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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曾夫子

得了消息,晓得酒酒前些日子病了一阵,将将从筌都看望老友回来的曾夫子便特特上门来瞧一瞧酒酒了。虽说酒酒在茂林书院里头的待的日头也不太多,也是时时请假的,同同班的同窗都少有往来,更遑论夫子了。不过曾夫子倒是个例外,酒酒难得拿得出手的刺绣便是曾夫子手把手教的。

当年酒酒将将入学堂便选了曾夫子的刺绣课,自此便结了缘,之后也是拜了曾夫子为师父,同她学刺绣。曾夫子亦是喜欢酒酒,虽不是最得意的弟子,却也算得上是最喜爱的弟子了。

这都要接近年关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年,这时候过来,可见曾夫子对酒酒的关切之情了。

不过说预备着过年有多忙,倒也不至于。曾夫子一生未嫁,便也未曾生子。在自己家里头住着的不过是几个找她学刺绣的徒弟,如今过年便也早早各回各家了。府里头如今不过几个帮着做事的雇来的女婢长工罢了,她孤家寡人一个,委实不敢说有多忙。

如今正同酒酒坐在厢房里头品茗赏雨呢。虽说这冬日里头的雨实在没什么好瞧,只冷得刺骨,到底屋里头是暖呼呼的。离着那窗子远远的,倒也不觉着有多冷。且师徒二人正聊得兴起,自是注意不到这些的。

“师父,这冬日里头的雨下起来连绵不绝的,又湿又冷,您冒雨回去也是难受。不如在我这里住上一晚,我让人给您准备一间厢房?”

酒酒远远瞧着那窗外的雨,真是线一般,不会断的。那暗沉沉的云将这白日压得如入夜了一般,无端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曾夫子倒也不曾推辞,只望着窗外的雨,眼眸里满满都是担忧。

“这样大的雨,也不晓得慈育堂里头那些小姑娘铺盖够不够厚,会不会冷。”

酒酒不曾接话,她看着窗外的雨,心也同落雨一般,渐渐溢满了担忧。

当年她同师父学刺绣时,便也晓得师父常常会接济慈育堂里头的孩子们,不仅教他们刺绣,还时不时给他们买衣裳和吃食。便是她在茂林书院里头领到的工薪也是有一半都花在慈育堂里头了。

酒酒知道时,十分敬重自家师父,便也想同她一同捐钱给那些孩子并去看看她们。那时曾夫子替那些孩子谢了她的捐赠往,却拒了她一同前去。

曾夫子那时摸着她的头,同她温柔地解释道:“没关系,酒酒有这份心便是好的。夫子定将你的心意带到,酒酒就不必亲自过去了。”

酒酒听了更加疑惑,便还是追问为什么不能去。曾夫子沉默了半晌,仍旧摸着酒酒的头,声音模糊又缥缈。

“因为啊,酒酒同她们是不一样的。”

酒酒那时年少,即便听了师父的话,却还是不明白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后来,她学了经读了史,长了这许多年,便也渐渐明白了。

父母双全的宠儿同失怙失恃的孤儿是不一样的,娇生惯养的娇儿同无家可归的弃儿是不一样的,应有尽有的掌中明珠同早早当家的穷苦孩子是不一样的,很多都是不一样的。

有人喜欢以不同来标榜自己,以显出优越来。他向下看,看到乌泱泱的脑袋仰着头看他,觉着自个高大无比,便自大又张狂。有人喜欢向上看,看到干净的鞋底和裤脚,觉着自个低贱如尘,便卑弱又嫉妒。

酒酒却不是这般,她也向下看,看到的是底层的无奈和疾苦,觉着自个不配其位,便自责又不忍。

酒酒年纪还很轻呢,书院里头教的是圣贤书,要尊老爱幼,要助人为乐,要扶贫帮弱。父母朋友给的是温暖,爱重,呵护。小姑娘便有了一颗玲珑干净的心。

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干净啊,处处都是飞扬的尘埃与令人深陷的污浊。可是,剔透如琉璃一般的心儿,怎么能染上污尘呢。

见到这人间的真正面目,对于用尽力气却仍旧无能为力的旁观者,何尝不是一种惩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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