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愧对（下）

那一夜，又隔了几日，梦心又去看莫染。

只是这次，她却一脸神秘地凑到那形如雕像的莫染身侧低声道：“子染哥哥，我刚刚听母亲说，好像师尊那边有什么办法救道长伯伯。”

莫染闻言却摇头自嘲一笑，道：“莫在嘲弄我了。我知你是为了我，只可惜……天有道，生死不可逆。你且回吧，我困了。”

梦心一听顿时急了眼，直跺脚道：“我是说真的，你怎么就不信？！我且不管你什么天道人道地道，你倒是跟我说说，你的道里有没有阴曹地府？有没有生死轮回？有没有魂魄鬼怪？”

“这……”莫染被这一问，面露难色道：“自然是有的。”

“哼！那你可知，云梦是做什么的？”梦心说着，异常骄傲地抱胸仰头哼道。

莫染想了想，便用师父的话道：“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救人体魄，医人心魂。”

“你说少了一点。”梦心摇摇食指，倾身向前看着莫染笑地一脸骄傲，“还有，生死轮回，取生舍死。简单的说，就是能把死人医活。”

“？！”莫染一愣，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可当真？！”他十分急切地问着，几乎就差拧着她的肩膀贴着她的脸质问了。

“不不对……”可只一瞬，他又像是泄气了一般又瘫坐在石椅上。“就算如此，这么多日，别说肉身，魂魄都该散尽了。怎么可能……”

“哎呀！你个傻子！那具肉身虽然毁了，但我们还能再找！而道长伯伯的魂魄，自然是让师尊向那牛头马面索要啦！”梦心简直要被莫染这个榆木脑袋气死了。平日里那般聪慧机敏，这么现在却蠢成这样，比猪还蠢！

“对，对啊……”莫染这才后知后觉道。他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了几圈，似乎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他转了许久，又连忙走到梦心跟前问道：“妹妹，好妹妹。你说，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找尸身，还是？”

“噗，瞧你这副德行。”梦心见状，掩口嘲笑道。“不过，子染哥哥啊。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去操办。”

莫染一听，连忙对梦心鞠躬道，“但说无妨！”此刻，他只想尽一切努力尽快助师父还魂，尽快让墨君长回来。他真的，不能这样下去了。师父啊，对不起，无论如何小染都做不到独自一人去掌管这竹林仙居。求你，回来吧。

莫染对自己一遍遍道，此刻他的内心亦喜亦忧。小小一块地方，尽是充满近乎疯狂的大喜，又是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忧愁。让他不知面上该笑还是该哭了。

“还魂阵法极其复杂，不仅要动用云梦的许多尊者长辈，以及大量的仙家法宝。还需要鬼界的邪物，还魂珠。”梦心说的认真，尤其在说道那鬼界之物时面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股阴郁恐怖之色。

虽然梦心是这副模样，仿佛那还魂珠是极其凶煞的大邪物。可是莫染的脑海里完全没有对这个物品的丝毫印象。可他当时却一心只在意该如何救回墨君长，也就只当那还魂珠是极其罕见之物，再加上是邪物，便认为自己不知道也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到它？”莫染，他已经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决心了。

然而梦心接下来的话却是连他也都被吓了一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绝情锋的北面，无尽鬼洞之中。”

绝情锋？莫染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近，这座山峰只在梦泽山的东侧。近到，往返一趟甚至不费半日。

莫染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那个叫做“还魂珠”的厉害邪物竟然就在身旁的那个山峰鬼洞之中。这实在是……

“实在是……”莫染不可置信地低头喃喃道。

而梦心看他突然低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天助我也！”少年大笑一声，一把抓住梦心的手道：“我们这就去！立刻带来还魂珠！”

梦心被他突然这一拽，吓了一跳。连忙挣脱开他道：“你急什么？！还是明日吧……明日再……”

然而她话才说了一半，却被莫染急不可待地打断了。莫染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要等待明日？他已经等不及了啊。“梦儿妹妹，这天色还这么早，我们这就去这就去！若是你累了，我去，立马回来！”

他说，话音刚落，拔腿就准备冲向绝情锋。梦心见状，连忙伸手死死拉住他，嘴里大喊道：“大傻子大笨蛋，你急什么！还魂珠也是得生出来的，今天还没有出来啊！等明日，月圆，就会出来了。”

闻言，莫染这才冷静下来。对自己道，那还魂珠虽然不知是何物。但确实一般凶物鬼物要出现，都是要选择阴气最重的时刻。自己确实不该这么贸然闯去。要是身为人的阳气干扰到了阴气的形成，延后甚至是破坏了还魂珠那就糟糕了！

“是我鲁莽了。那，我这就去休息。”莫染回身，对她连连鞠躬。而后又一个转身，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喂！记得吃饭啊！”梦心无奈地冲他远去的背影大喊道。

“好……哎哟！”却见那奔跑远去的少年突然脚下一绊，摔了一跤，像个皮球一般滚了好几圈。见状，梦心忍不住捂着肚子大声嘲笑起来。

当夜，莫染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是怎么也不得睡的安稳。他时而倒在床上看着墙壁遐想，时而下床跑到以往习字的木桌上端坐拿笔画了几下。甚至还拿起木剑在房内挥舞，一不小心打翻了墨砚，这下又得去收拾书桌了。可即便如此，他却仍忍不住扬嘴浅笑。

那一夜，失眠的不仅仅是莫染，还有云梦心。

她回到梦泽宫内，像是和认识的人一一打过招呼。最后，又回到房中等待景心弦。那一夜，她呆在景心弦身旁许久。她同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她说希望景心弦能一直这样开心的下去，就这样在梦泽快乐的活着。她说，希望梦泽宫的弟子们可以愈来愈厉害，将来有人能出人头地。她说，希望子染哥哥可以放下悲痛，好好生活。

“他一定会的，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还会不会继续在竹林仙居。”

那一夜，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像是要把这一生所有的梦想一同说尽。那一夜，她第一次服侍自己的母亲入睡。可明明是第一次，她的动作却那么熟练，像是一个已经做了无数遍的人一般。

“娘亲，明日子染哥哥说要去走走。我像陪他一起去绝情锋，你看可好？”

忙完一切后，她坐在床侧问景心弦。

景心弦则笑道：“你这小家伙，原来今日这么乖是为了去玩。好啊，我的梦儿，既然这么乖的话就去吧。”

“娘亲，今晚我想睡在你身旁。”她说，便在景心弦身侧躺下，缩在了她的怀里。

景心弦也没有在意，她伸手抱着她，一边用手拍着她的背，一边吟唱着哄她入睡。梦心听着那轻轻的歌谣，倒在母亲温暖的臂弯内，慢慢闭上了她的眼。许久，景心弦睡着了，她的眼眸才颤了颤，滚下了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