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无咎听了师徒三人的谈话,一边为他们之间的深情厚谊感动羡慕,一边又觉得太过大意,毕竟自己这个外人还在,谈论这么私密的问题真得好吗?好在自己不是别有所图的人。只不过,鲛族?这就是罗刹人称呼自己这一族的叫法?
无咎插嘴道:“鲛族?这是哪一族?莫非不是人族?”
灼华道:“据说泣泪成珠的鲛人就属于鲛族。中原有关鲛族的记载很少,只知道三百年前他们就消失了,想来不是隐世就是离开此界了。”
无咎不由道:“那你们寻鲛族什么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灼华听了,只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再说话。
阿绯传音给无咎道:“大人,你的内衣是鲛绡做的,这三个罗刹人好狡猾,定是怀疑你是鲛族,故意试探你呢。”语气颇为愤愤。
不知道它怎么这么讨厌罗刹人,是不是受过欺负。
无咎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当着自己的面讲,原来是故意的。
灼华见无咎没有说话,以为他不想透露身份,就道:“若是有人能引荐我们到鲛族,或是肯交换或售卖一段万劫木给我,老道必有厚报。”
无咎突然问:“你能回报什么?”
灼华一听暗喜:“好嘛,有门。”
他忙道,“就看对方需要什么了,总归要赴汤蹈火,竭尽所能。”
说完,眼含期待的看着对方。
不仅是他,就连罔市同一向没把渡劫放在心上的裴瑾瑜都忍不住看着无咎,好似无咎随身携带着万劫木一样。
无咎见灼华师徒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不由有些讪讪,抬手想摸摸头,又忍住,手指不自觉地划着衣襟。
唉,他刚刚想起来自己的储物袋储物戒都丢了,里面的天材地宝自然也没了,更别说他原本就没有万劫木。
灼华见无咎双肩微微塌着,就知道对方没有万劫木,或许受伤之时丢了,或许根本没有。
这让他很是失望,自己这最后一次化形劫真得过不去不成?
无咎见灼华及罔市满脸失望,忍不住道:“哎呀,你们不要失望,虽然我现在没有万劫木,但是我知道哪里有万劫木啊。”
灼华一听,高兴道:“你知道哪里有?”
罔市同时道:“哪里有?”
无咎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地看着这师徒二人,压低声音道:“想来你们已经猜到我同鲛族有关系吧?”
灼华点点头。
无咎又道:“幼时我父亲带我去过淡浮院,曾在那里见过一株万劫木。只不过这株万劫木已经开智,不是它喜欢的人根本找不到。”
罔市急忙问道:“淡浮院是什么地方?”
无咎解释道:“淡浮院是佛教禅宗所在地,这一派人数不多,但是弟子无一不是资质优异、天赋异禀之人,与中原佛教颇为不同。”
裴瑾瑜听了,很是奇怪。
根据他脑中浮现的有关禅宗的信息,禅宗慧能大师在高宗在位时期就已经为弘忍大师所认可,更是偷偷以心法、衣钵相托,只是后来为其他弟子追杀,曾经隐姓埋名十五年,莫非这淡浮院就是他那十五年间创建的不成?
历史上确实有记载慧能大师在岭南隐居,毕竟他父亲被贬嫡至新州才生的他,算是岭南人。
裴瑾瑜按耐不住狂跳的心脏故作平静地问道:“淡浮院的主持是何许人也?”
无咎摇头道:“主持很神秘,不为人所知。平时打理都靠主持的弟子。”
灼华突然问道:“淡浮院的理念为何?”
