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这是诬陷！

赤裸裸的诬陷！

鬼知道我有多想把这两句话封上水泥，然后再拿起这两块比板砖更强壮的水泥疙瘩，狠狠拍在这位科长大人的脑门上。

但也只有鬼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回去的路上，我敏感又痛苦的神经一直没有摆脱这个问题的纠缠。特别是在人挤人的公交里，好几次都想拽住身边的人问一句：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认定你职场生涯中做得最不懂事的一件事，就是一直努力遏制自己随时随地都想爆发的往那些傻逼上司或方或圆或长或短的脸上扇一巴掌的冲动。

拜这他妈的想发又不能发的冲动所赐，在记不清多少个寂静的昼与夜，谴责比发作的筋膜炎更频繁的嘶吼：为什么你要选择做一个懂事的人？甚至还因此出现过无数渴望，渴望某一天早上醒来，如常所愿的变成了一个不懂事的人。

我都他妈的活到了这个份上，都卑下的将胆小怕事活成了本分，那些傻逼却仍嫌我们不够谦恭。

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如此不公与不平，真就只是因为一种被称作成见的东西？

我觉得不全是。

望着张盛这张脸，这个想法更加坚定且不可动摇。

“真没想到，王科长竟然是莫总的人。”她舒眉展笑的样子，让一个弱势者想要乞讨同情与安慰的念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大笑话：“我一直以为他是老崔总的人，啧啧，伍小柒，你这一趟，值了。”

值不值不清楚，但我知道我的眼睛直了：“张盛，你能告诉我，你是怎样让自己变成一个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让情绪受到任何意外波及而放过任何一个揣测人心机会的女人吗？”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可以这样……”张盛云淡风轻的低眉想了想，然后，抬眉一笑：“无情？”

无动于衷的口气让我蜷缩的手指狠狠抽了一下。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把“无情”两个字说得宛若“春天”般温暖惬意。

“我知道有句话叫‘人贱则无敌’……”

“我也知道有句话叫‘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肯让步的女人，总有她独特的法子让对方闭嘴：“伍小柒，为了我们能够继续亲密无间的合作下去，我建议暂时停止对我性格的讨论。可以吗？”

一招毙命，不一定非用上锐利的刀和剑。有时候，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足以比肩一记绝杀，让对方领略一下釜底抽薪的痛苦。

我无神的笑了笑，停止就停止吧，横竖都要当她的手下败将。

“你为什么突然肯定王科长是莫总的人？”如她所愿，我换了个话题。

张盛沉吟了一下，准备与我详谈，行政部的小李出现在门口，两根手指装模作样的在门板上敲了敲：“很抱歉，我必须打扰二位一下。”

我撇了撇嘴：“你可真会挑时间。”

张盛抿笑不语，安静的望向不请自来的访客。

小李随手将门关上，脸上的距离感略见消退：“有什么话，关起门来说不是更好？”

又是个龟毛的谨慎派。

“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不关门比关门更不会招惹麻烦吗？”张盛摊了摊手，一缕余光从她狡诈的笑眼中偷溜到我身上，小李淡定又通透的目光顺势而来，让我一人如深陷云雾般看不清现状：“什么意思？你们看我做什么？”登时不解道。

“我们看你至少是善意，别人看你，可就不好说了。”小李露出一个极为搞怪的笑脸，我竖起眉头，一副想骂人的表情让他立刻缴械投降：“伍小柒，恭喜你成为继我之后第二个成功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工作者。”

我傻了傻眼。

其实这不难理解，早在姜北生提出找莫总渡劫时，我就应该预料到，不管莫总使出怎样的法子才将我留下，他的法子以及留下的我，都无可争议的会被视作他夺取统计部的手段。

谁都清楚，一个老谋深算的人是不会将一枚不受其掌控的棋子安插在他的计谋里。

我跌坐在椅子里：“这么说，我现在成了莫总的人？”

“你说得不够全面。”张盛一瘸一拐拖着伤腿也要给小李倒上一杯热茶，小李快步走上前，接过茶又快步走回原来的位置，张盛开始倒第二杯茶，边倒边说：“全面的说法是，在外人眼里，你是莫总的人；在莫总的人眼里，你是外人。”

“我明白了。”张盛的点拨让我有如醍醐灌顶般，神思清明起来。小李低头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问道：“你明白什么啦？”

张盛捧着茶杯，看向我的眼神中存有些许怀疑。

怀疑这个东西，与喜欢不同，它没有情感递进的讲究。无论用来当做前缀的是“些许”还是“很”，都是对智商的一种侮辱。

“按照你的说法，”从我一直以来的表现看，我的智商确实不尽如人意，所以我必须打个翻身仗：“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我是莫总的人。莫总仕途虽然陷入吉凶难料的险境，但他毕竟没有解甲归田，他仍是大权在握的副总。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这样一个副总在，他手下的人谁敢招惹？便是老崔总的人都要避免与他以及他的人正面冲突，可统计中心一个小小的科长却指名道姓的针对我。为什么？因为他是莫总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莫总的人才清楚我跟他们不是一伙，才敢故意刁难我。我说得对吧，张盛？”胸有成竹中笑问道：“这就是你肯定王科长身份的依据。”

“不错，有点进步。”张盛毫不吝啬的赞许道：“不过，你错漏了一点。”转折来得太快，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哪一点？”

“王科长为什么要针对你？”我从前真是淡看了小李，他放下杯子，一脸坏笑的模样哪是大家口中那个懦弱、缺乏主见的小男人。

“大概……”我被他的坏笑扰乱了思绪，干脆停住不说了。

“你今天在总部遇见过谁？”坏笑中闪过一丝精明。

我冥思琢磨：“没有谁。”很肯定的回答道。

张盛摇摇头：“你跟莫总的贵客不是聊得风生水起吗？”

“莫佳？”我迟钝的笑了笑：“他又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呃，不对，”笑容逐渐褪去，变作一脸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岂止是她呀，在你还没走出总部大院时，各路人马都知道了。”小李的坏笑眼见成了一锅馊掉的粥，看着令人肠胃不适：“如果没猜错，王科长会刁难你，应该是受莫总指使。”许是见我一脸不信，小李开始细说解释：“别把我说的当天方夜谭，个中渊源其实很简单。你想想，你表露过想要为莫总效忠的意思吗？”

我摇摇头。

“这就对了了。”小李很是当然道：“你不表忠心，却又利用他的侄子让他为你排忧解难，你这种行为在他们固执的头脑中，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刺探。如果换做往常，他绝不会答应，可现在，碍于他侄子客商的身份，他不得不对你予以照顾。这种不得不为之的事，既让他的权威受损，也让他的疑心泛滥，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他无论如何都容不下你。可又因顾忌侄子不能亲自动手，于是，暗中指使手下的人对你使绊子逼你主动离开统计部成了他唯一的手段。所以，你跟他侄子越是融洽，就越会有无数个王科长从各方各面跑来刁难你。譬如我，也是其中一个。”

我揉了揉太阳穴：“你为难我，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再清楚不过。”小李咳嗽了一声：“行政部打字员请了半个月丧假，领导们的意思是，统计部事情不多，打印设备齐全，行政部这半个月的文印工作就麻烦伍小柒你了？”

这群混蛋，我嘴角一抽，还能更坏点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