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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广陵篇(十七)

常喜认命一般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咬牙硬生生的受了慕容轩的一击。左臂顿时血如泉涌,一下子就染红了他大半边深紫的官服。

老太监常喜的脸都皱成一团了,他死死咬着牙,整张脸煞白煞白的。没想到这老东西一把年纪了居然这么能忍,被这么狠狠一刺一声不吭。

慕容轩看着那跪倒在地痛得不断颤抖的,那从小把自己带大的常喜,心中一阵绞痛漫上头顶,整个人愈发头晕目眩起来,站也站不稳了。

手一偏,长剑从常喜的身上掉落,咣当一声掉在冰凉的地面。

常喜心底一惊,连忙抬头看向慕容轩,就见他双手遮面无力地靠在了床边。

“其实你也知道了吧。”慕容轩垂着脑袋,高贵的皇帽垂在了一侧,长长的珠穗歪在了一侧。

慕容轩叹了口气,像是在同常喜说话一般,“你的名字,常喜。知道为什么是这个吗?”

常喜摇头,“老奴不知。”他来到明德帝身边时,并不是这个名字。后来明德帝将他托给慕容轩,几日后明德帝驾崩,慕容轩登基变成宣德帝,而宣德帝一成立他就从原本的小太监变成了大太监。

是的,在明德帝之时他这一把老骨头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跟着下葬的小太监而已。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的,就变成了宣德帝身旁的红人了。

直到有一日,他一个人在宣德殿替皇上整理桌案时,突然不小心地看到了某个信封。

原本就算给常喜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去做这种偷看皇帝信封的事情的。但是促使他最后大着胆子伸手的,是那信封上的名字,而那个名字就是他的本名,刘有才。

打开信封,一双枯槁的手慢慢摸过上面熟悉的字迹。常喜当太监很多年了,有时候也要经常帮助皇帝读圣旨,读奏章,然后还要跟皇帝说这写字的都是些什么人。所以对于认字迹这方面常喜自然是不在话下。

他看得出,上面是安乐公主的字迹。他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号称金陵最美的女子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但是他知道这个女子是个无比善心的人。

信中,安乐向慕容轩求情,说她有一次来到广陵的皇宫正巧看到一个老人(这里,安乐并没有说他是老太监),双手枯糙,身体瘦弱的模样,但是他每天都要干很多的活这是连他们金陵的宫女公公们都不用的。

而且,她说她还听闻先皇伯伯的葬礼,这些人也得去陪葬。她说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去救那么多人,或许这些人其中也有很多甚至还为束发的如你我的小少年,但是她想要救这个老人。

既然他已经好不容易才活到了这个年纪,为什么不能让他活到最终呢?

后面的话常喜已经没有办法看完了,一张皱纹遍布的脸抽动着,裂开的眼眶中涌出了混浊的泪水。他一直以为的上神,那救赎他于水深火热中的神居然就是前不久他一直向太后告状说不能让慕容轩娶进来的女子。

而那名女子只因为在马栏见到他的辛苦,就一直念念不忘,甚至为他求当时还未登基的皇帝慕容轩,这教他如何能不忘记这个安乐公主呢?

那以后,一向反对他们的老太监常喜改变了态度,甚至在他们两私会的时候还会帮着他们瞒着太后,而自己就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小青年躲在一起说着些悄悄话。

可是如今这个人被抓走了,痛心的不仅仅是慕容轩,还有他常喜啊!

“常喜,这个名字是安乐给你取的。”慕容轩淡淡开口,“她说你前半生过的都不美好,所以她希望你往后余生都能笑口常开,就像这个名字一样,常喜。”

常喜愣了一下,颓然地瘫坐在地。一双眼搁在了眼角,面色死灰。

“常喜,她叫常喜陪在孤身旁何尝不是叫孤也能常喜。可是……因为给了孤一个常喜,就是说她自己本人就可以离开了吗?”慕容轩想不明白,他的大脑随着霞衣的失踪变得混乱。

“她是不是离开皇上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皇贵妃娘娘怕是从来就没有来过吧!”