无咎想了想才道:“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
灼华听了,若有所思。
罔市更是皱着眉头思索。
倒是裴瑾瑜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记得最清楚的有关六祖慧能的事有两件:
其一,在弘忍大师考察徒弟佛性的时候,神秀称“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而慧能则更胜一筹:“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更高明的佛性论将神秀压得死死的,弘忍大师更是偷偷以心法、衣钵相托,还让他早点回岭南。这就导致神秀一直派人追杀他,足足追杀了十余年。
其二,时有风吹幡动,二僧辩论,一说风动,一说幡动。慧能大师则论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闻者骇然。
所以说,慧能大师作为生长于社会底层的一名樵夫,成为五祖弘忍的衣钵传人,更是将禅宗发扬光大,真得NB到不行。
无咎见裴瑾瑜满脸钦佩,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裴瑾瑜就将刚刚想到的两件事说了出来。
无咎惊疑道:“说不定淡浮院还真是慧能大师所创。”
裴瑾瑜又疑惑道:“这也不确定。毕竟有记载称慧能大师为了躲避追杀,曾隐藏于猎人之间数年,想必是在山林中。淡浮院是在山林之中吗?”
无咎惊呼道:“还真是!淡浮院地处潮州砚峰山麓,有幻阵隐藏。从外面只能看到重重云雾。”
灼华听裴瑾瑜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对慧能十分了解的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
罔市更是眉头紧皱地看着裴瑾瑜,神色有些莫测。
裴瑾瑜又问无咎道:“那若是去淡浮院,我们能进去吗?”
无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上次去还是跟着父亲,那是三百多年前了。”
裴瑾瑜惊呼道:“什么?你已经三百多岁了?”
罔市也抬头好奇地看着无咎,眼神从他眼角滑到脸颊,又滑到下巴,甚至还滑到他双手、腿间。
这让无咎感觉身上犹如虫子爬过,忍不住抖了抖,更是偷偷看了看罔市的表情。
裴瑾瑜上下打量,口中还道:“瞧你看着如同青年,莫非你已经金丹了?”
无咎不由洋洋得意道:“算你聪明。我的修为相当于人族金丹后期吧,算得上年少有为、天赋异禀。”
裴瑾瑜神色古怪地望着他,追问道:“你也是鲛族吗?”
无咎听了,傲然道:“呵呵,你说的鲛族不过是我家的织工罢了。”
罔市嘴巴撇了撇低声道:“你还不如说天上的织女是你家绣娘呢。”
无咎也听到了他的嘟囔声,扬了扬眉毛,得意洋洋地道:“我家的绣娘手艺可未必比织女差。”说着扯了扯身上的衣袍道,“你瞧瞧上面的绣纹,没见过吧,这就是我家绣娘给弄的。”
裴瑾瑜仔细一看,果然,上面的海浪纹似乎是金银丝线缀着黑白两色米珠、无色水晶,在日光下,璀璨无比。海浪纹更是如同汹涌而来波涛,似乎稍有不慎就会被吞没,带着吞天灭地的气势。
裴瑾瑜不懂制衣,不清楚这衣袍上是不是绣着法纹或者符文,但看得出颇为不凡。
她点头赞道:“确实技艺高超,难怪捡到你的时候你没有外伤。”
无咎听了,轻咳了声才道:“阿绯一直看着我呢。”
裴瑾瑜好奇地看了他发冠上一直默默呆着的小乌龟一眼才道:“就是这只小乌龟?绯红吗?”
无咎点头赞道:“不错。”
罔市见二人歪楼歪的厉害,就不耐烦地问无咎道:“所以如何才能去淡浮院你也不知道?”
无咎抬高声音好掩饰心虚道:“反正我是去过的。”
裴瑾瑜忽然道:“不对啊,你三百年前去过淡浮院,可是慧能大师生于贞观年间,怎么也没有三百年啊。”
无咎听了,不由大声道:“你说什么?贞观年间?”
猛然间,他重重拍了下额头,仰天哈哈大笑道:“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罔市奇怪地看着无咎,裴瑾瑜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倒是灼华不为所动,微微一笑。
无咎的笑声洪亮无比,似乎屋顶的灰尘都被震得纷纷扬扬,笑声中带着恍然大悟的了然与如释重负般的释然。
灼华师徒三人静静看着无咎笑完,很想知道他会不会说出原因。
阿绯传音给无咎道:“大人,你是不是想到老爷在哪里了?你看那三个人族正等着你解释呢。
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可不要透露有关我们鲛族的信息。”
“人族又贪婪又狡猾,你千万不要放下戒心啊,大人。”
无咎奇怪地道:“阿绯,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人族?”
