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NO.086:【心魔】悟破大提升

心魔，什么是心魔？

求而不得，人人都有。执念至深时，就成了魔。还有一种，就是阿尉说的那种，明明想好了为了别的东西放弃，可是到底还是割舍不下，犹豫反复，于是，让心魔趁虚而入。

我是哪一种？

睁开眼，感觉到自己在一张床上醒过来。我“嗯”了一声，坐了起来，却发现身下的床垫是一张简单的草席。我有些惊讶，回头四望，发现这里是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我和阿尉住的那个小屋子。

还在发愣，有人贴着耳朵那般轻轻问了一句：“醒了？”

我回过头去，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他还是原来那样，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身上穿着软甲和兽皮，乌黑的长发从脸颊两边流泄而下。我惊疑地叫了一句：“阿尉？”

他道：“嗯。喝水吧。”

说着，他就把手里的水碗递到我唇边，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点，然后咂吧咂吧嘴，露出了笑容。

他竟然也弯了弯嘴角，转身把碗放到一边，伸手把我抱了起来。我低头一看，看到自己的短手短脚，不由得一愣。我……回到了小时候？

他把我抱到肩膀上让我坐好，现在再来听他跟我说话，竟然觉得放柔了不少，和对别人说都不一样。他道：“我带你去青女那里。”

我开心地道：“好。”

原来如此。我多想回到那个时候，无忧无虑……

可……不是，这不是真的。这是个梦，这是心魔！快醒过来！

我挣扎着要醒过来，可是却一下子又闯入了另一个地方。

耳边传来络绎不绝的欢歌乐舞之声。我左右看了看，这……还是我们住的小屋子。低头一看，手里，拿着一朵小黄花。

有人从后面进了门。我回头一看，是他推门走了进来，脸上是和我如出一辙的惊愕神情。

我张了张嘴，结果说出一句：“你去哪里了？”

他进了屋，关了门，低声道：“我在隔壁，你那里。”

说着，他就想绕过我，走进去。我叫了他一声，他就停住了。

我慢慢地走到他身后，只觉得手脚都在发抖。最终，我道：“你……喜欢我么？”

他猛的回过头，诧异地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慢慢地又靠近他：“不，不喜欢？”

他的呼吸就一促，别开了脸：“喜欢。”

我就绽放出一个笑容，可是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空落落的，心酸的难受。我颤了颤睫毛，又道：“那，你喜欢娃娃，还是喜欢我？”

他望着我，眼中深不见底：“喜欢你。”

我低下头，从手里，把那一朵因为紧张而揉得乱七八糟的小黄花，举起来，递给他。

他顿时怔住。呼吸也又一急，只勉强别开了脸，道：“阿语，我不是……”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落在我的裙摆上，直接哭出了声，又傻笑，手里举着这朵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然后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么真实。他低声道：“好阿语，不要哭。”

我哭着，又笑了：“那你抱紧我。”

他依言紧紧抱住我。

直到勒得我的骨头都开始发出声响，为什么，却弥补不了我心里的空洞……我无声地发出一声痛呼，眼泪落下来，落在弯弯的嘴角上。

闭上了眼。再睁开，却又不一样了。

这一回，是在桃花涧的寝宫。我站在他面前，可是他却视若无睹。他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叫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反应。我就默了，心想，心魔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

我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抬头看了看他，他的面容还是和以前一样，坚毅冷漠。可是眼睛里，却有深深的忧伤。我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看，看到他自己的手掌，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里，有一道扭曲的黑线，正在慢慢地漫延。

突然，他神色一动，抬起头看向纱帐外。然后长黑线的那只右手就一抖，突然开始青筋曝露，那些黑线就像疯了一样开始狂长。

“阿尉——”脆生生的少女呼唤，从帐外传来。

他猛地站起来，转了个身，左手拼命压抑住右手。眼看他的身子越绷越紧，面目开始狰狞。

少女停在帐外，半晌，才软软地叫了一声：“阿尉？”

他只死死地压抑着几乎要暴起的右手，连头也回不了。

她又道：“我已经让娃娃和胖胖到西山炎龙族圣地去查访，毕竟那里是你长大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如果有什么眉目，我再陪你下山，你说好不好？”

