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将军

雨越下越大了，阿瑜与盈娘母女二人被几位一同来的仆人护着，沿着长廊直达佛寺内院，正巧撞见李夫人身旁的大丫鬟流香在院外等着她们。

“夫人姑娘安好。我家夫人听说两位也是被雨水困着，让我们几个在这候着，看夫人可有需要帮忙的？”

盈娘阿瑜见着笑盈盈的流香倒是也笑了，问了几句。才晓得原来策之娘亲恰巧也是今日里头来这佛寺，被大雨困在这儿。两家人被安排在相邻的两个房屋里头，盈娘母女收拾好了，便去隔壁同李夫人一同聊天了。

却说殿内，了心这才晓得策之是阿瑜的未婚夫婿，心中尖锐的一疼。

只言片语中，他只晓得他是个少年将军，如今正在战场上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是将军啊，了心心中转为钝钝地疼。前世公主的夫婿他未曾见过，却知道，他是怎样的忽视公主，任由他人欺侮，致使公主盛年而亡。

公主想要的，大抵一直都是能够保家卫国的将士，能保住风雨飘摇的郑国，能守卫皇室的荣光，能不让她远嫁敌国，客死异乡。但了心呢，他自问，自己是怎样一个无用之人。是拿不动刀枪的和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是不敢带她远走高飞的无能之辈。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主去送死，听着公主身亡的噩耗，感受着这个国家的灭亡，最后，陪她一程。

前世那个郑国同如今这个强盛而繁华的国家几乎是云泥之别。郑国帝王昏聩，酒池肉林，奸臣恶宦，民不聊生。哪里能出这般英勇且有家国情怀的小将军。郑国官家氏族的男儿，无一不是纨绔子弟，游手好闲，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长善公主大抵是这肮脏皇室唯一一颗纯洁光亮的明珠。

那时来寺中的人们，脸上永远带着一股浓浓的忧愁，看不见对未来的指望。便是随师父入世云游的那几年，只见民心动乱，人人惶惶不可终日，仿佛那黑压压的天空马上就要塌下来了。

师父坐化前，望着他，深深一叹，眸中是悲悯众生的怜悯与痛苦。

“郑国，气数将尽，你我，皆无能为力啊！”

而这里的人们，哪怕他听不见他们说话，却是能看出来。到佛寺中参拜的，无论是官家氏族，亦或是平民百姓，眉间都没有一股惨淡的忧愁，而是蓬勃的生命力。

这些是郑国人所没有的，是欣欣向荣的强盛国家给本国子民的尊严和底气。是和平盛世给予这个时代的弱小的人民的慰藉与信心，只需要为自己的小日子担忧，而不必担心战争导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这一世，小公主的姻缘是位顶天立地的将军啊。了心为那位素未谋面的将军祈愿，愿他所向披靡，愿他早日凯旋，愿他身体康健。愿他不要负了国家的期望，君王的寄托。愿他，愿他，不要让公主伤心啊。

屋外，下了一天的雨仍未有停歇的架势，仍是从黑黝黝的天空中倾盆而下，是不是伴随几道雷声闪电，将漆黑的佛院骤然照亮。

屋内，却是仿佛隔离了外头的汹涌寒冷，温暖馨香。一灯如豆，柔弱的身影静坐桌前，印在窗纱上，摇摇晃晃，隐隐约约。阿瑜并未入眠，桌上摆着几封书信，阿瑜手里还有几封，小心翼翼地捧读。

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暖黄的烛火下，少女的担忧与欢喜被照耀得格外动人。这些书信，都是远在淇州的策之哥哥寄回来的。

他在信里头总是说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可又怎能不担忧，但愿亲自为他求的平安符有用，但愿这千百盏明灯能护他平安凯旋，但愿她的思念能飞越重重关山，陪伴他远在他乡，身陷战场的每一个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