阿绯撇嘴道:“你血脉里同样留着鲛族的血,哪怕你生出来就是人形也改变不了。”
无咎奇怪地问道:“谁和你说过我不承认自己血脉里鲛族的那一半?我老娘知道了,一定会雷霆震怒。”
阿绯支支吾吾道:“也没谁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太亲近人族,吃了亏吗?反正,人族最狡猾最贪婪最恶毒。”
无咎见它如此,只好道:“你啊,凡事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要用自己的心去体会。既然你这么讨厌人族,为什么吃人族做的菜时那么肆无忌惮?不怕被毒到吗?哈哈。”
阿绯羞恼道:“那是我看到你们都吃了,肯定没毒才吃的。”
无咎赞道:“那是,我家阿绯最会审时度势了,都是我调教的好。”语气不掩洋洋得意。
阿绯见他如此,不置可否,却立马闭上了嘴。
无咎回过神,见裴瑾瑜师徒还在看着自己,等着后续,就笑笑道:“我是从确定淡浮院的主持是慧能大师想到的,淡浮院应该建在秘境里。秘境里时间的流速同大唐不同,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三百年前我会去了那里。”
罔市皱眉道:“可淡浮院主持未必是慧能大师啊?”说着,看向灼华道,“师父,你觉得呢?”
灼华回想道:“刚才无咎谈到淡浮院的理念的确不是中原的学说。”
裴瑾瑜插话道:“那理念确实是慧能大师所秉承的,没错,我可以肯定。”
罔市皱眉道:“若是如此,那砚峰山麓想必就是秘境所在了。”回头一想,又道,“即便知道有秘境,也未必就能进去。不知道需不需要传送牌。”
裴瑾瑜也道:“不知道秘境是不是只属于淡浮院,或是淡浮院同其他势力分管。”
灼华一直静静听着几人的讨论,这会才道:“这个地方若是有秘境,还不为人所知,想必十分隐秘。今天若不是无咎道友在此,我们也不可能知道。”
这时,无咎才插得进话:“还是要谢谢瑾瑜道友,若不是她对慧能大师的平生经历了解的如此详细,我也不可能想到,要多谢她。”说着,又对裴瑾瑜拱手道,“瑾瑜,你可真是我的贵人,让我解决了一个苦思数年无解的问题。”
裴瑾瑜微微摇摇头:“无需谢我,这都是你的机缘。”
灼华也道:“不错。你会飘到这里的海上,被瑾瑜所捡,算得上是有缘之人。能从时间的差异想到秘境的存在却是你的机缘,无需在意。”
无咎听了,不好再多说,就问道:“不知你们可愿意同我一同前往砚峰山麓?”
罔市点头道:“当然,这样甚好。”
裴瑾瑜道:“多谢道友相助。”
无咎笑道:“惭愧,我还真是有其他事需要前往砚峰山一遭。”
裴瑾瑜了然地点点头,似乎在说知道你不好意思就不多说了。
无咎尬笑,却在用神识同阿绯交流。
阿绯道:“大人,你可是想到老爷可能是在砚峰山失踪的?”
无咎道:“是啊。那年明明父亲让我在砚峰山山脚等他,可他却再也没有出现,就此失踪。他的魂牌没碎,说明他还好好活着。砚峰山那里有时空裂缝,父亲可能无意误入其中出不来,更甚至通过裂缝去了另外的地方,说不定都不在此界了。”
阿绯道:“老爷不在此界,莫非去了更高层次的仙灵界不成?”
无咎道:“就看你家老爷的运气了,说不定去了另一个世俗界也未可知啊。”
阿绯怀疑道:“不会吧?老爷的运气会这么差?”
无咎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几人正商量着如何前去淡浮院,忽然高空有雷霆降下,水桶粗细的紫色雷霆流水似的泄了下来,让人完全无法躲避,被浇个正着!
裴瑾瑜惨叫一声,猛然一拍脑袋,她完全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