账，原来小母妃是存怨已久啊。
但“开始”的事，真能赖到他头上？
苏曜无心戳穿，眸光转，衔笑捏住她手里的梳子。
顾燕时挣了下，松开手，任由他梳起来。他将她的长发顺到身，慢条斯地梳着：“是，朕就是故意欺负母妃，母妃能怎么办？”
“……”
她没想到他竟这样直壮，下子说出话。
他道：“朕看母妃也未必多讨厌朕，对对？否则——”他忽而弯腰，与她侧颊触，从镜中互看着对方，“何必专门差人将香囊送紫宸殿呢？”
她的神『色』下慌『乱』起来。
敢为外人道、甚至连自己敢多看眼的心事被他当面戳破，她心跳渐快，慌得想跳。
他看着她忽而泛红的双颊，满意地笑起来。
他满意地直起身，放肆的捏了下她的脸：“所母妃何必总对朕凶巴巴的？多违心啊。”
“我……我没……”顾燕时想要否认，心下却已没了底。
她确实总对他凶巴巴的。
好像那样，她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没有那么坏，她是愿意的。
现下被他戳破，她终是得面对——她就是很坏。
她侍奉过他的父亲，现下和他这样。而且……她还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她觉得他比先帝对她好，也享受他给她的那些东西。
她甚至盼着他来欣云苑。
她觉得自己好无耻。
顾燕时心里沉闷下，眼中也黯了。苏曜觉察她的乐，抬手『摸』『摸』她的额头：“母妃对朕好点，过几，朕奉母妃出宫玩。”
果然，她眼睛亮：“出宫玩？”
“嗯。”他短促地应了声，没提为何出宫。
她看出他无意多说，便也问。
是很是过了几，她才知是为了花朝节。
本朝二月初二为花朝，踏青赏花是花朝节的头等大事。
朝中在这多会免朝，因为天子要带妃嫔、太与太妃太嫔出宫玩乐，群臣也可带家眷出走走，
京郊专供天家游玩的万和林早几就已忙碌起来。宫人先步赶至，在山林间挑选可供野炊之处。几处建在山里的凉亭、花厅也皆被洒扫干净。
顾燕时在这穿了件素白『色』的对襟上襦，配浅粉白团花的细绸齐胸襦裙。这样的衣裙放在太妃身上乃是恰当的娇嫩艳丽，可太的“意思”早已传遍宫中，自没人敢说个字。
顾燕时对，心里自是高兴的。
出踏青赏花，就是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呀！
临近晌午，列光鲜的马车停在万和林中的山脚下。
顾燕时搭着兰月的手下了马车，走了没几步，就见到了正等她的齐太嫔。
齐太嫔看见她，眼睛亮：“还是这么穿好看。从前那些衣裳啊，配你。”
顾燕时颔首抿笑，齐太嫔挽着她的胳膊，沿着山下小道并前行：“你从前该是没来过万和林。那边的亭子看见没有？我听说那边设了流水宴，咱道吃个新鲜。”
流水宴，顾燕时只听过没见过，当即点了头：“好。”
齐太嫔遥遥地唤恪太嫔：“走，我道。你晨起吃得也多，且瞧瞧今晌午有什么好菜吧。”
三人结伴而行，前还有别的太妃太嫔，边说笑边走。
远处的另条小道上，几位嫔妃也陆续下了马车。淑妃远远看，就在人群中看见了衣着鲜亮的静太妃。
真是没个当太妃的样子。
她自觉地切齿，心下生恨。
等着吧，看她还能逍遥到几时！
这样的人，就该让她殉了先帝。先帝在天之灵看到她那些龌龊事，在阴曹地府里会放过她！
淑妃心下冷笑着，偏了偏头，压音问身边的侍婢：“安排好了？”
侍婢福了福身：“奴婢亲自盯着办的，妥当的。夫人且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