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看伤你干什么,笑什么笑？
离开寝殿, 苏曜召见了林城。
整个无踪卫上下近来忙得不可开交。人马基本上做了两路，一路暗中跟着顾氏夫『妇』，看他们沿途还会见什么人, 逐个捉拿。另一路依兰月所言『摸』进了云南山中, 找尉迟述。
众人后议了几番, 终是觉得, 大正教现下正值元气大伤之时, 否则在白霜山的行刺不会有一个兰月出手。
如此, 正是可将大正教一网打尽之时。
真正的难处，是时如何让尉迟述交出解『药』，别拼个鱼网破。
林城入殿的时候双眼乌青浓重, 苏曜见状，自知他耗费了许多力。于是许多话便被他忍了下来，他『色』平静地听了林城的禀奏。
临近晌午时，林城告了退。
苏曜将他呈来的案卷翻开，自顾自读了会儿。忽闻寝殿殿门发出轻响，他下意识地转脸看去。
顾燕时穿着一粉白的寝衣，小翼翼地探头四顾。
苏曜一哂：“没人, 来吧。”
她颔首, 一语不发地步入内殿, 他不由自主地放下案卷, 她：“睡足了？”
“嗯。”她点头。他看看时辰，唤张庆生：“传膳吧。”
说完他就起, 揽着她回寝殿去等着午膳。她是子有些僵, 却没有躲。
可待他坐茶榻上，习惯『性』地想将她抱在膝头，她却低着头, 默不作声地躲了下。
苏曜微怔：“燕燕？”
她没什么反应，独自坐了榻桌另一侧去。
苏曜不宁地打量她，下意识地回想有什么事让她不快。里很快便慌了，暗想她是不是记得昨晚醉酒之事，继而反应过来他套过她的话。
他不敢贸然询，生怕弄巧成拙。殿中一时便很安静，顾燕时低着头，手指搓着寝衣裙摆，下惶『惑』不安。
晨起陈宾所言让她生愧疚，但细想昨晚的事情，她更惊慌失措。
她不记得自己昨晚说过什么了……
最初的时候，他她怎么想父母的事情。那是她的伤事，她稍稍一想里就痛，就喝了小小一碗，算作借酒消愁。
可后来不知怎的，她好似又喝了许多。
早上醒来后，她躺在床上细细回想，自己的记忆终止于再一次央他杀了她。
再往后……再往后的事情她就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会不会骂了他，又或者说了什么别的伤人的话啊？
她踟蹰半晌，终于嗫嚅着起了唇：“……陛下。”
苏曜：“嗯？”
“我昨天……”她边说边抬起眼睛，不安地盯着他看，“我昨天……喝多了，说没说什么？”
他目光一凝，下舒气：原是都忘了。
面上转而笑起来，眯着眼睛，缓缓点头：“说了啊。”
顾燕时屏息：“说什么了？”
她想若她真的说了什么过的话，此时必要告诉他，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对他并不恨，也没有多少厌恶。若是昨夜说话伤了她，那是喝酒喝蒙了。
却听他道：“你家有多少处商号、田庄，你都说了个遍，还有哪里藏了金银，也说了个一清二楚。”
“……”她美眸立时一瞪，“又胡说八道，我家哪有那些东！”言毕冷冷地低下眼睛，不肯理他了。
半晌，她又有些恍惚，再度抬起眼睛，打量起他来：“……不会真有吧？”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说这些，因为她根本不知道。
是现下，她『摸』不清自家的底细。
苏曜看着她发白的脸『色』，疼得一搐。
他于是起走她那一侧，坐在一旁把她揽住。他凑她近前，她稍稍往后面缩了缩，他还是吻在了她侧颊上：“逗你的。”他低笑，“你喝多就睡过去了，叫都叫不醒。”
“如此而已？”她侧首，水眸盯着他看。
“嗯。”他笃然点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肩上一扫而过。
也不知他的伤怎么了。
早上她听陈宾说伤口重撕开，就觉得很疼。若再沾上了些乌七八糟的吐的东……
她很想一句，硬生生『逼』着自己忍住了。
可虽忍了下来，她底却掀起了一抹奇妙的感触。
一连几日，她活得没没肺，对什么人都不上，对什么事也不起劲。现下注意起了他的伤处，她倒觉得日子好像又多了一点盼头——她盼着他的伤能好起来。
诚然，这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盼头罢了，却让已如灰多日的她感觉有些鲜。
几句话的工夫，宫人们已端了午膳进殿，苏曜见她好似也已没有别的话要说，『摸』了『摸』她的额头：“用膳吧。”
“嗯。”她点点头，随着他站起来。走了两步，残存的酒意忽然一涌，她一阵目眩，他从后面将她的腰圈住。
