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选谁
“子染，你还好吗？”红铃看着那已经面色完全惨白，跌坐在地抱着脑袋不断颤抖的莫染。她的心理也漫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苦涩，是痛吗？
她不知，她走上前跪在少年身侧。垂下眸，却见他正用手捂住自己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一步错，步步错。
曾经因为自己的忽视，他失去了墨君长。后来，又是因为他的忽视，他害得梦心魂魄不复，厉鬼缠身。
当年，他只知师父要去处理琐事，却不知这一趟却断送了他的性命。当年，他只知梦心说能够救回师父，却不知这一救的代价却是她自己的魂魄。
世上哪里有什么还魂珠，有的不过是一命抵一命，一魂换一魂。
可师父最终还是没有回来，梦心说师父一定是重生到什么地方了。她说，要莫染继续等下去，继续找下去，绝对不能放弃。
他信了。多可笑，他信了……
“对不起……对不起……”十七岁的少年哭的狼狈。他将头埋在自己的膝间，双肩一抖一抖的。
红铃跪在他的身侧，看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跟前，景心弦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她以为，莫染哭泣是因为知道了梦心被厉鬼缠身而难过。她以为，莫染最终一定会听自己的话，杀掉红铃。
于是她便十分焦急地对着底下已经缩成很小一团的莫染不断道：“小染，你还在等什么？杀了她，杀了她，厉鬼就会离开梦儿！你可知？两年前那一次以后，梦心的身体愈来愈差。你知道的，她曾是多么淘气的孩子啊，如今她却病得快要连地都下不了！你知道吗！那年她也是多么希望能和你一起去金陵，可是她真的快不行了……”
“每次被厉鬼缠身，她都会痛不欲生。可每每那时，她还总是跟我说，千万不要告诉你。不然，你会难过的。小染啊！梦儿可是就算自己伤的再重也舍不得你受伤啊！小染，你千万不能负了她，绝对不要！”
“她是多么善良的孩子，被这厉鬼控制干下这么多错事。她心里的痛，却无人能理解啊！小染！！！”
景心弦的声音是那么的悲痛欲绝，她每说出一句，莫染缩得很小的身躯就会剧烈地颤抖。每一个字，传入他的心中都如刀剜，让他痛不欲生。
最后一声，景心弦几乎是用尽全力喊出。而后她大哭着，跪趴倒在地，像是在向这天地哭诉。
可莫染只能默默咬牙忍住，他不敢哭也不能哭。可耳边却不断传来景心弦那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声声凄切何其悲恸！
果真，这一切皆是拜他莫染所赐。若非是他，梦心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景心弦并没有说错，梦心已经承受的太多了，她做的也已经太多了……
可他莫染，又做过什么？！
他不过只是一个会把身边的人连累害死的，彻头彻尾的需要别人保护的废物罢了！
“够了！”红铃看着那还在不断缩小的少年，那已经遍体鳞伤却还在不断忍受伤害的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地冲着那哭喊的景心弦大喊道。
“你即是子染的景姑姑，难道看他这般难过你就不伤心吗？”红铃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景心弦大喊道。她说着，又飞快伸手擦掉不断从眼角溢出的眼泪。
“梦心姐姐，梦心姐姐是多好的一个人。她是绝不会做这种穷凶极恶之事。而你身为她的娘亲，又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呢？”红铃看着景心弦那狼狈不堪的面孔，质问道。
“因为我是妖就要杀掉我，可你知道吗？我甚至却连发生了什么分毫不知。这难道就是你们身为人的道义吗？我告诉你，我红铃不曾认识什么厉鬼，更不曾同什么厉鬼结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杀了我厉鬼就不会找梦心姐姐。但是……”
红铃突然笑了，迈开脚步一步步慢慢走到景心弦跟前。
景心弦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她颇为吃惊地抬头看着头顶那笑得满面泪痕的红衣女孩。一边悄悄背过手，在掌心汇聚起一股蓝光。
“若我活着，真的会让梦心姐姐丧命。那么，子染一定会更很难过吧。”红铃说着说着，却突然又跌坐在地，捂住脸呜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可是，对不起啊，人家还是好怕疼啊！子染……”
她哭着哭着，突然仰头望向天际。下一刻只见红光闪过，红铃已经颤抖地伸出利爪挥向自己暴露于空气的脖颈！