他艰难地回过头，似是想看一眼，可是，暴长的獠牙，已经伸了出来。最终听到少女想要靠近的声音，右手一下子又暴起。他立刻用力压抑住，张着嘴，似乎不敢大声喘息，低沉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出去。”

没有动静。

眼看右手已经要按住左手，锋利的獠牙刺破了自己的嘴唇，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终于，左手一挥。身后传来一阵风声，少女的惊呼声渐渐远去。沉重的宫门在身后关拢。

他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冰冷的白玉地板上。

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最终仰头长啸一声，嘶鸣一声，一个和他一摸一样的人，就出现在他面前。同样的龙角，红眸，獠牙。那是，心魔。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如此熟悉又陌生：“你又何苦？她若进来，我替你抱了她，让你一偿夙愿，岂不是正好？”

他的喘息渐重，血汗交杂地落在地上，低着头，也看不清神情：“你敢伤她！”

心魔微微一哂，微微俯下身，目中似乎有些悲悯：“你连入魔都不怕，难道还怕她的摄魂术？为什么不满足自己一回？你这样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我闭上了眼。

心魔，你给我看这些，想干什么？

让我继续怨恨天地大道，给你可趁之机？

我连碰都碰不到他，他已经走了。

突然堕入一个火热的怀抱。耳边是浓重而压抑的喘息。我本能地伸手去推，却被抱得更紧，几乎要透不过气来。我以为我会睁不开眼，可是一用力，竟就睁开了。

床头，有一个人抱着胸站着，面容有些讥诮。我看到那熟悉的面容，身子便一僵，直到耳边有人喃喃叫了我一声：“阿语……”

我浑身一震，要推他的手，就用力抱住了他的头。

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如此真实。即使假的，也再让我拥抱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将我融化。他的身子在手下越绷越紧，好像在告诉我，他有多么的渴望我。我的手指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背，感觉他身上大汗奔腾，背上的肌肉绞得像石块。

冰冷的身躯渐渐温热，终于为这太过逼真的热情而火热。我抱住他的头，低声道：“阿尉，抱紧我。”

不要让我多想，就让我把这当成真的，也好……

他依言紧紧抱着我，头埋在我颈窝里，低声道：“阿语，你要我吗？”

我用抱紧他，把手脚都缠在他身上，从喉咙发出一声哽咽的低吟：“要。”

“那，我不走了。你也不要走。”

我的眼泪就落下来：“好，不走，我们都不走。留在这里，我们永远在一起。”

耳边响起心魔得意的笑声，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突然背上一热，然后突然变得滚烫，刺激得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再睁开眼，我却衣着齐整地坐在了寝宫的地板上。我茫然四顾，身边什么都没有。

一阵清风拂面，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一只温暖的手贴住了我的额头。我一怔，顿时为那熟悉的气息而深深沉醉。

他低声道：“阿语，你要坚强。”

“阿尉……”

“活下去。”

我紧闭着的双目，又落下泪来。还是没有把眼睛睁开。最终，弯着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直到半晌，我似乎都还能感觉到，额头上那一阵温热的触感。

慢慢地睁开眼，一个人影在眼前若隐若现。我笑了一声，轻轻叹息：“阿尉。”

人影突然变得有些扭曲，也不说话。他是心魔。

我望着自己的十指尖尖，最终慢慢地盘腿坐了起来，开始调息打坐。

体内剔透的内丹，不知何时竟如死寂一般，直到我调动神识潜入，才开始，慢慢地动了一下。

随着内丹的悸动越来越快，耳边陡然响起鬼哭一般的声音。我只巍峨不动，只管自己调息打坐。

最终，魔障消失。

我再睁开眼。没有了他，只看到娃娃一张欣喜的脸：“阿语！”

我嘤咛了一声，然后想坐起来。娃娃急忙来扶我。

耳边响起女越脆生生的声音：“恭喜娘娘悟破心魔，修为大增！”

我探了探丹田，很好，连提了两层，元婴三层。

娃娃有些忧心地道：“阿语，你还好吧？”

我轻咳了两声，低声道：“阿尉呢？”

