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雨

第二日，这天不算放晴，这雨终于是转小了。大抵是夜间的时候，雨势开始变小，从前几日的瓢泼大雨渐渐转为如今的细细中雨。今早起来，被困在寺中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人群中孩子的欢呼，大人的笑语，终于冲淡了笼罩了几日的乌云与黑雾。

殿中，了心看到人群中所有人脸上显而易见地放松和欢喜时，也是松了一口气。尽管今日僧人送来的白粥较前几日更稀，也少了人抱怨，不想前几日甚至还想大打出手。反而还感谢住持个个说是晓得寺中的难处，下山后必定多捐香火钱。

了心抬眸望向殿外，雨势的确变小了，前几个仿佛是要将世间涤荡干净的疾风骤雨，今日便是安慰轻抚的温柔细雨。

从前的郑国，夏日里多是这样的细雨。绵绵的，密密的，讲究的人家出门撑伞。但了心见过多是清贫的人家便直接在雨中前行，或是披上一件蓑衣，慢慢融入雨中，化作一个个小点。成为寺庙山下，郑国城郊最普通的景色。

细雨从来也不在乎人们的想法，只是自顾自落着，造就一个烟笼笼雾蒙蒙的筌都。

长善公主是贵人中的贵人，没有让她淋雨的道理。故而了心见到她时，总是撑着伞的，挡着细雨，或是骄阳，仿若一株华贵易碎的牡丹。

他每每在寺中等她，常常是看着一堆小点从远处慢慢过来。然后渐渐放大，渐渐清晰，尊贵典雅的蓝色仿佛不曾落雨的天空。

再后来，阿瑜渐渐和他熟识，总是向他抱怨。她想晒太阳，她想淋雨，她想无拘无束地奔跑，她想独自一人探索山上的深林，眺望遥远的夜空。

了心看着阿瑜的眼中的光随着这些话语一闪一闪，生动活泼极了。他明白，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是易碎的美玉，是难得的臻品。她的生活被精致的囚笼围困，她懵懂地想推开，却无能为力。阿瑜是温室中精心呵护的牡丹，却想成为山中自由摇曳的兰草。

大抵每个人都会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产生隐秘的，浓厚的，不为人知的兴趣。就像阿瑜对淋雨，就像了心对公主。

他的生活平淡，寂寞，静水流深。她生动，鲜活，生机勃勃。只能沐浴于月光清冷光辉下的人大抵是无法拒绝骄阳的炙热的。

了心后来一想再想，无非是那两个字，宿命。

可是啊，她和他都逃不过宿命。

阿瑜坐在自家娘亲和李夫人身边听两位长辈聊天，如往常几日一样。不过，今日，她总算听到了好消息。听说也有人送信过来，说山下的落石断木快清理完成，马上就能下山了。

送信的是自家的陪同一起来的赶车小厮，他早晨冒着雨往山下走，遥遥看见那头好几队人马在搬动落石，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其中领头的正是他家少爷，远远吩咐他让他赶紧回消息，定定夫人小姐的心。

阿瑜总算松了一口气，哥哥的消息来得太及时了。盈娘赶紧让小厮到外头告诉大家，看着雨小了，让有力气的青壮年一同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