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信至可今日的这封信,让他见到了希望
蜜饯吃去, 顾燕时抹抹眼泪,继续写信。
苏曜一旁看着,怎看都觉得自己欺负一样。
是他思虑片刻, 就这信不写也罢。左右这是他的事情, 先前没有她帮忙, 这多年也熬了, 现只差这最后一步, 大可不必让她这样难过。
他便捣起了『乱』, 一会儿玩一玩她发钗上的流苏,一会儿把阿狸抱过,握着爪子扒拉她的背。
顾燕时很快就被他惹得烦了, 适才的难受『荡』然无存,阿狸再度被迫伸出小爪子拍她侧颊上时,她黛眉紧拧瞪过去:“我帮你,你不要捣『乱』,好不好。”
迎上的是一双的笑眼:“难受就别写了,咱们出去走走。”
“才不要。”她低头,咬着唇, 狠一狠心, 将剩的最后几句话写完了。
正文写罢, 她写上了落款, 还盖了自己的小印,转而将信递他:“你看看, 我去洗一脸。然后……我先用膳, 用晚膳咱们就出去走走。”
她说罢起身就跑,一路小跑至搁着铜盆的木架前,俯身洗脸。
苏曜垂眸, 安静读了她的信,读完心里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触。
她信里说他没有杀她,只是她改换了身份,封她做了贵妃。还说,他看她的份上,愿意放顾元良与顾白氏一条生路,只要他们肯将解『药』带,从前既往不咎。
这些言辞,与他如出一辙。虽是使诈,苏曜还是鬼使神差高兴了一阵子。
她原会与他得一样啊。
他看完笑了笑,将信纸折了两折,自顾自拉开抽屉,取了个信封出装好。
做完这些,她已盥洗妥当,乌发用玉钗草草一挽,已坐到案桌边着用膳了。
他出旁边的绣墩,也坐,手里悠悠扇着那封信:“若他们肯痛快我解『药』,我或许真能饶他们一命。”
她却摇摇头:“他们不会的。”
也说不准什,她对此十笃信,因而愈发心灰意冷,只一切快些结束。
顾燕时一声轻叹,夹了枚豆沙包,吃了起。
苏曜听着她的叹息,了:“一会儿我要先将这事告诉林城,再着将信送去苏州,你不妨先去母后那里坐坐。”
“太后?”顾燕时稍稍一怔,旋即反应过,她好似已经有日子没去见太后了。
她并非刻意不去见,只是习惯了而已。可仔细,她现已不是与太后平辈的太妃,而是太后的儿媳,理当常去问安才是。哪怕知道太后素日不大爱见,也该殿外磕个头才像样子。
但先前,苏曜倒也没挑过她这个礼。今日突然说起,不知是不是太后那边有不满。
顾燕时心弦不禁提了几,一时也没心思细问,就点头应:“好。”
苏曜一哂,抬手『摸』『摸』她的额头:“那我先去了。若午能得空,陪你去放风筝。”
“好。”她点头,他就起身往外走去。
走出明玉殿,苏曜轻轻啧声,吩咐张庆生:“去告诉母后,请她多关照燕燕一些。”
“诺。”张庆生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顾燕时对这两句对答毫不知情,用完膳任由宫们帮她迁宫,自己没带宫,孤身往慈敬殿走。
慈敬殿里,太后自张庆生禀了话就忍不住笑了好几次。她这样笑,孙嬷嬷旁看着也跟着笑,终是问道:“不知何事让太后这样高兴?”
“不是高兴,只是好笑。”太后说着,又笑了两声,“苏曜这浑小子,平日总一副什也不意的模样。如今了顾氏这样,哀家看着鲜。”
孙嬷嬷一哂,颔首:“其实奴婢不大明白,贵妃夫着家里的事不乐,陛哄着也就是了,何苦拐这一道弯?”
“这不一样。”太后摇头,“长辈和夫君终是不同。顾氏家那里受了伤,只靠他哄不顶事。他啊……”
她说及此出噎了一噎,笑意复杂了两。
他这是自己吃过不被长辈疼爱的苦,才格外关照顾氏。
到底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对不住孩子。
太后一喟:“去,吩咐小厨房晌午按顾氏的口味备膳。再去问问齐太嫔顾氏爱吃什点心,她备上,哀家好与她吃着茶点说说话。”
“诺。”孙嬷嬷福身,退出去不多时,就有宫女禀话:“太后,顾贵妃了。”
“请她。”太后轻道。
是以顾燕时提心吊胆了殿,不及见礼,就见太后招手:“你了,快坐,尝尝哀家小厨房的点心合不合你的口味。”
顾燕时怔了怔,问安的话只得咽了回去,应了声诺,依言落座。
另一边,苏曜回到宣室殿忙了一午。傍晚终无事了,听闻顾燕时迁宫的事情已了,就直接往灵犀馆去,步入房中,却见四里尚未燃灯,漆黑里传轻轻啜泣。
“燕燕?”他一愣,黑暗中勉强看出她的身影坐桌边,就走过去。
不料他刚一落座,她哭得就更狠了,哇一声扑他怀里,抽噎不止:“太后……太后怎那好!她怎不是我娘!”
