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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

牧鸿舟把煎蛋翻了个面, 清洗菜刀时瞥见厨房门口突然站着个人,吓了一跳,差点被刀割到手。

钟意的肩膀耸动一下想要跑过来, 见他人没事又缩了回去, 面无表情倚在门口看着他。

牧鸿舟惊魂未定,“小意,你怎么突然下来了?”

钟意不搭他,看着锅里, “做的什么?”

“三明治。”

“鸡蛋没有煎成爱心吗?”钟意走过去挑挑剔剔,“我第一次给你做早餐都煎了爱心。”

“嗯,里面还有碎鸡蛋壳。”

“所以不好吃吗?”钟意看着他。

牧鸿舟立刻警觉, “很好吃。”

钟意挑了挑眉出去了,端坐在餐桌上等,一本正经地拿着平板处理工作。

她原先在碧海的三年累积了不少人脉和资源, 建筑设计属于幕后行业,看的是实力和阅历。钟意有学历有奖项, 她也不缺资金, 公司办起来后很快步入了正轨, 规模不大,但足够支撑她的各种想法。

牧鸿舟把两副餐盘端上桌, 钟意看了半天挑不出毛病来, 小口小口吃着, 时不时拿眼角余光瞟牧鸿舟。

牧鸿舟:“我脸上有东西吗?”

钟意干脆转了个头, 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看得他有点吃不下了,想起钟意的起床气,他决定不触这个霉头, “我把中午的汤炖下去。”

钟意突然把筷子一摔,拍在桌上发出啪的声响。

牧鸿舟不知所云:“......你怎么了?”

“我刚才醒来没看见人,”钟意直勾勾地瞪着他,“也没看到花。”

牧鸿舟:“......”

他的心一下子软得不行,正想说点什么,钟意突然站了起来,扔下一句不吃了,踩着凉拖鞋踢踢踏踏地往楼上跑。

他赶紧过去把人抱回来,钟意脸色冰冷,“我差你这顿饭吗?”

牧鸿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钟意白了他一眼,把椅子往左边挪了挪,牧鸿舟搬了椅子坐在她右边,把三明治切好了送到她嘴边。

吃了一顿黏黏乎乎的早饭,钟意精神了些,对牧鸿舟说:“你去洗碗,洗完来三楼书房。”

顿了顿又说:“你先待着,我叫你上来你再上来。”

“......好。”

牧鸿舟洗了碗坐在楼梯上等,按照惯常的经验,一般钟意突然跑去一个地方叫他等等再过去就是准备搞什么恶作剧故意吓唬他了。次数多了他其实已经免疫,但是每次还是尽力配合表现出被吓到的样子。

以前觉得无聊的事情现在变得可爱起来,令人期待的不是恶作剧本身,而是搞恶作剧的人。

过了十几分钟,钟意给他发消息:“”上来。“

牧鸿舟勾了勾嘴角,站起身上楼。

书房的门虚掩着,钟意坐在书桌后面,见到他抬了抬头,又把脑袋低下去了,“进来吧。”

牧鸿舟往门梁上看了一眼,没有看见水桶之类的东西,开门进去了。

钟意面前放了几本相册,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岁的兜兜”,“两岁的兜兜”......总共六本,一直写到“六岁的兜兜”。

每本相册的封面都是她当年过生日的照片,从粉雕玉琢的小白团子到娇俏可爱的小公主,她从小漂亮到大,万千宠爱众星拱月,头上戴的生日皇冠每年都不一样,世界在她眼里是爱的粉色。

钟意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在A市出生长大到六岁,六岁那年我妈妈去世,我爸带我去了A市生活。”

钟意从未和他提起过她的母亲,这是她心里的一道疤。如今突然说起,牧鸿舟嘴角笑意僵住,有些不安地看着钟意。

“有传言说我妈是被我爸谋杀的,”钟意翻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合照,“你听说过吧?”

“......那些都是传言,不能当真。”

牧鸿舟当然听说过。钟连海落马后,有关他的八卦流言漫漫扬扬满天飞,其中传得最厉害的就是说他早年靠女人上位,麻雀攀高枝,发达以后恩将仇报杀妻夺权,这种狼心狗肺的恶魔简直死有余辜。

那段时间凤凰男这个词被再次拎出来大吵特吵,牧鸿舟强迫症似的一遍遍地刷社交论坛,恐怖地发现钟连海和方碧薇的故事开头与他和钟意是多么的相似——富家女爱上穷小子,天真烂漫遇上野心勃勃,在一起时轰轰烈烈,离开时悄无声息。

