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复发（一半若是夜里不舒服
张庆生见苏曜又被拒门, 知他心情不好不敢随得太近，便带着余下宫人与几个抬御辇宦官一道远远随着。
眼见苏曜身子往一倾，张庆生面『色』骤变, 疾呼：“陛下！”
苏曜倒未直接栽倒, 他趔趄几步, 伸手扶住墙壁。张庆生疾步赶至, 将他扶住, 原想唤宫人们快将御辇抬好宣室殿, 却一眼到他脸『色』惨白如纸。
苏曜神思浑噩，恍惚觉得有人扶着他，无力辨是谁, 一手捂住胸口，道了声：“陈宾……”
张庆生抬手也往他胸口一『摸』，触及一片『潮』湿又倏然收。
借着月『色』，他见手上染了一层薄红。
“快！”张庆生脑中嗡鸣不止，连忙招呼宫人们，“去！去传陈大夫！再去……去灵犀馆告诉静太妃陛下伤病复发，赶宣室殿恐受风, 借她灵犀馆一住！”
“诺！”几人齐齐应声, 接着四散, 各去忙碌。
两人上搀扶苏曜, 一人窜去请陈宾，另有两个疾步折返灵犀馆门奋力拍门：“静太妃！静太妃！”
门拍了几下, 当中一个等不及了, 抬头望了眼宫墙，仗着身上有些工夫一跃入，不及与院中宫人说什就向内奔去：“静太妃！”
顾燕时闷在被子里, 心里还『乱』着，听见喊声也没动。
者交集道：“太妃！陛下伤病复发，求借您灵犀馆一用……”
话音未落，顾燕时嚯地坐起身：“他有完没完了！”她面『色』涨得通红，“你去告诉他，我不给他门只因不想见他！让他不必再费心思编这些借口了！”
“太妃！”那宦官重重叩首，急得哭，“是真……是真！陛下适才已想离，走出没几步就不对劲了。张公公已着人去请陈大夫，但怕赶宣室殿会受风，这才差下奴过！”
顾燕时一边听着，一边清了他神情。
她神情倏尔一紧：“你说真？！”
那宦官道：“下奴不敢骗您！”
顾燕时倒吸冷气，定住神，忙道：“快去门。”
那宦官闻言即刻向冲去，顾燕时也立起身，只觉浑身都禁不住地在颤。
幸兰月及时赶了进，一把将她扶住：“姑娘。”
“快……”她声音不稳，急切地想帮些忙，脑中却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什。
滞了半晌，她才道：“帮我更衣……”
“好。”兰月应下，就又唤了两名宫女进一同服侍。
顾燕时续道：“还有……还有……去禀太一声。”
兰月身形一僵：“禀太？”
“快去！”顾燕时推她。
她想跟兰月说个清楚，不安却让她喉咙发紧，说话变得无比艰难。
兰月见状不敢多问，转身匆忙去了。顾燕时在宫女们侍奉下匆忙穿好衣服，刚系上系带，院中灯火亮起，她循着灯光望过去，苏曜正被宫人们扶进。
顾燕时怔怔望着，僵了一僵。
她方才听那宦官言，只道他晕过去了。现下这般，他倒还醒着，却也极为虚弱。
两名宦官合力搀扶着他，他能走，但身上没什力气。顾燕时沉了口气，提步向迎去，迈出门槛，正听张庆生在说：“陛下放心……已经过静太妃了。”
顾燕时没做多想，复又迎近几步，听到他昏昏沉沉地说：“宣室殿……”
她一滞，脚下顿住。张庆生见她，神『色』复杂地一揖，顾不上多言，指点宫人们扶他进屋。
顾燕时木讷地跟着他们进去，思绪一阵阵地发着空。她走进堂屋望向卧房，被卧房门口屏风挡住了她视线，她就茫然地站在那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慌忙继续往里走。
苏曜已被宫人们扶到床上，衣褪去，她到他原本白『色』中衣被染出一片殷红。
那殷红绚烂夺目，顾燕时素是怕血，却好像从未像现在这样怕过，又偏生挪不眼。
她盯着他伤，脑子里如着魔般一遍遍地想：是因为她？
是不是因为她不让他进门，他才伤势复发？
她不想他这样。
她呆立在那里，久久做不出反应。直至背响起脚步声，有人沉沉一唤：“静太妃。”
顾燕时蓦然身，先到了太跟孙嬷嬷，接着忙向侧旁退：“太万安。”
太眸光深沉，睃了她一眼，就向床榻走去。
顾燕时一神，跟着她一道过去。苏曜似已缓过些许，目光缓缓转过，在太面上定了一瞬，沙哑一笑，就挪到顾燕时面上。
他戏谑地想，她是真讨厌他啊。
