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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项羽昨夜与范增秉烛长谈

项羽昨夜与范增秉烛长谈, 直到天泛光才就寝。

不似年岁大了,身体上吃不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亚父,他正值壮年, 精力旺盛得紧。

即使昨日经历波澜万丈,他仅小寐了二个时辰,便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模样, 还去了校场,亲自陪麾下大将们演武。

他难得有兴致,唤钟离眛、龙且、黥布挨个上前, 然凭那一身扛鼎巨力, 即便所使招式全然称不上讲究,仍叫诸将无力抵挡,纷纷于十个回合之内败于他手。

亲眼看着能征善战、雄壮威武的将军们在霸王手下一一落败, 最后哪怕三人齐上, 也全然不是项羽的对手, 直让旁观的将士们纷感热血贲张,激情沸腾, 不由自主地围拢上来, 聚精会神地一边看着, 一边抚掌大声叫好!

连战大半个时辰,三将再撑不住了,见他们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不顾形象地瘫在地上,只觉才算热了个身的项羽便收了手。

他接过亲随递来的巾子拭汗,环顾一周,不禁问道:“奉先还宿醉未醒么?”

不知何故, 他总有种奇妙的直觉——多年来一心想寻个够格当自己对手、堪与他单打独斗,彻底激起他浓重战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吕布。

不知霸王心里隐秘的期待,被问到话的那亲随一愣,心里不住打鼓,紧张回道:“吕将军今晨便出了营,还骑着大王的乌骓,道是奉王诏去追人的……”

他也不敢想,到底是那才被任命做将军、注定前途无量的吕布胆大包天、假传王诏地做了逃兵,还顺走了大王的心爱坐骑乌骓马……亦或是大王记『性』不好,自个儿才下过的命令,一转眼就给忘了。

项羽一怔,重瞳里流『露』出一缕『迷』『惑』。

……他有对那醉鬼,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么?

昨日经历的事情太多,一日里情绪起伏过于激烈,以至于项羽首个怀疑的,不是吕布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瞎编王诏偷马出逃,而是自己是否曾下过王诏,却不慎忘却了。

项羽静静沉思片刻,未从记忆里搜罗出答案来,便只云淡风轻地“唔”了一声,权作无事地将帕子抛回亲随手里,大步回殿,命人备水洗浴了。

他洗浴时,还在继续翻找记忆;他更衣时,仍在翻找记忆;他坐于案前,准备接见幕僚议事、以及定下对项伯叛楚的惩处时,依然在翻找记忆……

而旁人见他,则仍是所熟悉的那位面『色』冷峻,目光深沉,浑身气势凛凛令人心中战战而不敢轻犯的堂堂霸王。

直到幕僚们将这两日庭议、粗略定下的迁都事宜逐一阐述时,项羽才收了放在莫名不见的吕布身上的心神,认真仔细地倾听起来。

而被项羽刻意忽略,也是臣属们心照不宣地不去提醒的,则是在这天午时被五花大绑,由黥布亲自拽上高台,又由范增当众宣读罪状,斩首示众的项伯。

从未想到有生之年,还有被投入楚军牢狱中的一天,更未想到项羽当真如此冷血残酷、不念血脉亲情,要依军法对他处死的项伯,在听到范增宣读斩首刑法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吓懵了。

“不可能!!!”懵然过后,便是绝望地嘶吼:“我不信!!!定是你这老匹夫作祟,我要见大王,放我见大王!!!大王岂会如此无情!!!”

他不顾仪态地大吼着,心里却无比清楚,若非是项羽的授意,范增与黥布绝不敢如此待他。

可项羽一向重情,怎会这般狠心?

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的这一刻,之前还一直心存侥幸的他,才真真正正地悔了。

悔不该为报昔日救命之恩,夜赴汉营,将曹无伤告密、项羽发怒之事告予张良知晓;悔不该鬼使神差地听了张良的话,与刘邦想见;悔不该收受刘邦贿赂的重金珍珠,为其周旋说情;悔不该再收张良重金,于宴中为刘邦公然遮挡;悔不该在张良被下到楚军狱中后,高估了自己作为叔父在项羽前的份量,袭狱私放……

他究竟是被哪路鬼神『迷』了心,放着高高在上的左尹不在,却踏上了这么一条死路?

看着死到临头、与他针锋相对多年的老对手,知晓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范增目光冰冷,冷哼一声。

他虽未计较项伯的污蔑之言,但见对方如此惨状,他心里仍是丝毫激不起半分怜悯之情,更遑论兔死狐悲。

他身为非亲非故的外姓人,对项王却是忠心一片,呕心沥血,为楚军出谋划策。

而这贵为左尹、项氏族长、更为项王最信重的血亲,竟厚颜无耻地当着侵蚀楚军军心的毒虫。甚至直到将死之时,也还在胡『乱』攀咬,不见羞愧悔悟。

若非上天悯楚,不欲见项伯恶『奸』得逞,派下吕布这员神将攘助,那恐怕过阵时日,被人捆着砍掉脑袋的,就不是项伯,而是他们了。

范增冷笑一声,毫不留情道:“但凡知些廉耻,铸下如此大错,早已一剑抹了颈子自去了,哪还有颜面求见君上?况且若你非大王血亲,凭你那恶罪累累,活烹了且还不够解恨,哪会痛快砍了你脑袋,赐你速死?”

