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概是睡的早,谈僖伶天蒙蒙亮时便起来了。洗漱完,刚推开门便看到卫昀卿正好经过门前。
“起来得很早。”卫昀卿微微歪头,仿佛二人是密友般随意地说道。
谈僖伶垂眼颔首致意便向楼下走去。
卫昀卿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说着“等下在城门迎接时,天师只用在我身旁点头即可。自然,我的意思是天师是天兆亲临,罗泊国能瞻仰神颜即可。”
谈僖伶不语,心里道:行吧,你会几句罗泊语了不起啊。不就是要我站在旁边别捣乱吗,说得这么好听!
天空慢慢泛白,一束一束的阳光正慢慢的在城墙上移动,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一个青灰脱俗的身影和一位紫袍高贵的身姿同时出现在城门前,二人气质截然不同却有互相抗衡之感。
这样的两个人真是代表了一个王朝的强盛和繁荣!这便是罗泊国使者见到卫昀卿二人的由衷感叹。
一见到使者团到来,卫昀卿加深了脸上友善的笑容,向前走了几步。
一个使者代表忙走近卫昀卿,伸出了手。
卫昀卿一愣,有些讶异。这人伸手,意思是旅途开支要我报销吗?
谈僖伶仔细看了看这些使者,大部分都是金发碧眼,浪漫的金色卷发和精致的制服,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越看越觉得像她以前看的英文电影里十八世纪欧洲人的打扮。
按现代意思来理解,这个伸手意思就是,那个?
卫昀卿似是不解,刚想吩咐人将银钱呈上,只见一道灰白身影快速移动。
谈僖伶握住那个使者代表伸出半天的手轻轻摇了摇,松开后还微笑致歉。
卫昀卿瞧着,又惊又疑。
那个代表看着这个衣着朴素而气质非凡的人,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CanItakethelibertytoaskifsomeonesaidyou’reimpressive?”(我能斗胆问问有人曾说过你给人印象极深吗)
原来这罗泊国的语言就是英语啊。书中并未讲过这些细节,等到穿书后,谈僖伶才发现这个世界和现实联系颇多哇。
就在谈僖伶心里嘀咕的时候,卫昀卿收拾好表情开口道:“Wearegdtoseeyouall.AndIwillbeyourcheifreceptionist.”我(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你们的接待使者。)
仿佛是突击学习的英文,卫昀卿的发音很奇怪,甚至有些让人费解。那使者代表果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谈僖伶暗笑:就这?
轻咳一声,谈僖伶从容说道:“I’msorryforhisbadperformance.Andwe’delightedtomeetyouall.Youareboundtoenjoyyourjourneyhere.”(我为他的表现感到抱歉。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一定能在这儿旅程愉快。)
只见那使者听后舒展笑颜,点了点头,“Thanksforyourarrangements.MynameisAbel.”(谢谢你们的安排。我是阿贝尔。)
老实说,卫昀卿并未完全听懂他们所说的,只是知道这人在说自己名叫阿贝尔。
谈僖伶礼貌回道:“Shirley.”
卫昀卿瞧着谈僖伶那得心应手的样子,隐隐得意的神情。卫昀卿到不大在意,只是说了句:“天师,我们这有专门的翻译,实在不好劳烦一国天师来与外打交道。”
谈僖伶却错想他定是看不惯她比他强,也懒得多说,缓缓退回一旁。
众人在客栈稍作休息后,闵纯便带着使者们去萱城这段时间还在活动的市场游玩去了。
谈僖伶本想着跟着去,无奈卫昀卿说贡品的运送需要他们二人的批字,所以只得留下翻看长长的贡品清单。
卫昀卿站在门边听着属下汇报路线与人员安排,中间分神瞥了那坐着的人一眼,却看她脸上满是烦闷。
招手让属下退下后,卫昀卿倚着门,含笑望着懒怠的谈僖伶,“出来办事怎么可能就是轻松玩乐呢?”
