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十年后
“老爷,一路珍重。”
“好,你也是,在府里头好好的。”
“是,妾势必顾好府中诸人。”
余据向着窗外挥挥手,示意他们别送了,便放下帘子,马车便在美貌妇人同一众家奴的殷殷注视下出发了。
“吁~”,不过出发不久,连城门都不曾出,余据正看着书,便被迫停下了。
“怎么了?”
“老爷,咱们的车被一位书生拦下了,说是要自荐文章。”余铜在外头兢兢业业公事公办地回答。
“不看。”
“是。”
他知道有些考生不爱走寻常路,爱走捷径。朝中有关系的便攀关系,无关系便拦着车也要攀关系。他却是不喜这般,正是这样的旁门左道多了,朝野才满满都是朋党之争,乌烟瘴气。当年皇帝罢了那些权臣一道,才将他给推上了状元之座,如今也算是步步谨慎的走到了这样的位置。如今正是要外放汾州当汾州州牧,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要是他外放回来,圣上便有理由让他进内阁了,他怕是要成为这大邑朝最为年轻的“余相”了。
如今这青年怕不就是那些人放出来的第一颗棋子,他这一路上定是不会平静了。
不过,原来又是一年春闱了,原来已是过去整整九年了。
那年他高中状元,禀了圣上,意气风发地回了克州。高头大马,满城相庆,连那位趾高气昂的黄刺史也亲自出城迎接,他却独独想见到他的姑娘。
后来,哪怕他现在想起来心头都是久久不能散去的疼痛。他听到了爹娘说酒酒已经病逝了,宋府一家搬离了克州,带着酒酒的棺椁回了连川老家。他看到隔壁宋府的牌子已经摘下,大门紧锁,人去楼空。他进不去,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陌生得很。
他抬起头,看到依旧郁郁葱葱的香樟,才找到一分熟悉。他记得他问过酒酒,为何要在院子里头种樟树。那时他愣头青一个,见着酒酒害羞且沉默反倒更加好奇,逼着她一定要说。到后来,酒酒才红着脸,小声地说了生女种樟,嫁女作箱的来历。结果便是两人的脸都红了,坐在轩里头,你不敢看我,我不好意思看你。后来,他缓过来,反倒说她那般多的一副首饰,书法画具,这一颗樟可不够作多少箱子。酒酒当即便反驳说是连川老家那种了一整座山的香樟呢,一定够她用的。
且他闻不得花香味,她也只好用这樟木的香味熏熏衣服,倒还是他占了便宜呢。话音将落,两人的脸更红了。
他想,酒酒现在是不是躺在种满了香樟的山上。那山上除了香樟,可还有花?她是姑娘,定是极爱花,迁就了他这么多年,日后便不必再迁就了。
他在墙下怔怔站了许久,盯着那香樟出了神。后来捡了几片落在墙外的香樟叶,回去了。
他回去之后,见到酒酒送他的那两张书签才骤然哭出声来。
之后的三年,他一直在筌都,再不曾回过克州,便是过年亦是接了爹娘过来。又是三年,他在与权贵旧党的对抗中渐渐锋利,也更加出众,是圣上手中难得的一把尖刀。他终于是成了亲,在余仲白同萱娘的苦苦哀求下,是个清贵人家的姑娘,教养极好,门当会对,相敬如宾。再过三年,他出任汾州州牧,去到那个盛产汾州蜜的地方,她那么爱吃,却不曾吃过正宗产于汾州的汾州蜜。
余据擦了擦眼角,再抬头已是锋芒毕露的余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