常喜原本还庆幸慕容轩此刻终于平静了下来,没想到才过了片刻,营帐门口处突然就传来一声嘹亮一下就把二人之间好不容易的静谧再次打破!

常喜心惊,连忙抬头看了一眼慕容轩,好在这个皇帝大人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然怕是又要再挨一剑了!

坐在床沿的皇帝抬眸,淡青的眼眶中一对犀利的黑眸直直射向正对面那还站立着的灰衣灰帽的男子,以及他身旁那刚刚弯腰探头而如的老将军穆林宇。

“皇上。”视野的二人对他行了一礼,只是那个灰衣灰帽的男子比穆林宇略微迟了一点。

“起身。”慕容轩淡淡开口,而后站了起来看都不看前方就朝二人走去。吓得那还跪在地上的常喜赶紧拖着自己的一手残臂连忙躲闪到一边去。

“你刚刚跟孤说什么?你……”慕容轩话说了一半,突然抬起剑架在郭天日的脖颈处,锋利的剑刃甚至已经在那满脸胡须的男子身上留下了一道微红。

“再说一遍。”慕容轩冷冷道,一双眼眸是无尽的冰冷。

然而郭天日却不以为然,微微勾唇却是一字不说。其实这郭天日也挺憋屈的,要说一句话被这个老将军用剑架脖子也就罢了,来到慕容轩的这里,又是这样。

但是他这次是真的不敢说了,穆林宇那边说了他知道因为二人的想法一致,不过都是要让皇帝振作起来,把那个女人给丢到脑后。所以郭天日自然是不必担心穆林宇会不会杀他。

而慕容轩就不一样了,之前常喜就是一个例子。但常喜还好,第一是他把皇帝带大的,其次就是这家伙的名字还是慕容轩喜爱的女子所取的,所以慕容轩没有下杀手。

但是他郭天日就不一样啊!没亲没顾的,说不定他动一下,不连动都不用动就得被这广陵的皇帝给杀死了,得不偿失!

郭天日这样想着,连忙向身旁的穆林宇使眼色,可惜穆林宇是个武将,对他这种暗示完全是看不明白,所以他无视了郭天日。说不定他还以为郭天日敢像刚刚和他说话一般去同慕容轩说话呢!

郭天日当场气结,却不敢说话心里默默思念起自己新收的那个门生,单景羽起来。

“不说?”慕容轩的眼睛眯了眯,狭长的眼眶里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皇上,小人是来献礼的。”郭天日无奈,只好提前把自己压箱底的宝物拿了出来。

只见一颗璀璨如星辰的紫水晶吊坠在郭天日的手中隐隐发光,那紫色的光芒一下刺伤了慕容轩的双眸,他愣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那颗水晶。

最后他终于还是松开了拿着剑的手,他慢慢弯下腰慢慢接过郭天日手中的那颗水晶,那捧着水晶的手简直抖得不像话!

“皇上看看可是这个?”郭天日还在说话,可是他已经完全停不下分毫了。

他一遍一遍地检查着那个水晶,那一刻他多么希望这颗曾经是他苦苦寻觅而来的水晶是虚假的,他又多么希望……它是真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他的心中猛烈地冲撞着,那剧烈的痛感几乎要了他的命!

“在哪里找到的?”慕容轩问,他的声音简直抖得不像话。

“金陵的营帐……”郭天日却像是难以启齿一般艰难地说到,毕竟他再找到它的时候,广陵的皇贵妃娘娘正和一个面生的男子紧紧相拥。

“金陵?金陵也来了?”穆林宇面色突变,然而却见郭天日笑了笑摆摆手道:“放心,是我们的旗子是来帮我们广陵的。”

“……”然而穆林宇不相信金陵有那么的好心,无缘无故地去帮一个与他们只有一个公主和亲的缘分的广陵之地。

“别拐弯抹角了,你到底要来干什么?”慕容轩已经放弃看那颗紫水晶的,他把它收在腰间,抬头看了一眼郭天日冷冷问道:“金陵的国师,郭昊阳郭先生,是吧?”