牧鸿舟清楚地知道钟意不是方碧薇,他更不会是钟连海,但他仍然感到恐惧。他仍然伤害了钟意,他害怕遭到命运相同的反噬。

“是真也是假。”钟意把一个厚纸包推到牧鸿舟面前,“我妈飞机失事是意外,但如果我爸没有婚内出轨,她根本不会踏上那列航班。”

牧鸿舟把纸包拆开,抽出里面的一沓照片,刚看完几张就放下了,抖着手不愿再看。

“继续。”钟意坚持要他一张一张全部看完。

牧鸿舟看完了,颓丧地坐在椅子上,视线涣散,粗重的呼吸在安静的书房中起伏。

“我爸骗了我妈,骗她的钱,骗她的感情,今天说着爱你一生一世,第二天就出去和别的女人约会......”

钟意木着脸,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只是眼睛很红,“他是个人渣。”

牧鸿舟抱着她,肩膀抖得厉害。

钟连海伤害的不止一个方碧薇,还有他自以为保护得很好的钟意。对钟连海来说,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可是用来享受也可以拿来利用。

方碧薇出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追究航空公司以及偷拍狗仔的责任,理性过后才是感性的难过,难过以后再陷入自我感动——瞧,我还是很爱我的妻子的,她死后十几年我仍然戴着婚戒。

方碧薇要求忠诚,钟连海力求平衡,他们的婚姻注定是一场悲剧,谁料天公也不作美,这场悲剧的结局过于惨烈了一些。

牧鸿舟紧紧抱着她,他说不出话,对此时的钟意而言,一切安慰或者保证的话语都是苍白的。

钟意任他抱着,低低地叫他的名字,“牧鸿舟。”

“嗯。我在。”

“我相信你不是我爸那样的人,”钟意看着腰上温暖精壮的手臂,“但是我怕成为第二个我妈。”

她转身抱住牧鸿舟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胸膛,声音烫在他心口,“你一定要好好对我,不要让我变成我妈好不好?”

骄傲如钟意,当年家里出了事她对他只字不提,如今却愿意把所有不堪的过往撕开给他看。牧鸿舟不知道她独自咽下了多少苦才重新对他敞开心扉,但是他知道,以后不能让钟意再受一点点委屈。

他声线紧绷,很认真地说:“好。”

“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一定要告诉我。”钟意吸了吸鼻子,攥着他的肩膀,“如果你出轨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牧鸿舟眼眶发烫,“好。”

再多海誓山盟华丽词藻都显得空洞,钟意对他提出要求,他无条件答应,无条件以身相许,无条件爱她一辈子,她只要听到他说一句好,就够了。

钟意在他胸口蹭来蹭去,眼泪鼻涕全蹭在他价格不菲的衬衫上,瓮声瓮气地:“你别动。”

牧鸿舟就没动了,等她蹭够了,红着眼睛抬起头,她说:“换件衣服,我们来拍照吧。”

他们在一起的三年拍了不少照片,不过都是互相拍对方的单人照。牧鸿舟不知道分手后钟意有没有把那些照片删掉,但是他没有,他三年换了两部手机,所有有关钟意的照片都备份了。

照片专门放在一个相册里,他对着系统自动弹出的命名编辑框怔了很久,翻遍中华词典也找不出一个能够形容钟意的词。她天真又心机,娇气却不骄纵,人生信条是浪漫和自由,可当身陷囹圄时,她比任何人都要冷静周全。

最后他把相册命名为《小意》。

小意,一个灵光乍现脱口而出的昵称,把牧鸿舟的一生都困在这里。

他们不是第一次拍合照,却是第一次双方都这样认真。从前总是钟意胁迫,如今急切紧张的反而成了牧鸿舟。

他把三脚架支好,调好镜头参数,视野内外落落大方,他们身后恰好对着钟意卧室的窗户。

拍了三套合照,钟意换了三套衣服。一套是她以前最喜欢穿的款式,红色束腰吊带连衣裙,肤白胜雪曲线妖娆,美得艳丽张扬;一套是她在英国时惯常的风格,白底红棕格纹衬裙,对着镜头微微颔首笑着,温婉绰约,像油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牧鸿舟跟着她一起,她换一套衣服他就也找一套风格类似的,最后钟意穿着她高中的校服出来,牧鸿舟愣住,看直了眼的同时竟不知道他应该穿什么。

钟意从她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件球衣扔给他,“你穿这个。”

牧鸿舟拿起一看觉得眼熟,这是他大三参加校篮球决赛时穿的。那是他在篮球队的最后一年,但他当时全然没有想到那会是钟意来看他的最后一场篮球赛。

后来钟意走了,他从大四开始忙事业,辞去队长职务,连带着也退出了篮球队。很多人对他投以鲜花掌声,但他却没有了可以献花的人。

“想什么呢?”钟意催他快点,她的上衣有点小了,尤其是胸那里闷得慌。

牧鸿舟三两下换好衣服出来,闻着面料上专属于钟意的淡淡香味,“这件衣服怎么会在你那里?”

