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除夕
到了除夕这日,克州总算是洋洋洒洒落了一场大雪,酒酒将将起床,院子里头的另一个新提上来的大丫鬟——绿云便兴冲冲地同酒酒说外头都是雪,白茫茫的一片,好看极了。
绿棉正给酒酒挽发呢,听着绿云的俏皮话,倒也是和善一笑。绿棉是外头买来的,绿云却是府里头的家生子,到了年纪便送到姑娘身边伺候。绿云八岁时便被送过来了,只年纪尚小,便不曾当个大丫鬟,先让绿棉调教着。绿云活泼,绿棉心底里头是将这姑娘当作妹妹来看的。再说,这些年同吃同住,便不是亲姊妹也胜似亲姊妹了。
虽说早些年因着年纪,不能够同绿棉一般在这院子里头说一不二。到底是府里头的家生子,虽说家人大部分都在老家的府里头,到底是绿棉护着的,且绿云自个又是个活泼喜人的性子,在院子里头还是很吃得开的。
这些年,渐渐大了,有了底气,绿棉亦是有意放权给她。在绿棉随酒酒出门时,这院子里的大小事也都是绿云在管,也是井井有条,不曾出甚差错。
酒酒喜静,且绿棉比酒酒大了几岁,也更安稳持重,依着馨娘的嘱意,陪在酒酒身边更多的是绿棉。可绿云亦是同酒酒同岁,两人也算是一同长大,绿云活泼,便是将酒酒也带着多了些许的生机与活力。虽说不同绿棉一般倚重她,到底酒酒心里头是将绿云当姐妹的。
绿云活泼的语气像是一直快乐的鸟儿在静谧的林间歌唱,唤醒了一室的鲜活与生气。
酒酒本还有些晕乎乎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便是不顾绿棉还在挽着发,便想要探出头往门外看去。
“可是真的?我还想着今年怕不是不会落雪了,却原是来得这般晚,这都要过年了!”
酒酒被绿棉掰回了脑袋,却还是忍不住兴奋。对着活泼的绿云,酒酒的话亦是时常会多一些。
绿云在一旁给绿棉递簪子,一边笑眯眯地同自家姑娘点头。
“可不嘛!姑娘上个月便开始念叨着怎么还不落雪,这不,今日除夕,总算是落了一场大雪,倒是个好兆头!”
酒酒虽不迷信,到底也是高兴的,恨不得马上就出门去瞧呢!
“嗯嗯,瑞雪兆丰年!”
同自家爹娘吃完一餐早饭,酒酒便往自个院子里头的书房钻进去,当然是要趁着这好时节画一幅雪景图。
今日是除夕,本该回连川老家同老人家一同过的,到底是家里人实在是,唉。
连川宋家原也不过是一普通乡绅,不行商,只靠着祖上传下来的几块田地混口饭吃。不算穷却也不算富裕。可奈不住这儿孙有前途啊。
宋老爹算是老实人,家里头不过一妻两妾,却是有七八个儿子,也不曾生到一个女儿。只老妻生了两个儿子,这两个最为出息。
三儿子最会读书,当时宋老爹还不曾被迷了眼,硬是带着全家人拉紧裤腰带,将儿子生生供上了秀才。本来普普通通一地主一跃便也成了这连川远近闻名的“耕读世家”。可惜这宋家三爷会读书,却是不会考试,屡试不第多少年了,再不曾更近一步。
三儿子虽说是供出来了,到底最后不过是得了些许好听的名声以及些许便利,全家却是元气大伤了好一阵,宋老爹不乐意了。之后其他儿子便不再管了,给点钱自身自灭吧。
酒酒的爹便是那举人大哥的亲哥哥,同父同母的那种。当年全家的心都放在会读书的三弟身上,他什么都分不到,到最后连参加科考都是无人支持。他也是看清了,便索性弃了科考这条路,转头行了商。
宋伯朗到底是头脑好,这些年也算是将生意做大,赚了不少钱。可我朝却是不准商人考科举的,他也只能将自个的两个儿子记在了自个当了秀才的三弟名下,好让他们能有一份好前程。
他这决定倒是做对了,他两个儿子,大儿子已是进士了,如今在筌都里头当个小官,却也是在筌都里头呢!比那外放可是好太多了。
二儿子还在准备明年的科考,成绩在书院里头也是拔尖的,他又花了大价钱请了名师教导,怎么样也不会比大儿子差。
可惜这宋伯朗一家子多好的前程,在连川老家人的眼中却是什么也不是。他们用着他的钱,借着他儿子的声望,却又鄙夷他是个商人。每每回去不是伸手要钱便是冷嘲热讽,他都忍了。
可自他亲娘,宋老爹的老妻,自四年前去世后,他便再不曾回去。他媳妇女儿在克州,大儿子在筌都,二儿子在云州书院里头读书,这便是他的全部亲人了。连川那儿,怕是他死了让人扶灵才会回去。
除夕守夜,馨娘早早便让酒酒回去睡觉了。明明今年冬日已算是暖和的了,可酒酒却是比往年更怕冷了,且白大夫的话言犹在耳,她心里头实在是怕了。便早早赶着她去休息,实在不敢让她受冻。
待酒酒回去了,宋伯朗看到自个妻子露出的隐隐的担忧,倒是出言安慰。
“莫担忧,我瞧着酒酒身子弱了些许罢了,这不,这两月便也不曾再生病了。且白大夫昨日里头不是来信了吗,他已寻到他师兄,不日便回了,酒酒定不会有事的。”
馨娘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实在是担忧,这些虚无缥缈的话实在没什么用。
宋伯朗见着自家夫人仍未展颜,便决定换个法子。
“大郎二郎过几日便回来了,到时候让他们兄妹三人闹一闹,看你还有力气在这唉声叹气。”
馨娘这被转移注意力,听着外头热热闹闹的爆竹声,想着儿女承欢膝下,到底是慢慢开了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