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他分明还有事情瞒着她。
73
青钰能下地的第二日, 便和章郢一同坐上了马车,预备出发去平西王府。
只是去之前,城内战『乱』重建已基本完毕,章郢入城一趟, 说是有要事处理片刻, 留下宗临贴身护卫青钰安全,章绪透过车窗, 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小贩, 两眼泛光,不住地拉着青钰说:“嫂嫂!我知道这里有一家面馆的云吞面做得超好吃!我们既然进城了,就四处看看好不好?”
阿绪不住地闹腾, 青钰便在章郢要走之前, 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不由分说地将他重新拽回了马车里, 抱着他亲昵片刻, 才仰头望着他,“我和阿绪在外头走走,你若先回来,便多等我们一会儿?”
章郢转目扫了一眼边上一脸期待的章绪,那小子连忙心虚地瑟缩了一下。
再看向青钰时,章郢已是满目温柔, 低声道:“我多派些护卫跟着你,凡事莫要太宠着那小子。”
青钰微笑道:“夫君放心。”说着,又在他怀中好生腻了一会儿, 才肯松手放他离去。
章郢起身掀开帘子,重新跳下了马车,快步朝远处走去,青钰探头在车窗边,目送着他越走越远,直至身影隐没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她垂下眼,遮住眸底情绪,重新放下了车帘,对章绪微笑道:“走,我们先去吃混沌。”
大雨洗刷过后,满天都弥漫着清凉的气息,万里无云,明日高悬,街道之中一片祥和。青钰和章绪一路旁若无人地玩耍,将紧紧跟随的护卫都甩在身后,宗临抱着剑不紧不慢地跟着,看到章绪满大街买东西,便自觉地上前送银子,见青钰并没有什么想买的,还忍不住问道:“趁此机会,夫人不要买些东西吗?”
青钰想了一下,“我似乎……不缺什么。”
宗临挠了挠脑袋,建议道:“我看前面那间香粉铺子,似乎有很多女子进出,夫人想看看胭脂水粉么?”
青钰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其实……不太会化妆。
从前在民间,她便习惯了不施粉黛,也不太讲究这些外表,后来回京之后,即便有需要盛装出席的场合,她因陛下特许,仍旧可以一袭白衣,不施粉黛。唯一一次盛装浓妆,便是去见她那哥哥,还是雪黛服侍她上的妆。
她从来不用心思在这些外表之上,因外表已是极美,从小到大也无人说她有何不妥,她更无须刻意去上妆,若是刻意打扮,美则美矣,反而染了世俗的脂粉味,落了下乘。
“嫂嫂!”章绪在不远处举着糖葫芦喊她,青钰收回思绪,微微一笑,朝他走了过去,“阿绪还是少吃些,莫要吃坏了肚子。”
章绪满不在乎地嘻嘻一笑,又看见了另一个走过来的小贩,连忙朝那边跑去,一边跑,还不忘回头朝青钰大喊:“嫂嫂快来!”
小公子太过于顽劣,夫人也是不易。报剑站在一边的宗临,幽幽叹了口气。
章绪太过于活泼,时跑时跳的,很快就和青钰将这小小的县城集市转完了,章绪又累又饿,青钰便带着他进了一家酒楼,在里面单独开辟了厢房,与阿绪一同用膳。侍卫不敢打搅夫人和小公子用膳,又不敢行事过于高调,便远远地守在酒楼之外,腾出一片清净。
青钰用膳到中途,起身出去吩咐宗临道:“今日脚程多了,我和阿绪都有些累,便在此多歇歇,应是不碍事罢?”