“……”苏曜失笑,忙不迭将她搂住,“没事啊,谈得日后就多去坐坐,我娘就是你娘,好吧?”
她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他的手拢他背后,一她顺着,半晌才敢问:“母后跟你说什了?”
顾燕时哽咽着坐直身子,手里早已被眼泪染湿的帕子继续眼不停擦着:“她……她跟你说的一样。”
“跟我说的一样?”苏曜没听懂。
她心里五味杂陈道:“她让我日后喊她母后……”她说着,心里又悲又喜。
前些日子她那难受,总爹娘怎那样,自己再也没有爹娘了。
今日太后说出那句话的一瞬,她恍惚觉得自己又有娘了。
“嗯,叫母后好。”苏曜一哂,趁她看不见,嘴角扯了一。
母后怎这会哄,他觉得自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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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日复一日过去,二月中,顾燕时的信送了苏州城。
自大正教被连根拔起以,顾家的『药』铺几乎都关了,连城郊的宅子也卖了出去,唯独还有一间『药』铺只是闭门歇业,留了两个貌不惊的伙计守着。
苏曜差去的信差很懂寸,一副和朝廷全无瓜葛的模样,将信送到,转身就走。
是夜,这封信踏着夜『色』连夜出城,当中一边避着无踪卫的眼线,一边几度巧妙转手,直奔西南。至四月末,信被转入了蜀边界处的一处驿站,彼时天『色』已然全黑,顾元良已准备睡,顾白氏读完信直连心跳都加了速,满面惊喜的走到床边:“你快看,阿时……阿时她还活着!”
时至今日,听到“阿时”两个字,顾元良最先到的仍是早夭的长女。
他是面无表情将信接到手里,看了看,冷笑:“怕是有诈。”
“不会。”顾白氏急切摇头,“这是咱们阿时的字迹,我识得的。当初……当初我就觉得皇帝待她极好,这才肯隐姓埋名到家里见咱们,如今他果是留了阿时一命。元良,咱们……咱们把解『药』他吧。大正教已没了,咱们留着那解『药』……”
“你说什胡话!”顾元良脸『色』骤冷,“大正教没了,你就连女儿的血债也不顾了?那解『药』咱们必须留手里,我就着看他终一日绝身亡,能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顾白氏心神复杂劝道,“她也是咱们的女儿。咱们做父母的对她算计那多,已是对不住她。现她既有命活,我们不能……”
顾元良一声冷笑:“你我她一条命,倒还对不住她了?”
他说罢不欲再做争辩,背朝着顾白氏将被子一盖,径自睡。
顾白氏滞床边,怔怔望着他,满心无力。
四月末,天已渐渐热了,她却觉得整个身子都是冷的,冻得她发抖。
自从听闻阿时离世,或许还尸骨无存,她一连几个月愧悔难当。如今乍闻她还活着,实是意外之喜。
她不再失去这个女儿了,却又实不知该如何劝说夫君。
他们到底相互扶持了那多年。
除却左右难,顾白氏心底亦有不安。
这几个月,她总觉得这位相伴多年的夫君行事好似愈发偏执了。
他偏执要报仇,时时幻皇帝毒『性』发作时的挣扎,得会笑,笑容连她都觉得害怕。
一应衣食住行上的事情他也愈发不乎了,一味只躲着无踪卫,似乎只要不被他们拿到解『药』就什都好。
顾白氏从未过他会变成这个样子,试着劝过几次,却也无济事。
几度无奈之后,她终是也只得躺,满心都思索该如何才能再与阿时相见。
而顾元良其实也并未入睡,他面朝着墙壁,眼睛瞪得浑圆,着信上的内容一颗心久久不能平息。
他先前就担心过,太医院有那多太医,万一研制出解『药』该当如何是好。若是那样,他们手里的解『药』与『药』就会变得一文不值,皇帝自可还有大半辈子的逍遥。
那他们的女儿就白死了。
可今日的这封信,让他见到了希望。
他的心念动起,抓住机会,假意讲和,再寻个法子直接取了皇帝的『性』命。
皇帝杀了大正教那多,将他们的头颅献到先太子灵位前。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取了皇帝的项上头,献到自家女儿的灵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