“这叫睡够了？”她听他语中带笑。
说罢，他就将她一抱，几步走床边，重让她躺下。她想着要用膳，就要起来，被他一挡。
他兴致勃勃道：“我喂你吃啊。”
不要。
她下抵触，与他目光一触，莫名地没说出来。
苏曜几步踱桌边，盛了碗汤，又拿了碗饭。余下的菜皆由宫人出了些，放在榻桌上端顾燕时面前。
他夹了口菜送她嘴边，张口：“啊——”
“……”顾燕时把菜吃进去，低声抱怨，“喂小孩呢？”
“哈哈哈。”他笑出声，等她吃完，又喂了一口。接着忽而想起什么，她，“宿醉之后吃饭菜难不难受？我早让御膳房备了粥，你若想吃……”
“没关系的。”她边说边自顾『摸』过一双筷子，在丸子上一戳，递他嘴边。
这种相互喂饭的情景似曾相识。他们上一次这，是在他卧床养伤的时候。
苏曜『色』微凝，稍颔首，将丸子吃了。
接下来便是又一阵的沉默。
似曾相识往往最是伤人，他品着丸子，总在想他们究竟还能不能像从前一。
她则在想：他的伤底有没有大碍呀！
待得用完膳，宫人们将剩菜撤出去，张庆生上前了两步：“陛下。”
他说了这两个字，没再说别的。苏曜领会，起就往外走。
许是因为正记挂他伤处的缘故，顾燕时思绪一提，继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近来每逢午膳后好像都有这么一出。
是前些日子她有不对他上，也就不曾在意。见张庆生来请人，里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应是有正事找他。
可现下她留了意，就一下子觉得不对了。
——什么的“正事”会每天都在同一时间找上门来？
比如换『药』吗？
顾燕时抿唇，挣扎片刻就下了床。嫌木屐太吵，她就索『性』没有穿鞋，光着脚走出寝殿。
她推开殿门，门口的宦官一怔，颔首：“贵妃夫人。”
她抬眸扫视周围：“陛下呢？”
“陛下……”那宦官的『色』里蓦然多了逃避，她黛眉微挑：“说，不然我可记住你了。”
她不大会威胁人，这句威胁说得好似赌气。御前宫人是见过大世面的，那宦官听她这说毫不慌，赔着笑：“夫人，您别为难下奴……”
“我不为难你。”她摇摇头，“可陛下的伤还打算瞒我什么时候？我去看看，陛下不会怪你的。”
那宦官一时踌躇，思虑再三，默不作声地抬眸扫了眼东侧殿的方。
顾燕时会意，压音他道了声谢，就拎起裙子，一路小跑而去。
她前一连数日都没过过他的伤情，苏曜不料她今日会突然留意，连侧殿的殿门也没关。顾燕时迈过门槛、绕过屏风，就看他盘膝倒坐在茶榻上，后背『裸』『露』出来，左肩处一块伤口血『色』淋漓。
张庆生他上着『药』不禁疼，忍不住地念叨：“下奴说句不中听的话，顾贵妃再好……天下好姑娘也还有许多，陛下何苦这。瞧瞧……这伤又见脓了，前养了那么多日子都白费，无怪陈大夫生气。”
苏曜冷声嗤笑：“朕养的几条猎犬有日子没吃活物了。”
张庆生噎了噎，垂眸：“陛下若真拉下奴去喂狗，下奴自不会再多嘴了。可现在这，下奴不得不劝。”
话刚说完，一白皙的纤手伸跟前。
张庆生一惊，侧首看去，顾燕时面无波澜地抬起另一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张庆生哑了哑，得将手里盛着『药』膏的瓷瓮交她。顾燕时一语不发地他上『药』，听他语出嘲讽：“好姑娘多得是——你林城这就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天下的好人是多了去了，但不是对朕啊，那跟朕有什么相干。就她……”他啧声摇头，“朕认定了，非把她哄好不可，你们两个少废话。”
说末处，一手执着白绢从肩上绕前，转而又从臂下挽后。
一错眼的工夫，苏曜余光一扫，隐约觉得这手不对。
不及细想，背后的声音柔柔弱弱地响起来：“我对你……很好么？”
苏曜吸气，猛地转过。
下一瞬，他鬼使差地抓住搁在旁边的外衣，惊慌失措地挡住自己。
“……”顾燕时怔怔地看着他，二人对视一息，她扑哧笑了。
这一声笑令她的双颊泛起红晕，面若桃花，娇俏动人。
苏曜青筋一跳，冷冷挑眉：“你干什么，笑什么笑？”
“你……你挡什么……”她的视线避了避，又忍不住地偷偷扫他。
见他还是那副子，她忍不住又笑了两声，好生费了些力气才屏住些许，绷着脸看他：“看着活像我要非礼你一，怪里怪气的。”
“？”苏曜愣了一瞬，下意识地看了眼张庆生。
张庆生恭肃低头，眼帘低垂，情间却俨然写着两个字：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