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白氏皇帝是死是活她也并不在意,可她
秋风渐起, 枝叶在重重的寒气缓缓转黄。山中的日子轻松宁静,唯让顾燕枝心烦的只有那些家书。苏曜因批阅奏章,倒比她忙上许, 但他们还是有大把的闲暇可以拿来散步垂钓放风筝, 日子温馨得像双民间夫妻。
但临近中秋的时候, 些古怪的风声逐渐飘开。
初时只是在京城之中, 些富家公子得了些奇怪的病症。医诊不出缘故, 有些显赫的人家还入宫求太后指了太医前往, 仍旧无所获。
如此来,民间的议论瞬间传开。按理说不论是么病,总没有单让富家公子染上的理由, 于是有人说是这些富家公子行事不端,遭了天谴。
可随着细节传开,众人渐渐发现当中有几位是德兼备的,算老天降雷劈人也轮不到他们。这议论由好事转,不知怎的了他们之所以染病是因天子失德令上苍震怒,但是帝王气数未尽,只得让臣子代为受过。
至此, 事情变得不大对劲。无踪卫暗查了几日, 林城便连夜赶到了白霜山。
他到的时候夜『色』正深。已是深秋, “燕窝”虽不冷, 但秋风在窗外刮,也听得人心凉飕飕的。顾燕枝因而总缩在苏曜怀睡, 苏曜听到动静坐起身, 她失了取暖的怀抱,便也醒了。
“怎么了?”她望着四周,皱了皱眉。
苏曜正披上衣服下楼:“林城来了, 说是有急事,去看看。”说罢他回身吻她,“你好好睡。”
顾燕枝的神思骤清明,心下生怕是自己的父母又闹出么幺蛾子。她于是略作踌躇便也起了身,穿上衣裙,也下了楼去。
苏曜与林城在二楼,顾燕枝拾级而下,正好听到林城说:“臣怀疑是顾家那两位……”
说及此出他闻得楼梯处的脚步声,声音滞,侧首望去。
顾燕枝心弦绷紧:“他们又干么了?!”她边说边继续走上前,满目不安。林城迟疑着望向苏曜,苏曜没说么,将手的奏递了她。
顾燕枝心惊胆战地接过,翻开扫了两页已窒息:“他们为么……”
林城沉:“若是他们所为,自是报复。”
顾燕枝怔怔:“可他们正与陛下讲和……”
林城颔首:“所以臣虽起疑,却也拿不准是不是他们。说来那日臣等虽突袭了大正教,但大正教盘亘江湖数年,教众众,是否有高手流落在外也说不好。下毒这种事若由他们来办,两个高手也够了。”
苏曜颔首:“顾元良与顾白氏不会武功,没事下毒下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顾燕枝闻言心弦稍松,想了想,又道:“何以都是富家公子中毒?”
“雅集。”林城道,“快中秋了,京中诗会雅集众。臣查了查,中毒的十数人近来都去过同场雅集。雅集上各家的公子小姐起『吟』诗作对,而后男分案用膳,这毒应该只下在了公子们的席上。”
苏曜面『色』发冷:“确定是殷红之毒?”
“从症状看,臣觉得像。”林城语中顿,“但究竟是不是,还等陈宾诊过知。臣以安排陈宾以太医的身份去各府走动,想来不日会有结果。”
顾燕枝适毒那奏章,只看其中提到“疑为下毒”,听到此处知竟是殷红,脸『色』骤白:“怎会……”
林城垂眸:“解『药』贵妃夫人的父母拿走了,毒『药』……”他喟,“说不好。”
顾燕枝脑子都懵了,耳畔嗡鸣不断,手脚也发了冷,后脊阵阵地沁出凉汗:“那若……若真是这毒……”
苏曜攥住她的手:“中这毒的头三个月会病痛不断,但不服解『药』也没有大碍,只是寻常的难受而已。过了三个月,需每月服『药』,时间倒也还有。但——”他睃了眼林城,“也必须拿到解『药』了。”
言下之,他淡看生死,却不能让朝中显贵都看淡生死。这劫若过不去,朝堂势必动『荡』。
林城默:“还请贵妃夫人再行联系父母。”
顾燕枝下识地望向苏曜,昏暗的烛火下,苏曜神情黯淡,似乎过了好会儿察觉她的目光,心不在焉地应道:“嗯。”
“臣告退。”林城抱拳,告退得干脆利索。苏曜在他走后未在二楼留,揽住顾燕枝,与她道回到三层的卧房。
躺回床上,两个人都已睡全无。他们各自平躺着发呆,呆了半晌,顾燕枝侧首看他:“你在想么?”
“在想。”苏曜吁气,“若这事真的不能善了,怕是改朝换代。还没有儿呢,好惨啊。”
“……”顾燕枝哑了哑,“你想儿?”
“是啊。”他衔起笑,下下地咂嘴,“生个儿跟你样,好玩啊。儿子不行,你家没有男孩你不懂,却知道,男孩子八九岁那个时候,疯起来人憎狗嫌。”
她盯着他:“你也那么闹吗?”