穆林宇一听也惊了,他只听闻那金陵国师郭昊阳这个人城府极深而且还有怪癖,但也只是听闻未得一见。没想到今日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相遇,实在是奇特。

广陵那次的举国庆宴虽说被穆梓君霞衣那一事弄得不欢而散。但是过后郭昊阳送过去的礼物仍是让当时的皇家贵族震惊,纷纷说此人果真性情奇特。然而这个礼物未到慕容轩手里就被皇贵妃娘娘拿去赏给别人了,所以还是有很多人不得一见。

至于到底是什么,从皇室传出来的消息却很少,只说很凉,可以吃的。

“皇上果真是广陵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明君,不枉费我郭昊阳亲自来此一趟!”其实他想说的是,不枉费他张铭思来到广陵背井离乡去帮助他。

郭昊阳说着连连鞠躬,看上去似乎很开心。“皇上可是要知道我朝安乐公主的去向?”他试探似的问了一声,穆林宇皱起了眉头。果然,不管这个人性情再如何奇特,明知故问和拐弯抹角都是这些念书人的恶习。

“那是孤的,孤的皇贵妃!”慕容轩却又强调了一遍,安乐也好那个女人也好,都是他的……只要是和她有关的,全都是他的!

“……好好好,”郭昊阳颇为无奈,这个人怎么这么纠结这点事情?“安乐公主她……嗯。”他刚点头也脱口而出了安乐公主,就见眼前的皇帝立刻投射来两道狠毒的目光,吓得郭昊阳立刻改口道。

“呃……以臣看,皇上您的皇贵妃娘娘此刻应该是在蛇人族那一处。只是……唉,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臣该不该讲,毕竟这也是我朝的安乐公主啊!”

慕容轩微微变了脸色,他摸了一把藏在怀里的紫水晶吊坠,叹了口气道:“还有什么更糟糕的吗?投敌?还是别的?嗯?”

没有想到慕容轩会接得如此耿直,让一向喜欢拐弯抹角把人给绕晕的郭昊阳一时间哑语。

穆林宇见此便上前行礼道:“如今大战在即,皇上总是这般忧心忡忡也非好事。寻回皇贵妃娘娘是绝对必要的,但是没有皇贵妃娘娘这场战也必须打赢。否则广陵动荡,对谁何尝又不是一种悲剧?”

广陵……他还有责任。

慕容轩低头看了看那被他刺伤的常喜,还有周边那两个也盯着他看的人,他们三人……不,还有更多,营帐之外的士兵,整个广陵的大陆上千千万万水深火热的百姓都在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可是……对于慕容轩而言,天下之人千千万万却唯独,唯独少了一个她。这需要他去守护的那么多人,这需要他担负的责任里为什么偏偏没有这个女人呢?

她甚至宁愿回到金陵的营帐附近去与一个陌生男子相拥也不愿来看他一眼。那些天她不在的日子里,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好不容易才看到的光又消失了,重新坠入深渊的感觉她又如何能知?

但是慕容轩不想去计较这些了,她爱自己也好不爱自己也罢,就算她心有所属又如何呢?她是他的,她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妻子,是他的全部他的世界他的一切美好。就算是九天黄泉碧落,她也只能是他的!

“好,孤迎战。”四个字平淡无奇,看不出慕容轩有多少的决心。但是一直伺候他的常喜却一清二楚,他看到他眼中的光芒消失了,彻底恢复了原本那如同死人一般死沉的眼神。

当年夺取皇位,凭借着那副被药物控制的身体将云贵妃逼入古井,将所有的兄弟都一个个残忍地杀害时,他面上的表情就是这般,他的眼神也是这般。

当时,他杀掉了他的大哥慕容志,亲手把尸体抛入古井时。天下了很大的雨,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把这罪虐冲刷,常喜跟在他的身后,就见他一手扶着古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知他在那里站了整整一夜,浑身都被雨打湿透。

常喜上前去问他:“皇上,回去否?再这样下去,该坏了身子了。”

他却喃喃自语道:“不会的,心死了人还能活着,何况是些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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