众人一怔。随即娃娃小心翼翼地道：“他走了……阿语，你不记得了？”

我淡道：“我记得，我是说，他有没有说什么？”

众人几乎屏息。最终，还是娃娃道：“他……什么也没说。”

我道：“哦，那他伤得重吗？要去多久？”

娃娃道：“魔雷的滋味不好受，他的元神本来就有伤，仙婴也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破体，所以，炎姬娘娘说，他大概要闭关个百来年，才能养得回来。”

我道：“哦，那好。”

说着，我就推开她，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着。摸摸脖子，盘古洞天还在我这里。笑了笑，道：“你们两个就先跟着我罢。”

娃娃又惊又疑地看了我一会儿，最终道：“阿语你要去西山？炎姬娘娘说，你们最好还是分开一阵子。等阿尉出关，逼出体内的阴祟，他会回来见你的。”

女越也忙道：“娘娘，南王修为高深，您也颇具慧根，如今又已经度过心魔，那飞升是指日可待。你们还有千万年的岁月好厮守，不过是百年，又何愁等不来！”

不过百年。

你们可知道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凡人。我上一辈子，也不过活了二十年。百余年，对我来说，是什么概念。我在他身边多久，我离开了多久。终于再回来，现在又要再走吗？

我道：“急什么，我又没有说要去西山。”

一群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我璀璨一笑，道：“怎么，不都渡过心魔了吗，还有什么事？女越，和太俭约的什么时候？”

女越犹豫了一下，最终道：“今日。”

我一愣，又笑了，道：“好，那准备一下，我们即刻下山吧。”

“是。”

我收拾了一下仪容。镜中少女面容沉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额心那一朵桃花愈发明艳，衬着苍白的脸色，倒是有些妖异。结了一个辫子，然后盘了个小髻，幻化出小朱砂，点了点有些没血色的嘴唇。看了看，觉得好了一些。

换了一身适合下山的衣物，女越说是山下时新的女款，跟我们先前穿的没有什么款式的小白袍子不同，已经出现了对襟的纽扣。粗粗的腰带甚至裹著了胸腹，再并一根流苏带系在腰间，垂下来。我看得笑了一笑，果然是不管哪个时代的女孩儿都不会忘了爱美。

我道：“女越，你留下来坐镇，华和琼姑随我下山。娃娃也来。胖胖你带着哥哥留守。”

安排好随从和留守，我就带着华和琼姑，还有娃娃，一行人飞出桃花涧，下了山。

许久未入复城，我停在城门口，望了望城门，觉得来往的百姓都少了些。城门的守备倒加重了。进城之前竟然还要盘查。

娃娃低声道：“现在外面在打战，复城虽远，但是也进入了警戒状态。很多城池都联合要割据称王。听说这复城附近十八座边城，也在准备起事。倒是热闹的很。”

我道：“凡人的事情，我们不要管太多。只去见一见太俭罢。”

于是入城。果然遭到盘查。

我身后跟的都是绝色美女，桃族妖娆，三界闻名，何况桃魁还在这里。那几个卫兵似乎也有些回不过神来，一时只低着头，不敢看我们。

只道：“你们是从哪里来？进城做什么？”

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笺，道：“我们从山上来，是约了太俭大人相见。”

卫兵低着头检查了一下小笺，道：“大人吩咐过今日有贵客到，原来是几位姑娘。快请进城吧。”

我摆摆手，道：“不急。小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大人忙不忙？”

卫兵道：“可别再提，大人快要忙死了。这几天南远城的那些老家伙们闹得不可开交，竟然勾搭上了妖孽……哎哎，这个话不好对你们说。你们快进城罢。”

我和华有些诧异地对望了一眼，妖孽？

最终还是没有跟卫兵多说，我们进了城。约在太宰府。门口的卫兵见了我们，也是一个德行，交了小笺检查，才有些诧异地抬头，在我们脸上看了一圈儿，最后落在我面上，道：“卫语姑娘？”

我点点头，道：“是我。”

他诧异地张大嘴，看了我一回，似乎有些惊讶。我心想，我知道我的模样有些改变，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当时没多想，只了进了府去。没成想，后来流传到民间，竟然说我是仙山上的娘娘，一直深藏不露，现下终于露出真颜……之类之类，巴拉巴拉。