“没有。”他又笑声,“那时候不闹都人憎狗嫌,不敢闹。”
这话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她的心,加之窗外风声又起,她不自觉地向他靠了靠,伸臂抱住他。
他察觉她的怜悯,神情古怪了瞬,转而扭过头,打量她:“你刚在想么?”
“……在想……”她眼帘低下去,无声叹,“在想若这事真是爹娘做的,你……杀了他们算了。边谈和边下这种黑手,可真是疯魔了。”
个中细由她越想越害怕。
若这事真是他们做的,味着他们的谈和只是在拖延时间,也味着他们再度骗了她。
除此之外,他们也再度枉顾了她的『性』命。
虽她活着,可她还在苏曜手呢,他们与苏曜只面之缘,点不担心她会命丧其手?从前的几个月,他们点没想过,她或许已在天子之怒下死无全尸?
她这样细想,只觉得心冷得彻骨。
而现下在京中疯传不断的议论还有条说天子之所以遭天谴,是因“霸占庶母”。
他们那么清楚静太妃是谁,那么清楚这“庶母”是谁。
她只能盼着,盼着这些传言跟他们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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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顾白氏又顾元良软磨硬泡着出去买吃的了。
顾元良这些日子好像变得格外挑嘴,前天吃酱牛肉,昨天吃肘子,今天又想吃酱鸭。
酱鸭他还指名城南那家的,说那家是江南的口味,吃着对味。
顾白氏只好拿了银子,又与驿站借了马车,雇了伙计驱车而往。行出不远,她忽而想起中秋快到了,该买些月饼是。
江浙带犹善制作糕点,月饼这样的东西年年中秋都不会少。往年她都会买上两份,份放在家用,另份着人送到云南,祭到长灵前,期盼来世还能团圆。
今年,她却只打算备份了,则因为大正教那地现下有重兵把守,已去不得。而来她也已无力再为故去的长分心,只想将十二分的诚都寄托在同份月饼,祭到月神跟前,求月神让她还能跟燕燕团圆。
只她此生还能见到燕燕面,怎样都好。
她得亲口告诉孩子,她这个当娘的对不住她。
如此这般,还需再准备些旁的祭品好,备得隆重些能显出诚。
顾白氏边琢磨边打开了荷包,垂眸瞧了瞧头的碎银,觉得不大够,便唤前头驾车的伙计:“哎,有劳你……折回去趟吧,再取些钱。”
那伙计惯是好说话的,闻言爽快笑:“行!”说着已驭着马调转了向,向驿站折返。
过了约莫刻,顾白氏回到驿站。她劳那伙计等在口,径自去了后院。因是长住,她和顾元良在后院包下了小院子,算不得么宽敞讲究,但总比只租间屋舒服了。
顾白氏走进院,正推进屋取钱,却听到房中有浑厚的声音传来:“你……无耻!这般坑害们,当们当真不敢掌拍死你?”
顾白氏心下暗惊,下识地『摸』向了发钗。
他们夫『妇』经年累月地行走江湖,虽不会武功,也很是有些防身利器。她那状似平平无奇的木质发钗藏着柄细长的钢刀,打磨得极为锋利。
但紧接着,她听到了夫君的冷笑:“是,你们不敢。论武功是你们事高,但论藏东西,你们比不过。若是杀了,那解『药』你们找去吧,万有个闪失找不到,到地下跟算账去,也好。”
“你……”对气结,顾元良负手而立,摇摇头:“其实们何必闹得这样僵?你们也有家眷『性』命搭在了朝廷手上,这样做,也是为他们报仇。你放心,个生人,不么江湖地位,咱们起将这事了了,自会将解『药』你们,到时咱们拍两散。若你们心还堵着气,杀了,也不怨你们。”
他说得过于平静,对听得神情复杂:“你这是何苦!”
“长大仇不报,夜不能寐。”顾元良的眸『色』暗下来,透出股生人不当有的杀气。
但这股杀气转瞬又淡去了,他的神『色』重新平淡下来,苍老的眼睛显得浑浊:“去吧。寻几条大鱼,留步官吏、宗亲贵戚都可,这狗皇帝功亏篑,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房中三人相视望,脸上虽都有隐现的怒『色』,却终是都按捺住了。
他们抱拳揖:“告辞!”
立在外的顾白氏心惊胆寒,忽而察觉几人正走向房,她鬼神差地疾步逃开,躲进几步外的水缸之后。
那三人心存着气,虽个个武功高强却时顾不上别的,便未察觉院中了旁人的气息。
顾白氏死死捂住嘴巴眼看他们离开从水缸后站起。
怪不得顾元良最近突变得挑嘴。
发觉其中的蒙骗,顾白氏心生恼,想冲进去与他议论个明白。
但刚迈出步,她又刹住了脚。
不行。
这么日子下来,她已清楚顾元良有么倔强,许事情都已非她可以劝解。现下他又已走到了江湖高手下『药』的这步,她与他言想来也无甚作用。
枕边人已不再是那个与她无话不谈的人,她不能再贸行事了。
她得另想别的法子。
其实他想这样做与她没么关系,皇帝是死是活她也并不在,可她保住燕燕。
他早已不顾燕燕的安危,但燕燕是她身上掉下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