谈僖伶抬眼,却见卫昀卿懒懒倚靠在门檐边,午后阳光从他身影旁穿透而来,仿佛给他的紫袍镶了金边。他神情放松,浑身透出仿佛周末的被窝那样亲切舒意的感觉。而一双狐狸眼此刻正不偏不移地看着她,没有一点恶意。
“大概要怪我把天师带过来,却没能做好万全准备。”卫昀卿低眸,仿佛真的心怀歉意一般。
确实,所有的事都是他安排的,谈僖伶没有操心过一件。不过这又怎么样呢?他卫昀卿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利己的,大概现在自己又在他计划的某一环当中。
谈僖伶讥讽的勾唇,“别这么说话。你算计我那么多回,指望我给你演冰释前嫌呢?”
卫昀卿仿佛没听到,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
“后日龙潭有集会,比这里的要盛大。”
谈僖伶不置一语,却在他走后默默记下了。
阿贝尔一行人在萱城市场已是玩得不亦乐乎,听闻后日要去龙潭玩更是兴致勃勃,“Great”连着讲了好几遍。
翌日,众人在码头登船转去龙潭。卫昀卿是最后一个上大船的,上船前谈僖伶还眼尖地看到卫昀卿正和闵纯交谈些什么。
差点忘了,就像世人将她视作不食人间烟火的半仙,他卫昀卿也是被别人称为温文尔雅的儒家君子。想不到闵纯这样的真君子竟看不出他的真面目。
枢丽江江水不是清澈见底的,而是幽深稠密的绿。沿途的山势随行船绵延,越来越显陡峭险峻之势。人站在甲板上,享受着舒爽的湖风和独特的风景,不禁感到心旷神怡,五体通畅。
谈僖伶欣赏着美景,觉得这里和三峡景色很像,一样的奇山异水,一样的风质趣味。谈僖伶不由得放松了心情,双手惬意地搭在甲板的栏杆上,“素湍绿潭,回清倒影。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
兴之所致,就摘用一下郦道元先生的话吧。
“总结的好,看来美景最能让人文思泉涌。”不知何时,卫昀卿也出来了。
谈僖伶不动声色的将手从栏杆放下来,只见卫昀卿已怡然自得地凑了过来,也学她之前那样靠在栏杆上。
卫昀卿好像欣赏风景又好像在发呆,整个人一动不动,谈僖伶侧头看着他忽然有种看写真照片的错觉。
真像那些能火爆网络的古风美男意境照。
“我来了,你就只看我了啊。”卫昀卿淡淡的说,最后那声“啊”极轻,语气就像内馅戏谑外皮温柔的糖。
谈僖伶转过头,“稀罕。”
环境真的很奇妙,有的时候它能让人暂时放下仇恨。起码现在,年轻的少傅天师都不想失去这片刻的舒适。
船上餐食制作不易,卫昀卿却是想的妙:事先熬着鲜鱼汤,移到船上后便由火盒子温着,再准备肉片蔬菜等食材,餐前放进去煮便是。
同行人都没吃过这种做法,个个都新奇的很。唯独谈僖伶嗤之以鼻,害,不就清汤锅吗?
当然,不屑是不屑,吃时谈僖伶毫不含糊。吃第二碗时谈僖伶有些不好意思,便坐在角落吃起来。而那阿贝尔正好端了碗,看到谈僖伶,便坐了过去。
“Hey,Shirley.”
谈僖伶见是他,笑了下示意。
“Well,Iguessmaybeweusedtometeachother.(我猜我们之前见过)”阿贝尔一脸认真
这个搭讪!这是搭讪?
“Hmm,it’impossible.(不可能)”谈僖伶迅速回道。
这个外国小美男不知是谁家的,一幅正太模样,不是她喜欢的型。
小美男丝毫不受影响,“Imean,incertianpainting,I’veseenyoubefore.(我是说,我曾在某幅画里见过你)”
难道她长着一张大众脸吗?
