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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投名状 若换做是我,定不会容忍心爱

“我很快就会离开王府, 离开上京,你可要与我一起?”

“我暂时……不打算离开上京。”

“却是为何?”

“经此玉泊山一行,方才知道, 你我这样的人,若无银两和自卫的本事傍身, 就算能侥幸离开上京, 也绝逃不出多远。”

“那你打算如何?”

“暂且留在上京,等到有了自保的资本和成功的把握, 再走不迟。”

“要多久?”

“不会太久,兴许……”

陶酌风突然停顿, 抬眸怔怔越过清秋肩头,望向她背对着的房门。

清秋见他不语,好奇地回头望去。

房门微微敞开着, 一道高大身影挡住了些许日光。逆着光线,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发觉他周身似寒冰环绕, 冷得教人本能的想要抗拒。

他手中拎着两个大大的食盒, 看那形状是福春楼的。

见是宫哲来,且久久站在门外不离开, 清秋的脸色顿时也沉了下来,垂眸看着地面片刻, 回头对陶酌风叮嘱几句好生休息, 起身便走。

她不想和他呆在同一个地方, 哪怕他一言不发, 只是远远站在那,她都会想起自己曾经被践踏碾作尘的一颗真心。

心里便疼得厉害。

哪知她还未靠近门口,他便重重“哼”了一声, 转身,就这么头也没回地走了。

他一路面色难看,步履僵硬却故意放缓地拎着食盒走着,一心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似是在期待什么。

期待什么呢?

也许是记忆中那一抹见他生气便会不顾一切追上来,缠着他撒娇耍痴的绯红吧。

可是没有。

身后静悄悄的,院中除他之外再没有半点动静。

院门已近,宫哲的心渐渐提了起来。

“王爷。”

一声女子的轻柔嗓音传来,低低的听不出情绪。宫哲背脊一僵,站定当场,心里头却是一松,但又绷着一张脸没有转身,似乎还在等她进一步服软。

身后的镜心一脸疑惑。她不过去房中拿件衣服,出来就看见王爷拎着两盒梅花酥在院中练习高抬腿轻落下。

北府军训练又有新招式了?

“王爷,”镜心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可王爷挡住了她出院的路,她不开口也不行,只得想了一下,拐弯抹角的提醒道,“花酥要是冻硬了可就不好吃了。”

这下宫哲总算听清了背后之人是谁,当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镜心一脸疑惑的站在院中,而陶酌风的房门紧闭,根本不见清秋的身影。

心里有一簇小火苗,刷的一下,灭了。

宫哲眉头一皱,顿了片刻,把两盒梅花酥塞进镜心怀里,闷闷不乐道:“拿去分了吧。”

“哦……啊?不是给清秋买的吗?”

“不用了。”宫哲说罢转身便走,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却又退了回来,从她怀中拿走一盒,又面无表情地走了。

剩下镜心抱着一盒花酥,愣了一会儿,提溜着食盒一溜烟跑回了屋里。

……

王府书房。

宫哲坐在桌案后,盯着案上的食盒发呆。

有事来禀的展晟进来已有半盏茶的时间,可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不敢出言打搅,只好抱着手等在一旁。

直到宫哲在心里画了十几张草图,仍未分析出清秋对他态度转变的根本原因和解决办法,以及陶酌风在他们二人之间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终于烦躁地想要出去透透气,晃一抬头,才看见展晟像根柱子一样立在边上。

宫哲皱眉:“何时进来的?”

“没多久,”展晟立正,趁他回神的工夫赶紧说正事,“王爷,照您的吩咐,已让留守乾州的神武卫把玉泊山那匪寨,包括外面的村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只找到了这个。”

说着,展晟将一条鹰爪项链递了过去,恭恭敬敬摆在了桌案上,那盒梅花酥的旁边。

宫哲将鹰爪拿在手心,仔细端详。

那是一只弯曲成勾状的苍鹰趾爪,上面嵌着一层黄色污迹,沟壑纵横,爪尖用薄银片包裹,泛着幽暗的污光,中间有一个明显的圆形凹痕,像是被钝器狠狠刺中过一般,凹痕却深得可怕,竟已深入爪中半寸有余。

宫哲眉头一凛:“哪里找到的?”

“那匪首房中。王爷,这鹰爪看起来像是……”

“就是他,”宫哲合掌一握,目光变得危险起来,活像一头被激怒了的狼,“这凹痕是我当年亲手留下的,绝不会认错。”

“若真是他,那玉泊山匪寨之上的疑巢便有存在的理由了。可是,”展晟说着,担心地锁起了眉,“公孙逞的模样我们都见过,和那匪首分明毫无相似之处。”

宫哲闻言不语,缓缓转动着鹰爪,幽深双目盯着它看,眉头却皱得更紧。

祁国大将公孙逞是尉迟岭手下三员虎将之一,身长八尺,面若冠玉,是祁国有名的美男子。而那匪首除了身材高大壮实外,长相与之相去十万八千里,绝不可能是他。

可这鹰爪上的凹痕,是当年他领三千精兵千里驰援蕲州城时,与那公孙逞对阵,用一把被削掉了枪头的长枪刺中留下的,世上绝无第二枚一模一样的鹰爪项链。

半晌,他将鹰爪放在案上,对展晟道:“去把那个御马夫带来。”