“因为我是牛郎呀,对你见色起意,把你衣服偷了,”钟意点了点他的下巴,弯着眼角,“你就是我的啦。”

牛郎被织女摁着亲到快断气。

钟意细细地喘着,把额角冒的汗擦了,亲掉的口红补回去,对着镜头比了一个很土的剪刀手,还要牧鸿舟和她一样也做剪刀手。

牧鸿舟觉得太土了,有点抗拒,钟意瞪着他,“我上高中的时候剪刀手很流行的好吗?你小时候拍照没有比过V?”

“没有。”牧鸿舟说。他小时候对拍照的印象就是一张凳子一块背景布,拍完了交钱过两天去取,取完了往表上一贴,就升学了。

“那你还说土,明明你最土。”钟意抓着他的手强行掰出食指和中指,“给我比!”

最后拍出来的照片里,钟意的长发扎成高马尾,鹅蛋脸,桃花眼,红润的嘴角翘着,细白胳膊紧紧环着牧鸿舟肌线流畅的手臂。

牧鸿舟坐在雕花木椅上,漂亮的喉结下方是锁骨的凹陷与凸起,起伏平整,他正襟危坐,有一种端正挺拔的性感。

他屈起手肘,拿手背对着镜头,在胸口至锁骨的地方比划出一个修长的“V”,表情有点无奈,但是又很认真,头往钟意那边略微偏过去一点,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高中生少女靠在篮球少年的肩上,笑容明艳,两根细长手指像一把剪刀,白亮亮地在颊边晃着。

她笑得那么开心幸福,十年时光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是十七岁的模样,灵泛烂漫,被爱包裹着,她的世界里有理想有花香,没有衰老和烦恼。

她的世界在二十四岁那年遭逢剧变支离破碎,但是三年后,有人把废墟一点一点拼凑回去,重新为她建立起一个理想国。

他们拍了快一天,钟意拍照一向龟毛事多,到后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别烦,牧鸿舟第无数遍调好参数问她,这样可以吗?

三套合照,将近一千张照片,钟意揉着酸疼僵硬的笑肌,挑出了几百张觉得满意的洗出来做成相册,想了很久,在崭新的相册封面上写着——

《从校服到婚纱》。

她为自己的不要脸小小地窃喜了一把。

她高中时很喜欢一个球星,第一次见牧鸿舟打篮球时觉得他三分上篮的侧影有点像那个球星,后来看久了觉得不对,应该是那个球星像他。

如果她高中的时候遇见牧鸿舟,她会比喜欢球星更喜欢他,别人花几万块去看现场比赛,而她晃着校服裙摆,在篮球场为名不见经传的小学弟送上一瓶水,看他喝水比得到签名篮球还要开心一万倍。

钟意在书房里鼓捣了一晚上,牧鸿舟来找她,看见她捧着他的照片一脸花痴。

牧鸿舟好气又好笑地走过去,他本人就在这里,对着照片睹物思春是什么毛病?

“你懂什么?”钟意把照片抢回来,“我要记住你年轻时候的模样,以后老成骨头渣了,靠着这层滤镜我勉强还能凑合过。”

牧鸿舟笑了,“想和我白头偕老过一辈子呀?”

钟意红着脸白着眼,“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老了很好看吗?”

她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实话告诉你,你已经比三年前丑了。”

一向迟钝的牧鸿舟突然开了窍,琢磨出她的意思,愣了一下,疾步上前抱住她,声音涩哑,“我们结婚好不好?小意,我们明天就回S市登记结婚。”

钟意的白眼翻不动了,脸却越来越红。她梗着脖子,在牧鸿舟专注认真的视线中蜻蜓点水般地点了点头。

牧鸿舟慢慢地单膝跪下,没有钻戒,来不及准备钻戒,只有一颗不掺杂质的真心,亮晶晶地捧到她的手心。

牧鸿舟原本计划好的求婚顺序一下子被打乱,钟意的口不择言让她的内心自然流露,原来这样想的不只他,钟意也做好了和他共度一生的准备,并期待着有一张证明为这段尘埃落定的关系盖上一个大红章。

牧鸿舟亲了亲她的手背,抬起头满目热忱,“小意,你愿意娶我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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