谈僖伶不想谈这个问题,便岔开话题道:“Soyoualljustcometoherefortravendpresentyourpreciousgifts.(所以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旅游和献宝哒)”
放下勺子,阿贝尔扑闪着海蓝色的大眼,“Absolutelyno.Weexpectrgermarket,greatertransaction,which,certainly,withlesslimits.(当然不,我们期待更大的市场、更大的交易规模,并且有着更少的限制)”
这怎么听着有点像19C英国使者来华申请开放口岸呢?这个书里的世界也太不走心了吧!
到龙潭时,已经到了晚上。使者们被安排住在皇家公宅内,卫昀卿和谈僖伶则歇在魏侯府上。龙潭的魏侯为人厚实知礼,倒也将住食安排的很好。
谈僖伶一向早睡,梳洗后便睡下了。睡得深时,谈僖伶似听到女人的呼喊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嘀咕着“不睡觉干嘛呢。”
接着,一声更尖锐的尖叫声传了出来,谈僖伶立即坐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谈僖伶披了外衫,走到门后边,向外看,却见一个披头散发,身形不稳的女人正在院子中央拼命哭喊着,声音凄厉。见状,谈僖伶未免有些惊惧,手抵着门。
“苦生。”谈僖伶唤道。
自从谈僖伶救下他后,姜苦生变坚持要给她守夜。谈僖伶拗不过他便由他去了,就当给他找了件事做。
只见一个敏捷的身影蹿过来,姜苦生将脸紧紧贴在门上,她手抵着的地方。
“大人,大约有刺客。”
“苦生,你块去寻魏侯爷。”
“大人,我怕那刺客危及您的安全。而且,卫昀卿已经去找他了。”苦生少年心性,谈僖伶不喜欢卫昀卿,他便也厌恶他学着谈僖伶叫他大名。
听后谈僖伶才略微放下心,正想说写什么却见苦生已拔剑和一个黑影打了起来。
谈僖伶不敢出声,现在还不知这刺客为何而来,自己一介女流,贸然露面恐怕凶多吉少。何况,苦生不能被她分神。
刀刃相见之时,姜苦生怒喊道:“你们是谁?竟敢夜闯魏侯府邸!”
你们?谈僖伶不免紧张起来,倒是那卫昀卿,怎么还没搬来救兵啊!
就在姜苦生和三个刺客纠缠时,身后的屋子内传出谈僖伶短促的惊呼。
窗户边竟冲了个黑衣刺客,他拿着刀直直向谈僖伶冲来。
原来人在绝对恐惧之下真的会四肢僵硬。谈僖伶惊惧地看着那人过来,双腿犹如灌铅竟不能挪动一步。
那刺客轻易擒住谈僖伶,右手拿着刀似举似落仿佛在犹豫是否该给她一刀。
她的生命,完全取决于他的一念之间。
“大人?大人!”苦生焦急的喊着她,只是他身受多伤实在无力脱身。
这一夜在小说中是平静无波的一夜,而现在发生的一切让谈僖伶有了深深的失控感。
那刺客仿佛下定决心,将刀挥下,下一秒谈僖伶的左臂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刀伤。而那刺客仿佛还不满意,又在那鲜血淋漓的地方抹了一把药粉。
剧烈的疼痛让谈僖伶的意识越来越涣散,她极力咬着牙,疼的冷汗直流。
那刺客将谈僖伶拦腰抱起,灵敏地跳出窗外。这是要去哪儿?
正要翻院墙时,谈僖伶费力偏头却看到一个瘦长的人正在不远处站着。恍惚间她好像听到听到有人喊着“卫大人”。
谈僖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用尽全身力气向那人喊着“卫昀卿!救我!救我!卫昀卿!”
那刺客到也不恼,只是低低说了句“傻不傻?”,便把人带了出去。
傻不傻?是说她向自己的宿敌求救吗?真够傻的,卫昀卿可是站在那儿没有丝毫施救的迹象。
是了,他巴不得她死啊。
谈僖伶心中自嘲着,闭上眼任那剧烈的疼痛将她的意识彻底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