展晟微怔:“王爷的意思是……”

“当日我们杀入匪寨时,他被五花大绑扔在匪首房中。山匪劫人,无非是为财为色,但洞中分明有牢笼,无须将人关在房中。那匪首又对阿灼……”他说着,一顿,改口继续道,“对清秋图谋不轨,可见对男子不感兴趣。既然如此,他将那御马夫带至房里,定有其他缘由。”

展晟恍然大悟,忙道了声:“是!属下这就去把人带来。”

不消片刻,陶酌风便在展晟带领之下,来到了宫哲的书房。

“草民扣见王爷。”

“起来吧,”宫哲状似不经意地瞥他一眼,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王爷挂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那就好。”宫哲说罢,竟不再言语,低下头去逗弄起桌边一只彩雀。

陶酌风尴尬地滞在当场,不知宫哲这长久的沉默是为了什么。又等了片刻,见他仍不做声,陶酌风便按捺不住,抬头看他。

这一瞧,正好瞧见了桌案上放着的那条鹰爪项链。

霎时瞳孔猛缩。

“王爷,这项链……”

听他开口,宫哲眉梢一挑,却未抬眸,指尖轻挑彩雀的尾羽,心不在焉:“这项链,你认识?”

“……是。这项链正是草民的。”

宫哲耳朵一动。

“胡说!”展晟喝道,“你说项链是你的,可有证据?”

“证据……”陶酌风一急,“证据我没有,可我没有说谎。”

“既然无法证明,又凭什么说是你的?”

“王爷!”

宫哲抬手制止二人,将最后一颗草籽喂给那彩雀后,方才懒懒抬眸:“别急,事情一件一件解决。你说项链是你的,却又无法证明。本王自然不可能听信你一面之词。不过在此之前,本王倒是更想知道,你是何时入宫,又是如何跑到乾州去的?”

“这……”陶酌风心头一慌。

倘若告知宫哲实情,他定然不信,更何况,他亦不想和德阳公主牵扯太多,免得惹恼了他。

“回王爷的话,草民此前在龙沙围场伺候马匹,前不久才进宫御马,御马监中还未造册。只因远离家乡,思乡心切,这才偷偷跑了出去……”

谎话连篇。

宫哲英目半合,锐利的眸光盯得陶酌风后背发凉。

他这一番解释,乍听上去似乎合情合理,可关键的转折之处却一一避开。宫哲见惯了谎言,一眼便能识破,却并未戳穿。

“那你可知宫规森严,宫人私自离宫,可是要掉脑袋的。”

陶酌风陡然跪下:“王爷!草民志不在此,不想一生留在深宫蹉跎。”

“哦?那你想做什么?”

“投军入伍,”陶酌风抬头,直直对上宫哲审视的眼,双目清澈见底毫无伪饰,“草民的家乡云州早年曾遭战火涂炭,祁国鹰骑杀了草民所有亲人。自那时起草民便发誓,当以此身许国,叫冯祁血债血偿!还望王爷,给草民一个机会!”

“想要机会?可以。可本王也不是随意施舍善心的滥好人。若是本王今日答应为你隐瞒,明日便要去宫中向陛下陈情,这一趟走下来可不容易。本王为何要帮你?”

陶酌风哑然。

良久,只听他沉声开口:“将军只身入死地,孤必赡其父母、养其妻女。若将军得胜归来,孤以国礼相待,与将军平分半壁江山。若将军埋骨他乡,孤施国礼以葬其刀,举国上下,共为将军守丧十载,万代千秋,不忘将军伟名。”

宫哲不禁倾身,正色道:“你说什么?”

“草民欲投身王爷麾下北府军,这封祁国奸细孙篁所携秘信,便是草民的投名状。”

将军葬刀,乃是祁国鹰骑最高规格的葬礼。

至于孙篁……

宫哲敛眉看向那鹰爪。

若他记得不错,公孙逞有一堂弟,魁梧生猛,名叫公孙篁。

心中波涛汹涌,宫哲面上却毫无显露,向后一靠,道:“本王为何要信你?”

“草民没有证据,秘信阅过即毁,信与不信,王爷自由心证。”

“哼,”宫哲笑了一声,脸色冷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方才那番话,足够让你死个千百回?”

“草民知道,”陶酌风说着,拜倒在地,“但草民亦知王爷明察秋毫,定会查清秘信真伪,更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

陶酌风说罢,长跪不起。

宫哲看了他许久,没有发话。

当晚,陶酌风随展晟离府,入北府军营。

站在小院门口,清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言未发。

——天大地大,为何偏要去北府军,那是宫哲的势力,你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既要学自保之法,他麾下的北府军是上京之内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公主此番离京日子必不会久,一旦她回京,我便有可能重回宫中。只有进了北府军,才有可能避开梦中的命运。

——怎么说?

——王爷何等聪明,迟早会看出公主要我入宫的原因。我赌他爱极了公主,定不甘看她身侧有他人相陪。如此,便能护我一二。

——呵,你又怎会知晓他的想法?

——我不知。但若换做是我,定不会容忍心爱之人身侧站着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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