进了屋，太俭远远地迎了出来，一抬头，看到我们，也是一愣。这都一年多了，他的样子也变了一些，显得老成了一些。而且瘦了些，大约也是累的。

我有点头疼，道：“大人，别的我不跟你解释了。”

他回过神，忙道：“对，对，快请进来，进来。”

我带着人进了屋子去。他请我们在桌边坐了，拿不准要置几个主位。我只自己坐下了，让华她们自己坐到旁边去。

总算大家都安置好了，我也没让他上点心什么的，只开门见山地道：“大人，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情来请大人帮忙的。”

太俭一听，也是一愣，随即急道：“鄙人已经听说了，卫语的阿爹是这南疆之王，七十二山门精怪都要臣服。这里倒是也有一件事，要请卫语帮忙。”

我的手敲了敲桌子，道：“我不瞒你，我阿爹现在在闭关，百年内是不会出关的。你有什么事，你先说一说，我看看方不方便，若是可以，我也可以帮你这个忙。”

毕竟我们也有事相求。不然他现在忙成这样，又何必帮我们。就算投桃报礼罢。

他看了看四下，最终叹了一声，道：“相信卫语已经听说了，现在这天下大乱，四处都有反王起事。这小小的复城，只不过是想要危中求安，可现在那十八边城也要起事。南远太宰也想称王。他若是有那个能耐称王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人不服，为这个反王之位抢得头破血流……现下其他反王，都要打过来了，真可谓是，内忧外患！”

我沉吟地看着他，道：“大人，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南王座下，南域桃族之王。我也有族人要照顾，而且上神有训，我们是不能插手凡间的纠纷的。”

他一愣，之后便一喜，忙道：“鄙人正是想说这回事。那些闹着要立王的太宰，其实都和山里的妖孽勾搭上了。譬如那南远太宰，他身后的就是那高山上的鹰王。”

我的眼睛一眯，倒是笑了出来，道：“原来是他，那是老熟人了。不过大人，你打算要我怎么做呢？我阿爹已经闭关了，凭我，是镇不住那厮的。”

太俭急得直要冒汗，道：“唇寒齿亡，卫语，我看那鹰王也是狼子野心之辈。既然令尊已经闭关，我怕他趁这个时候，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心想，一年不见，小太俭变奸诈了。

冷不丁的，华突然道：“娘娘，上神降下神旨，不准我们干涉凡间的事情。既然他们敢忤逆神旨，那您身为桃族之王，南王的爱侣，现下南王闭关，您也不能袖手旁观。到时候，无论是何妨妖孽得势，我们七十二山原本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若是那鹰王，只恐他第一个就是要趁南王不在，拿我们开刀。”

我瞟了她一眼，心想，你这个臭丫头，这种话是在外面说的吗？这要关上门，在家里商量啊，不然，人家会以为我们很好吃定的。

娃娃哼了一声，道：“他若是敢来，那正好，我倒要看看他能在我手下过几招。”

我不吭声。

琼姑又道：“尊长虽然是道行高深，但那鹰王，是一个最小气的脾气。那日在娘娘手上吃了亏，是因为惧着南王，不敢造次。但若是让他掌控了凡人，只怕与我们，有的纠缠。”

是啦是啦，人的力量是很恐怖的。到时候那鹰嘴王八叫他们来烧山，我们就没地方住了。而且还不能还手。不过，桃族的妞妞怎么都这么不醒水啊。这个话要回去说啊回去说！

眼看太俭满脸的赞成，面露喜色。我叹了一声，道：“也罢，大人，这个事情我们桃族不会袖手旁观。不过具体的办法还要再考虑。”

如果他觉得我能把那群王八都赶回山上去，那我是办不到的。

他似是才松了一口气，道：“这是自然的。鄙人就在这里，先替复城百姓，谢过卫语。”说完，他就推开凳子，又给我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我静静地坐着，等着他把礼数做足。毕竟我已经是渡过雷劫的人了，该有的气场还是有的。何况我现在心里如明镜一般，受了他的礼，那可是要给他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