“所幸，你我相识不久。你大概，不会太难过……”
“红铃……不要！”在女孩身后，少年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那正准备自刎的红铃。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内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向前扑去，不顾一切地伸手想要触碰到那抹背影。那种感觉，太熟悉。
这一次，又是因为忽视，他又要害死何人？
“碍事！”只听一声怒喝，一道人影闪过。而后，只见地上的红铃突然消失。再转眼，就见凤灵焰立在另一处。他一手拧住红铃打算刺向自己的手，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他难过你就自杀，是不是傻？”凤灵焰说着，还不忘狠狠地瞪那红铃一眼。而后又不由自主地脱口道：“那另一个为你伤的伤痕累累的人，你又他置于何地？”
“啊？什么？”一旁的女孩露出疑惑的神情。
很可惜，红铃却完全沉浸在突如其来被人拧走的恐慌中。没有听清凤灵焰最后那一句。
“景姑姑……”没能开始和红铃抬杠，这是一直沉默不言的少年突然开口，一下引去众人的目光。就连从刚刚开始就毫无存在感的筏梦真人也忍不住看向那莫染。
一边是救了自己的师父，对自己情深义重的青梅竹马。一边是一个不过只认识数日，对自己毫无瓜葛的过客狐妖。他究竟能舍谁取谁？
“梦心她……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里……”
不出所料，莫染最终还是选择了梦心。
也对，怎么可能。她红铃，对他莫染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或许她能对他以命相赠，可他又如何舍得让他的青梅竹马因她而丧命？
明明就该是这样的，明明就该是这样的。就连刚刚，她不也是已经站出来要自杀来就回云梦心了吗？
可为何，为何这么难过。好难过……这种奇怪的痛感，明明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却痛得无法呼吸。
“不要哭啊……红铃……”被人提在手心的红铃一边抽泣，一边哽咽地对自己道。可泪水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浸湿了她的脸。
她感到一种恐惧，那是即便刚刚在那充满鬼怪的镇妖塔里都没有的。她感到自己被人拧在掌心，像一只待宰的牲畜，逃无可逃。世界也随之离去。
景心弦却笑了，因为她看到了希望。她的梦心终于能够回来，她不会再失去了，她最后的那一点希望。
“小染……如果你下不了手，那让姑姑来。”景心弦笑了，露出了如当年那般和善的微笑。可此刻，这般和善的笑容在她那狼狈的脸上，却让她像极了一只从地府里爬出的索命鬼神。
莫染闻言却愣住了，他回头不可思议地问道：“景姑姑，你要做什么？”
这话一出，却是让众人都发愣了。
景心弦似乎也没有想到，但她还是在努力维持她脸上的笑容，问莫染道：“呵哈，小染，你忘了吗？要救梦心，只有满足那恶鬼的心愿。那就，杀了那个女孩。只有杀了她，梦心就能回来了。”
莫染闻言，脸色更是惨白了许多。然而下一刻，他却突然提剑，一步步走向了那被凤灵焰提在手心的红铃。
“子染……”红铃见那提剑的少年不断走来，下意识地唤了他一声。可少年却没有回话，他的神情也是那般的冷淡，不带一丝情感。那和曾经初遇时的少年多么不同！
景心弦心里却十分吃惊，她心想，莫非莫染要自己动手？可是即便对方是妖，他又如何能舍得剥夺一个生者的生命？他不过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啊……
直到走到红铃的跟前，他才慢慢停下，将剑锋指向脚旁。他没有红铃，而是对着红铃垂下头许久不发一言。他像是在忍耐什么，又像是在给自己鼓气。
最后那一瞬，只见白光一闪他突然拔起剑，剑身的寒光倒影如红铃如星辰般的双眸，刺得她双眼发痛。她心中一惊，无助地伸出一手挡住了眼。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久久没有袭来，她偷偷撑开一条眼缝。自己跟前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背过身去，双手持剑挡在了她的身前。
景心弦似乎也完全没有想到，她傻在原地，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她颤抖着唇，笑道：“小染……你在做什么。犯傻了吧，怎么背过去。别被那妖……”
“景姑姑！可以了……不要一错再错了……”莫染看着景心弦，一脸悲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