宗临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公子即便早早办完事情,也不会催促夫人的,不妨事儿。”
青钰这才放下了心,对宗临笑了笑,又转身绕过屏风,掀开垂落的一片珠帘,回到了厢房内。
刚一跨入厢房,方才脸上的微笑俱消失了下去。
面前,少年脸『色』通红,正伏在桌上睡得香甜,桌上还是未曾吃完的饭菜,还腾腾冒着热气。
青钰拿出了怀里的令牌,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色』暗了一寸。
这是代表着平西王世子的令牌,更是这几州总管府的令牌,能自由出入牢狱。
这是她方才借着依依不舍,从章郢怀里顺手『摸』出来的。这几日她借着脚伤,没少在他身上顺东西,一是为了练习手法,二则是用这么多次任『性』,来掩饰这一回真正地盗窃。
这个令牌,即便是她主动开口索要,章郢也绝不会给她,就算给了她,那么她再堂而皇之地去监牢,一切都会只是按着他想看到的那样发展,如此便没了任何意义。
他分明还有事情瞒着她,不欲让她『插』手任何事情。
固然能理解他的一切苦心,但她实在是如鲠在喉,有太多想知道的事情了。
因这几日青钰十分安静,与章郢感情甚好,身边下人侍卫都一致认为夫人『性』情温柔乖巧,更是丝毫不曾怀疑青钰会悄悄溜走,故而也只是注意周围有无可疑之人,倒也不曾观察厢房里面的动静。青钰悄悄撬开了窗,提着裙摆翻窗出去,拿出了袖子里早已备好的袖刀防身,小心翼翼地朝监牢的方向走。
手持世子令牌,一路上衙役不曾阻拦,甚至好生敬着青钰,将她一路带到地牢深处。
地牢里,还关押着苏儿和高慎。
“他们二人是分开关押着,方才世子和谢大人已来亲自审问过高慎一回了,不知可是有什么不妥?”衙役小心翼翼地询问青钰。
青钰心底微沉。
果然章郢才走不久,真是好险,若和他撞上,怕是要一切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眸子闪了闪,微笑道:“我家主子方才问漏了一个问题,让我再来问话,这位大哥不必候在这儿了,交给我便是。”
衙役不疑有他,便打开了牢门,先行离去了。青钰慢慢走进牢门,刚一靠近,便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还夹着一股恶臭,直熏得青钰掩鼻蹙眉,抬眼看着面前浑身是伤的男子。
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伤口纵横交错,身上还有新鲜的烙痕,血肉混着脓水,十分惨烈。但却未曾伤及要害,明显还吊着他的一口气,不让他死。
高慎双手都扭曲成了诡异的弧度,一双腿也看着有些奇怪,应是手脚全废。
好狠的手段,饶是见惯了严刑『逼』供的青钰,也不由得暗暗咋舌。
平日里看不出来,一个是她那玉树临风的表哥,一个是素来温柔的夫君,竟能把人折腾成这个鬼样子。
青钰缓缓靠近,在他一步之远停下,凉凉笑道:“想不到之前还想拿本宫去讨好叛军的高大人,居然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
高慎没想到来者居然是个女子,闻言抬起了眼睛,看见青钰刹那瞳孔一缩,哑声道:“怎么是你?”
青钰“啧啧”感慨:“没想到高大人连嗓子都哑了呢,听这声音,恐怕是被『逼』着吞了碳的罢?”
她虽是在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冰凉彻骨。
莫说当年她的痛苦,就是这高家一族的人一手促成,即便是后来在长安城中,她和高铨之流明枪暗箭,也不知互相捅了多少刀子,若说天底下最厌恶之人,恐怕就是这高家之人。
高慎,可是高铨的子侄,亦是他的心腹呢。
此刻这人奄奄一息,十分屈辱地被吊着,还死死地盯着她,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青钰与他对视半晌,蓦地一笑,这一笑,便有些停不下来。
笑声在这寂静牢房显得十分诡异。
高慎双目泛红,知她这是在刻意羞辱,便拼命挣扎起来,绑缚着他的锁链不住地响动,可怎样挣扎都只是徒劳。
青钰一步步靠近,直至与他四目相对,她纤尘不染,他一身脏污。
她笑道:“看看,昔日敢在陛下面前弹劾本宫的高大人,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如今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死了倒还好。高铨若是知道他的侄儿会被人困在此处,活得不人不鬼的,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说不定还宁可你已经死了呢。”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他背地里干的那些不可告人之事。”她掩唇微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一拍手道:“对了,高铨之前不是向陛下举荐你的弟弟么?是不是这么多年你一直不曾斩头『露』角,他觉得你没用了,又想换个人扶持?毕竟你高氏一族,也算泱泱大族,昔日你是小辈之中的佼佼者,如今可不算了。”
高慎冷冷看着她,丝毫不为之所动。
这些事,都算不得是什么秘密,只要仔细调查,便能知晓。其实早在长宁之前,那平西王世子和谢将军便来审问过他了,他们软硬兼施,用攻心之计时,也不是没有提这些事情。
他倒想看看,眼前这位公主,还能说出些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