就算他在借住事出有因，她也请母过，不肯与他独处片刻。
母又为什过？
他神思有些迟钝，无力深想，只想撑起身：“朕没事，这就宣室殿……”
“陛下！”宫人们大惊失『色』地上阻拦，他皱眉，反手去推：“滚！”
“陛下……”宫人们慌『乱』不已，太紧盯着他衣襟上猩红，断声怒喝：“你胡闹什！”
苏曜身形微滞，面容僵了僵，转就又浮出无谓笑意：“母发什脾气。”
顿了顿，又说：“这点伤，死不了。皇长兄仇，朕记得。”
太牙关紧咬，狠狠视线不与他争执，厉声吩咐宫人：“还不传太医！”
“陈宾一会儿就到。”苏曜撇了下嘴角，“母若传太医，朕真会杀了他们。”
“你……”太气结。
顾燕时不大清楚他们之间官司，立在一旁心惊不敢妄言。
他笑一声，目光又挪到她面上，空洞地定了定，十分客气地道了声：“搅扰静母妃歇息了。”
顾燕时觉得心里仿佛被狠狠攥了一把。
她刚说话，太过：“借一步说话。”
顾燕时抿唇，颔一颔首，一语不发地跟着太走出卧房，在堂屋中停下脚步。
堂屋中桌椅俱全，太却没心思坐，身她，一喟：“哀知你懂事，不愿招惹是非。但皇帝如今……”她顿住声，视线落在顾燕时面上，含着些许以她身份不当有小心。
“……你肯不肯照料他几日？”她问得也很小心，言毕即道，“只这几日。等他好了，就让他宣室殿去，不许他再扰你。”
这一句话既像承诺又像在哄人。顾燕时低着头，心『乱』如麻。
理智让她觉得应当拒绝才好。旧宫不这边不比洛京皇宫，宫人们没什规矩，一点鸡『毛』蒜皮都能传得人尽皆知。她与他相伴几日，无疑是在往朝臣们手里递刀。
拒绝话往嘴边涌了几度，还是说不出。
她于是默默地点了头：“好。”应了一个字，她头就压得更低了，“臣妾听太。”
语毕，她听到太分明地松了口气。
她握住顾燕时手，紧紧地攥了攥：“哀记得你好。”
“太客气了。”她声音低如蚊蝇，不敢抬头，一味躲避太视线。
她觉得心虚，不敢当太这一声谢。
因为在点头答应太那一瞬里，她竟是有一点兴。
“那哀先去了。”太又道。
顾燕时屈膝恭送，太隔着屏风又望了眼卧房方向，似有什话想说，终是没说出。
顾燕时等到太走远才立起身，转眼又见陈宾进了院，便未急着到卧房，好让陈宾先行诊治。
她在堂屋八仙椅上坐下，心念转个不停，但说不清自己在想什。唯一清晰，是苏曜那张脸时时浮现在她眼，让她一阵阵地发怔。
过了许久，陈宾提着『药』箱离了，顾燕时静下心神，起身进屋。
苏曜仍醒着，察觉有人进，就朝门口去。见是她，眼帘低下去：“我听见了。”
顾燕时浅怔，见床边不远处放着绣墩，就坐过去，轻问：“什听见了？”
“母跟你说话，我听见了。”他道。
她一时不明白他意思，只着他。他自顾自地轻笑了声：“母妃不用为难，朕在这里，宣室殿就空了。母妃以暂且住过去，御不会有人多嘴。”
说完，他就安静下去，没什底气她，只静等着她反应。
不多时，他余光睃见她立起身，转身离。他蓦然转头想将她喊住，但声音到了嘴边，他又狠狠闭了口。
走就对了。
是他让她走。
他闭上眼，竭力定住气，不去想她，却抑制不住心底一阵阵难受。
这种难受让他想起儿时生病时候。那时他生母已逝，大哥也走了，他被接到长秋宫不久就大病了一场。
那场病生了许久，他一连几日烧不退，浑身都难受，盼着母能他一眼。
母真只了一眼就走了。他躺在床上，神思恍惚地着母离，失落得说都说不出。
在意他人实在太少。
这多年，倒也习惯了。
苏曜长舒一息，不多时，陆续听到几声吹熄灯火轻响，屋里转暗了下去。
接着，熟悉声音从茶榻那边响起：“你若是夜里不舒服，就喊我一声。”
他蓦然睁眼，循声去，她坐在茶榻上正盖被子。榻桌上灯仍亮着，暖黄灯火勾勒她脸颊轮廓，她望过眼睛也被映照得亮晶晶。
他一时只顾愣神，却不应声，不觉间皱了下眉：“听到了吗？”
顾燕时说完，想到他许是因为有伤反应迟钝，就又多了些耐心，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若是夜里不舒服，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