项伯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难忍羞辱般嘶吼一声,双目泪水长流。

却是从此低下了头,纵使浑身瑟瑟发抖,也不再开口乞命。

范增板着脸,眼睁睁看着那行刑的将士抖了半天的手,最后还是在他的虎视眈眈下,一狠心,猛一使力,大斧挥过,便干脆利落地将项伯泪流满面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那人头一滚落在地,黥布即利索拿事前准备好的布一包,抱在胸前,客客气气地向范增道:“大王有令,由布去将,”他顿了顿,咽下了因习惯而到了嘴边的‘左尹’,却因不知如何称呼,索『性』掠过:“寻地安葬。”

人既已死,祸害已除,范增自不会咄咄『逼』人,冲黥布点了点头,便一边往项羽所在的主殿行去,一边寻思着是否要安抚一二了。

然而训斥项羽的事做多了,诸如安抚的细腻活却从未有过,这越想,就越让范增犯了难。

待他踱到主殿前,由卫兵放行入内了,他也还没完成斟词酌句。

就在这时,他一抬眼,便看到项羽似无事人般端坐于主位之上,神态专注地听着幕僚所言。

“……”

似是无事了?

范增心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遂在执戟郎中的引领下,于项羽预留给他的次席上落了座。

刚一坐下,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不禁朝伫立于项羽身后的那几名执戟郎身上扫了几眼,压低了声音,开口询道:“好似……少了一人?”

他昨夜便从项羽口中得知,要将吕布越格提拔为将军的消息。

以他看来,不论是吕布展现出的才干,还是切实建下的功绩,哪怕封个王侯,都是足够的。

项羽既有此意,他自然不会反对。

现予其将军之位,他日独领一军,才不算太委屈。

他未将吕布算入执戟郎中,但仍能看出,这队列里绝对少了一人。

项羽不甚在意地瞥了眼,随口道:“哦?”

得项羽与范增接连问起,那几员执戟郎中对视一眼,推一人出列,僵硬答道:“回大王、亚父,自今日一早,便不见韩信踪影……应是逃营了。”

这话一出,范增只略微点头,表示知晓,却似一道霹雳,瞬间劈开了笼罩在项羽心头的疑云!

原来是韩信跑了。

项羽微微蹙眉,稍换了换坐姿。

那难怪奉先要去追——慢着,真是去追么?该不会是跟着跑了罢?

项羽将眉头又蹙紧几分,再次换了换坐姿。

若是听了那韩信的蛊『惑』跟着跑了,那拐走他最看重的爱将与爱马的韩信便无比可恶,必逮回来不可烹了不可。

若奉先只是为了将好友追回的话,他……倒不是不可帮着圆了那谎,帮着遮掩过去。

只是在这之后,总得训斥奉先几句,莫让他总因年轻气盛,日后接着胆大妄为,自作主张。

尤其他为一军之帅,倘若总冲动行事,纵有谋略,也易惹祸事上身。

项羽默默想着。

因他常年绷着面皮,这会儿思绪万千,神『色』也还是一丝未改。

令场中众人对他思绪变化之事,自始至终都一无所查。

眼看着入了夜,仍未听得吕布的消息,项羽又忍不住蹙眉了。

按理说那韩信私自逃营,仅带了少许行囊,并无马骑乘,那脚程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

怎奉先骑着日行千里的乌骓去追人,却整整追了一个白日,都还未见踪影?

项羽正发着呆,寻思着是否该增派人手去寻他失踪的吕将军时,外头终于传来一阵声响,接着是卫兵通报:“大王,吕将军骑着乌骓,与那韩信一道回来了!”

闻言,项羽神『色』漠然地“嗯”了一声:“立即将他们带来。”

“喏!”

随侍主殿中的这名卫兵,其实多少猜出了真相。

他不由心忖,这吕将军可真是胆大包天,杜撰王令不说,还敢骑上大王爱驹乌骓私自离营,最不得了的是,竟还敢大大咧咧地回来!

这下哪怕吕将军再受器重,也必然要受责罚了,殊不见大王的脸『色』都难看了一整日了么?

他迅速领命,就要去传召二人,不料大王忽又将他叫住:“且慢。”

他神『色』一凛,俯身就应。

只听里头的霸王默然片刻,方缓缓下令:“……再传两份晚食来。”

卫兵:“……”

他发了好半天的愣,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浑身僵硬地应下,精神恍惚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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